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食籃被男子取走,甘採薇還愣在那裡。
本以為又要被拒絕,沒想到……
她眼裡失落一掃而空,浮上歡喜,朝男子虛虛福身,「蘇大人剛剛下朝定然勞累,我不打擾你了,先行告辭。」
辭別後,走到拐彎處,離了男子視線,甘採薇立刻捧著發燙的臉頰,羞得不敢看人,悶頭往前朝。
翠兒只能追著自家小姐跑,一路捂嘴悶笑。
小姐自幼養在深閨,恪守貴女教條及禮儀。
長這麼大做得最大膽出格的事,大概就是給蘇大人送東西。
這邊廂,蘇文也立刻舉步入府,一路回到書房後將門關上,才把壓在食盒邊上的信封取出來。
信封角落蓋有殺殿印章。
甘採薇不可能認識殺殿的人,信卻就這麼大喇喇放在她帶來的食盒裡。
若是他稍微粗心些,這封信便到不了他手裡了。
白彧在跟他玩什麼把戲?
皺著眉,蘇文撕開信封將信紙展開。
頃刻,臉色大變,手指顫得用不上力,薄薄紙張從他指間滑落。
蘇文紅了眼,呼吸急促,急忙俯身想將信紙拾起,卻發現信紙上的字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閉了閉眼,吭哧吭哧瞪著無字白紙,再思及這封信被隨意投擲,殺人的心都有了。
「白!彧!」
府中下人聽得一聲怒吼,以為出了什麼事兒,著急忙慌往書房跑時,又聽得裡頭傳來噼里啪啦重物被接連撞倒聲。
他們素來清冷持重的主子從書房一瘸一拐衝出來,赤著眼嘶喊,「備馬車!不,備馬!快!」
與此同時,皇宮裡玄景帝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
御書房裡凳子還沒坐熱,人就連沖帶撞往外跑,整個人失了態,「紫衣叔叔,備船,我要立刻去邊城!」
紫衣眼淚已經糊了眼,顫著唇,「屬下這就吩咐下去,皇上思憶往昔有感於懷,啟程流放之地探故人。」
魏離扣著他肩膀,聲音難以成調,「交給你出了,紫衣叔叔。」
殺殿遞來的信息,紙上字跡觸到空氣便頃刻消散,說明白彧不允這個消息落到旁人眼裡。
需保密。
既如此,他身為大越皇帝,在南桑發出邀約的當口突然拋下所有事務離京回流放之地,就得有能服眾的理由。
憶往昔,念故人,這個理由恰當。
天子與文臣幾乎同時到達城外碼頭。
四目相對,誰都沒說話,雙雙飛身往泊在碼頭的皇家華船撲,兩人皆過於心急,肩膀撞在一處,險些沒被對方撞落河。
「蘇文,你得了消息居然不告知朕!」進了船艙後,魏離咬牙切齒,極介意這件事。
要不是他下朝後習慣先去御書房辦會公,壓在書桌硯台下的小紙片他不知道得遲多久才能看到!
蘇文一抖兩袖,兩腿盤起,呵呵冷笑,「朕?擺架子了?皇上,你上船之前想起過下官嗎?」
魏離沉默,緩緩將眼睛撇開。
沒想起。
一點沒想起。
「白彧會不會耍我們?」為了緩解尷尬,他輕咳一聲開口。
蘇文兩手攥成拳,故作鬆弛,「他若對我們不喜,殺我們的可能比耍我們的可能大得多。」
「這麼說,甜寶……甜寶真的、回來了?」
蘇文深吸幾口氣努力平復情緒,隨後一腳踢上魏離膝蓋,「快叫你的船加速,怎麼這麼慢,皇家的船還趕不上十二碼頭有用!」
「你以為我不急?臨急臨忙調船,這已經是航速最快的了!」魏離自己也覺得船速太慢,手腳並用爬到船窗,「來人,加速!」
船底鉚了全身力氣的五十舵手,「……」
船艙里的人似乎患上了不能停歇的毛病,一會不說話就心慌,君臣對罵模模糊糊,不停飄出船艙。
「斷刀叔叔不知道有沒有收到消息,還有蘇武跟小麥穗……」
「蘇安現在在陵江附近運河上!他怕是要錯過消息了!」
「蘇安仗著是老大,這兩年每次見面都要奚落我一回,我算了算,總共八次。」
「你在幸災樂禍?」
「不,皇上切莫誤會微臣,我是感慨,惡有惡報。」
「……」
兩人嘴裡的蘇安,眼下確實在陵江跟大越交界的河域上。
整艘船因為他一個人亂成一鍋粥。
「安公子,這、究竟出什麼事了,你在找何人?」
「安公子,你冷靜冷靜,船上何人得罪你了,你且說,本官替你出氣!」
杜會長跟陵江航運辦管事站在船舷旁,對貌似要跳河的青年苦苦相勸。
蘇安要是真跳了河死在河裡,他們兩得玩完!
蘇安死死抓著船舷,朝河面四處張望,眼裡全是被殺氣激出的紅血絲,「老子要找白彧!把他砍成八塊丟河裡餵王八!!王八蛋!王八蛋!」
你敢在河上給老子遞消息,你敢不敢把老子接上船回邊城!
杜會長、管事,「……」
您說的可是殺殿鬼帝?
這、恕我們二人幫不了。
剛才我們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