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家裡人皆已睡下。
甜寶再次意識沉入空間。
梨樹下安睡的老婦人臉色又更好了些,心頭處餘溫略有提升。
甜寶給她擦拭一遍後,走到溪邊把整個沉在溪底的石英拉起來,查看她頭上的傷。
本無法癒合的傷口,經了半年多蘊養,傷口處生出了一層極薄的薄膜,邊緣部位有了往中間延展跡象。
跟正常人比起來,這個癒合速度極為緩慢。
甜寶抿唇笑了笑,卻覺很滿意。
只要能癒合,便是好的。
她檢查那些傷口的時候,石英乖乖動也不動,睜著兩隻灰濛濛的眼,一眨不眨看著她。
「等傷口癒合,頭髮會重新長出來。禿不了。」甜寶想了想,安慰了句。
石英,「……」
「望白呢?」
石英眼珠子緩緩往某處斜了下。
甜寶起身走至那處,把貓在茂密藥草葉子下的人揪了出來。
及後發現被望白小心翼翼護在身下的鴛鴦繭。
望白在孵繭。
甜寶,「……噗嗤!」
望白眨巴眨巴眼,委屈了。
他指著鴛鴦繭,鐵身板做了個扭動的動作。
「繭子晃了?」
「嘚!」
甜寶再看繭子的時候,認真了許多。
在蜀道得到鴛鴦繭時,整個繭子外觀是淺黃色的。
放到空間後,漸漸呈出柔白,看起來乾淨無瑕。
若真如望白所言繭子晃動了,那但是繭子力道不渝準備破繭了。
甜寶眼底閃過亮色,她笑凝望白,「謝謝。」
「……嘚、嘚嘚。」不用謝。
望白的臉做不了表情,但是眼中有了越來越多神采。
比如眼下,看著頗有些忸怩害羞意味。
「回頭我問問冰兒,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將身上的蠱毒揭掉。屆時大家也能放心了。」甜寶雖不至過於激動,但是心情也很好。
她身上的蠱毒,是身邊人的心病。
她的毒解了,他們的心病才能解。
用不了多久了。
……
八月。
長京的熱鬧還在持續。
大越與諸國之間的談判依舊沒有徹底定下來。
數月時間,南桑與諸國在邊境已經打了幾個回合,小打小鬧相互試探拉鋸。
而離了大越返程的閆長空,途中經歷可謂九死一生,在源源不斷的殺手追拿中踏上了己國國土。
外界紛擾不斷,徒北村每天都有新鮮八卦可聽。
蘇家堂屋裡,一大家子散亂閒坐,聽白彧又轉述了一輪八卦。
「真的?這可真是……折壽哦!南桑真把神兵派上戰場了?」蘇老婆子鎖著眉頭,問,「死了幾個大將?」
「東濮跟北襄、大融的主帥都折了,直接被摘了腦袋,腦袋就掛在主帥營帳上。南桑故意用這招殺雞儆猴,震懾各國大軍。」白彧道。
蘇武對南桑這招頗為看不上,「這叫啥?山中無老虎,猴子充大王。南桑敢把神兵拿出來,也就仗著甜寶不在那兒。」
蘇安則道,「南桑這招說來,也避免了更多士兵損傷,以最小的代價達到最好的效果。若是換做我們,我們也會這樣做。這就是戰爭。」
戰爭無情。
諸國吃了虧,接下來跟大越的談判,也許會給出更多利益,以求儘快達成聯盟,取得大越幫助。
什麼時候談判能塵埃落定,就是魏離來找甜寶的時候了。
堂屋裡氣氛低迷,外頭啪啪雨聲又為這種氣氛多添了幾許壓抑。
升斗小民,於國家大事能說的實在不多,背後的彎彎繞繞,不在那個位置,不懂也不理解。
蘇老婆子嘆了聲,扭頭看向屋外時,眉頭又皺得更緊了些。
屋外雨勢大得很,雨點砸在屋頂、地面,噼里啪啦聲響震耳欲聾。
院子裡夯實的地面已經積了一層雨水,被雨點反覆砸出水窩,漣漪往旁漾開時水質渾濁。
「進了八月就一直下雨,跟天上漏了洞似的沒個停歇。要是雨再不停,又要漲水了,唉。」老婆子嘆氣。
話題轉回來,年長的能說的就多了。
蘇大抹臉,眉間也現出擔憂,「早上我跟小小去田裡看了眼,田裡的水已經往外溢出來了,水渠根本排不及。清河的水位也上漲了許多……眼看再有一個月就能收稻子,雨再要這麼下,等收成的時候要多好多癟稻。」
「減收還是小事,最怕漲洪,到時候一年辛苦忙活全得玩完。」蘇二更鬱悶,「還不能提前搶收,這時候稻子收上來,米粒還沒長實呢!這兩年天災是沒完沒了了?前年禹州水災,今年輪到雍州,受災的總是老百姓!」
蘇老漢坐不住了,從堂屋門後拿了雨笠跟蓑衣,一頭扎進雨里,「我去村口看看!實在不行,就得想辦法了!」
蘇大蘇二跟三個小子立刻追出去,「爹(阿爺),你屋去,我們去看情況!」
就這,愣是沒能把老漢叫回來。
蘇老婆子見狀,也沒耽擱,「月蘭,大香,你們燒熱水,煮點薑湯,沒得他們也幾個回來受了寒。」
「誒,娘,我們這就去!」何大香跟劉月蘭不二話。
蘇秀兒也撐了傘去藥房,準備把驅寒的草藥翻出來。
這天兒,憂心稻田的村民怕是不少,提前把草藥備好定能用上,少了害怕不夠。
長輩一下走個精光,白彧跟甜寶只能留在堂屋,負責照看年年歲歲。
倆小子雖不到兩歲年紀,但是拆家的本領比二十歲的大小伙子還強,少看一會都不成。
村里往外的黃土路已經淌水,水勢沿路高低往下嘩嘩流。
到得村口,放眼望去如同汪洋。
河畔稻田已經看不到田埂,只有一片稻穗露出水面。
清河水位與稻田已經差不多平齊了。
跟蘇家一樣出來看情況的村民不少,望著褲腿站在田邊,人人眉染憂色。
還有村民心疼莊稼,拿了盆、捅,舀了田裡的水不停往外潑。
只是做的這些也不過徒勞。
「大半天功夫,水位就漲了這麼多?!」蘇大看著水位情況,心頭下沉。
李小小就在邊上,便是戴了雨笠,也一身濕透。
雨勢大得在田地見砸出大片水霧,磅礴又駭人。
「這雨哪裡是下的,分明是潑出來的!天破洞了!照這樣下去,田裡的稻子撐不了兩天!」漢子在雨中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