第533章 清了債,好過年

  白彧來得很巧,又很不湊巧。

  馬車停在村口,人剛下車還沒穿過瘴氣林,那邊船就來了。

  船上的人看到他,連停船泊岸都等不及,直接飛下來就要逮白彧。

  怒吼聲沖天,熱鬧程度輕易蓋過了附近火熱的小集。

  白彧想也不想,拔腿就往瘴氣林白霧衝去。

  等數道黑影全部進了瘴霧裡,白奎才慢條斯理下車,兩手背在身後,一點沒有給兒子幫忙的意思。

  「誒呀誒呀,怎麼就鑽進去了,爺爺還怎麼看熱鬧!」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對林子另一邊傳出,反讓白奎更為動容,他衝進林子的腳步也變得急切,「毒老頭?!」

  「嗯?誰喊我?有事晚點找,爺爺忙著!甜寶快快,這裡!這處樹梢能看清打架!哦豁!有人挨了一腳!趴地了趴地!又躥起來了!」

  白奎,「哈哈哈哈!毒老,甜寶!我也來跟你們一塊兒!」

  老頭拉著甜寶占據絕佳風水地兒,攏共就一根三指粗細的樹梢,冷不丁躥上來個魁梧大漢,樹梢立馬晃了。

  原本站得穩穩噹噹的二人察覺樹梢隨時有斷裂風險,二話不說默契十足,一腳把剛飛上來站定的大漢給踹了下去。

  「誰啊你, 哪裡跑出來的自來熟!」

  「別搗亂,斷了!」

  砰地悶響,極是悅耳。

  白奎躺在冷冰冰地面,抬頭往上瞧,視野全是白霧,「……」

  飛速從河對岸飛來看熱鬧的大鬍子親眼目睹,立刻加大馬力跑到白奎跟前,「哈哈哈哈哈!」

  白奎,「……」

  剛剛飛奔到蘆葦盪的村民,「……」

  大鬍子幸災樂禍狂笑聲中,還有不間斷的怒罵怒吼往外飄。

  亂。

  怎一個亂字了得。

  河邊停著兩條船。

  一條格外華貴,船上飄著明黃旗幟,是皇家的船。

  另一條是十二碼頭的專用客船,蘇家小子們專用。

  奈何瘴氣林的白霧實在太濃郁了,村民們實在看不清回來的到底是哪幾個,只能努力支棱耳朵,靠聲音來分辨。

  男子破喉嚨嘶吼,應是喊得太用力,嗓子嘶了,「王八蛋,王八犢子!你還敢跑!小爺看你能不能跑到天邊去!甜寶回來的消息你就寫在小紙條上揉成一團巴讓人遞過來,還不是遞到爺手裡!小麥穗得了消息就說了句有甜寶消息,其餘一個字沒透露!直接揪著爺耳朵登船!知不知道爺為了詳細消息,一路上就差沒趴在地上把她供起來!王八蛋,王八蛋!啊啊啊啊老子打死你!」

  白彧,「蘇武你大爺……沒人逼你那時候跑去買酒喝吧?信送到了小麥穗不告訴你你找他去,你揍老子擺明了欺軟怕硬——嗷!等著,待會我就告訴蘇阿爺蘇阿奶你這兩年喝了多少壇酒!」

  女子冷笑,「往姑奶奶頭上扯?你的罪能輕幾兩?看鞭!」

  鞭聲咻咻破空,又飄出另一青年咬牙切齒聲。

  「呵!蘇武的事待會算,來來,別跑啊小師弟,告訴三師兄,為什麼送給我的信會放在別人的食籃里?我要是沒收那個食籃,信給誰看?」

  「你要是沒拿信,殺殿自會有人把信再收回去!嗷臥槽!你們還沒完了!沒有殺殿幫忙,你們要正常收到望鵲樓的消息至少得再晚兩天!好心遭雷劈!救命啊!」

  「還敢賣慘喊救命?小師弟,我硯台下壓張半個巴掌大的紙片!這事兒還沒算明白!今日你可別怪我不顧念同門之誼以大欺小了!」

  「你們這幫犢子!」

  罵聲,吼聲,鞭聲,利劍砍中林木聲……還有毒老在樹梢跳腳怒罵暴殄天物聲……

  村民們表情一會驚一會乍,抽氣搖頭不斷。

  慘。

  白彧這次是真的慘。

  鞭子利劍雖然落了空,但是拳腳真沒少挨,瞧瞧甜寶看得都脖子後仰了,不忍直視啊!

  長公主也在人群里,兩手緊緊揪著魯嬤嬤衣袖,「嬤嬤,彧兒還撐得住嗎?」

  「撐得住撐得住,你聽他叫得慘,還是中氣十足的。」

  「那我再忍忍!待會再替他求情,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誒,這孩子就是不讓人省心啊!」

  林子鬧出的動靜驚動清河兩岸,林子內外。

  到處都聚了人伸長脖子看熱鬧。

  甜寶四處瞅瞅,嘆了聲,跳下樹梢,走到在地上撲成一團的幾人面前,「野蠻人才摔跤打架,聽著熱鬧,看著忒沒意思了。你們是回來看我的?」

  地上撲著的幾人齊齊僵住,一時間竟誰也沒抬頭。

  怕抬頭一看,只是幻影。

  有水珠嗒嗒嗒墜落地面,砸出幾不可聞微響。

  一隻手奮力從幾人壓著的最底下探出,及後又奮力擠出一張五顏六色的臉,「甜寶,救命——」

  甜寶,「……」

  「嗚嗚嗚!姐姐!真的是你啊嗚嗚嗚!蘇武不聽話!蘇安蘇文他們全都不聽話!嗚嗚嗚!你要教訓他們啊姐姐!」

  小麥穗埋頭衝進女子懷裡,兩手把她抱得緊緊的,嘴裡拼命告狀,心裡所有的難過委屈,終於又找到了傾瀉口。

  蘇文蘇武,魏離,各自一屁股坐在潮濕地面,於近距離淺淡薄霧中,緊緊鎖住那張刻在腦子裡的臉。

  視線落在她臉上交錯的疤痕時,怎麼都矜持不住,咧著嘴,眼淚吧嗒吧嗒掉。

  「甜寶。」

  「甜寶。」

  甜寶歪了腦袋,彎唇,「我是啊。」

  這一聲回應,致幾個八尺男兒眼淚落得更凶更急,笑聲亦然。

  白彧就這麼趴在地上,頂著鼻青臉腫的臉,邊疼得嘶嘶抽氣,邊跟著咧嘴笑。

  大早上太陽還沒跳出來。

  但是今天,定是晴天。

  就是可憐他堂堂殺殿鬼帝,待會,還得再挨一頓揍。

  不遠處,跟他同樣躺在地上的白奎,扭過頭來幽幽開口,「怪不得出門前你問我是不是今兒真要過來,原來知道自己要挨揍呢?你多慮了兒砸,這次爹肯定不會替你求情。」

  白彧,「……」

  他指望了嗎?

  這兩年得罪了多少人他心裡有數,這不等著一次還清麼?

  清了債,好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