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別哭了老子求你們了

  毒老頭最耐不得哭哭啼啼場景,先一步悄咪咪溜了。

  想著等一幫子人哭完了再出來,自個先在村子四處逛逛踩踩點,不成想走哪個角落都能從旁邊蹦出個娃子來,抱著他的腿嗷嗷喊爺爺,眼淚鼻涕不要錢的往他身上蹭。

  愣是把老頭逼得落荒而逃,七彎八拐後翻進一家院子砰地把門關上上栓。

  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了會,一群小崽子沒追上來,老頭才抹了把額上虛汗,叉腰望天不可置信,「誒喲喂,姓百的狗比居然沒誆騙爺爺,爺爺當真滿地孫子昂?這忒嚇人了!」

  「咳!」

  身後一聲乾咳。

  老頭大咧咧回頭,理直氣壯,「咳啥嘛,老頭走錯地兒……了。」

  後方堂屋裡外滿是人,一雙雙眼睛全賊溜溜盯著他。

  兩漢子快步走來,紅著眼朝他伸手,「毒老!」

  幾個婦人站於幾步開外,抿著淚哭哭笑笑,「毒老,您也回來了,太好了!」

  「毒老,你沒走錯地兒,這裡就是你家。」形銷骨立的白髮老頭倚門而站,凝淚笑語。

  毒老頭一時反應有些慢,還有些不自在,結果第三次被人抱個滿懷,「……」

  果然,人以類聚。

  一個個的都不太正常,有話好好說嘛,抱啥抱。

  弄得老頭不好意思了都。

  屋內,又一銀髮男子走了出來,手裡握著把破蒲扇,笑容清雅,「毒老,兩年沒見了,大家都甚是掛念您老,先進屋來說說話可好?」

  他身後緊隨而出的吊梢眉婦人鼻音厚重,「我就說你跟甜寶準時遇上什麼事兒才沒回來,原來是摔壞腦袋不記事了。臭老頭子,事兒忘了性子倒是沒忘,依舊貪玩不著調。」

  毒老頭還是耐不住翻了個白眼,子孫多了就是麻煩,你一言我一句,就能吵得跟菜市場似的,「行了行了,姓百的說老頭子孫滿堂,爺爺認了!你們是我兒子還是孫子啊,一一報來!」

  立刻有殺氣順著目光沖向姓百的。

  乾咳過後就事不關己的百曉風,涼笑凝在臉上,「毒不侵,等你腦子好了,本座早晚收拾你一回!」

  「噗嗤!」不知是誰忍俊不禁的悶笑先打頭,緊接高高低低笑聲在院子匯聚交織,終於打破了相見後的沉重氣氛。

  回到堂屋,蘇大夫妻鄭重給魯嬤嬤行了跪謝禮。

  蘇二兩口子緊跟大哥之後,跪下叩謝。

  直把魯嬤嬤弄得無措又無奈。

  老頭瞅著蒲扇男一頭銀絲,又瞅瞅他面容不過四五十歲之態,悄悄杵了下他手臂,「鶴髮童顏?你也是杏林高手?還是有啥靈丹妙藥能保年輕?」

  霍子珩彎唇,所有大起大落的情緒斂在眸子深處,「是早生華髮。」

  毒老頭,「……」那可真是可憐。

  得受多大打擊啊才早早白頭,唉,慘。

  他拍拍男人的肩頭,難得安慰人,「多大點事兒,再過二三十年,你的白頭髮還是白頭髮,也算容顏幾十年不改了!」

  霍氏在旁邊擤了下鼻子,眼睛更紅腫了些,「毒老頭,我情緒正上頭呢,別老逗我笑。」

  「那沒辦法,老頭就這德行,你忍忍,昂。」

  「……」

  另一邊甜寶已經被蘇阿奶拉著坐下,眼睛看不見,便用手一遍遍摸她的頭、臉,摸到那些凸起的疤痕時,手總會顫一下。

  蘇阿爺被攙著躺倒了躺椅上,眼睛也不舍的盯著孫女瞧。

  蘇家其他人亦如是,視線黏在甜寶臉上,只是誰都不敢也不忍開口問,她臉上脖子上為何那麼多的疤。

  回來就好,活著就好,其他都無妨的,無妨的。

  「甜寶,這是阿爺、阿奶,還有你爹娘跟二叔二嬸,姑姑姑父……年年歲歲是家裡年紀最小的,到年底方滿四周歲。」白彧在她耳邊低聲將屋裡所有人介紹了一遍,「還有幾人遊歷在外沒回來,我著人給他們去了信,很快你就能見到他們。」

  「阿爺,阿奶,爹、娘……」甜寶有些恍惚,嘴裡無意識重複這些稱呼,喊出口時,感覺極自然。

  似以前喊過許多許多遍。

  她環視周圍一圈,一一掠過身邊全都盯著她看的人。

  心裡有些難過。

  像師娘說的,她忘了以前的事,醒來後無甚掛礙,可這裡的親人卻每時每刻都在想念她。

  什麼都記得的人,最痛苦。

  因為這屋子裡的所有人,都以為她跟毒爺爺已經死了。

  「阿奶的眼睛?」她一時不知如何與突然多出來的親人相處,只能抿了唇角,問白彧。

  白彧頓了下,垂眸,「阿奶是哭瞎的。」

  甜寶嘴角抿得更緊,「阿爺?」

  「你不在後,阿爺就病了。」是垮了。

  不止蘇阿爺垮了,其他人何嘗不是?

  蘇家大叔那之後再直不起腰,大嬸以淚洗面。

  二叔兩年再沒大笑過,這個院裡也再聽不到二嬸大嗓門了。

  師父自責於自己的疏忽,更自責於當初對他們的教導,才讓甜寶蹚下渾水,得知甜寶死訊後,一夜白頭。

  ……

  甜寶胸腔里酸澀感再次瘋狂滋生,在路上與這些人相見時尚能忍在眼眶的眼淚,這次連招呼都不打,沒有預警的就墜了下來。

  滾燙液體滑過臉頰,很快就變得冰冰涼涼,又反覆被新的溫熱沖刷。

  「我……」她唇瓣發抖,抬眸看著圍在身邊的人,說,「我回來了。」

  「嗚——」劉月蘭衝上來,一把抱住失而復得的女兒,哭得不能自已。

  他們等啊等,等了兩年,七百多個日夜。

  終於等來了這句,我回來了。

  「嗚嗚嗚!他娘的,爺爺就說最受不了這種場面嘛!幹嘛非得拽爺爺在這兒!」

  毒老頭抹著眼罵娘,氣死了,「哭哭哭,有啥好哭的,死而復生是天大的好事情!再說了,甜寶跟爺爺沒死呢!就、有事耽擱了,回得遲了一點點,都是你們胡思亂想!別哭了老子求你們了!老太太這眼睛、老頭兒這破身子,爺爺都能治!停一停行不?太陽都要落山了,有飯沒飯啊?爺爺餓得慌!嗚嗚嗚!」

  屋裡的悲傷氣氛再次一滯,又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