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最後一縷光線收起,夜色降臨。
一輪明月緩緩升空。
皇城景觀樓大月台上,女皇著明黃龍袍頭戴玉冕,領百官燃香祭月。
儀式結束後,女皇緩步走到月台木雕扶欄旁,低眉俯視子民,氣勢神聖威嚴,「古欽聖賢,永續洪運,國泰民安,景星以照。今又逢中秋前夕,朕率百官祭月祈福,願我西陵神威軒昂,千古不變!」
城樓下,百姓再次跪地遙遙叩拜高呼,「願我西陵神威軒昂,千古不變!」
女皇揚聲朗笑,偏頭下令,「來人,賜酒!朕要與百姓同樂!」
「謝皇上隆恩!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滿城呼聲匯聚,響徹夜空。
月台上奏起宮樂。
皇城大街小巷紅燈籠、花燈盡數亮起,燈火璀璨,歡聲笑語。
「這女皇很得百姓愛戴啊,老頭雖然不是西陵人,但是聽她剛說那番話,確實振奮人心,想搶酒!」毒不侵摩拳擦掌。
九人現在就在城樓下方,抬頭往上看,能遙遙看到那道明黃身影。
這種仰望感,顯得上方的人高不可攀。
宮人已經走下月台,托著一杯杯桂花酒走向匯聚在城樓下的百姓,騷動更甚。
從城樓下方到街道口擠滿了人,放眼望去烏泱泱一片,百姓們把兩條胳膊奮力伸出,只待宮人賜酒後立即開搶。
冷不丁的頭頂掠過一道陰影,一閃而逝。
等百姓覺出有異時凝目看去,其中一名宮人手裡的托盤已經不翼而飛,桂花酒被人整托搶走了!
「誰啊這麼不懂規矩!等酒杯遞出來才能搶!這樣要被打板子的!」
「快看那邊,是個老頭!飛走了!」
「別看了,再看剩下的也搶不著了!」
毒老頭一個來回飛縱不過瞬息功夫,搶到的托盤,正好九杯桂花酒。
老頭得意洋洋一人分了一杯,「咋樣?還是老頭厲害吧,搶個東西罷了,小意思!別說他們踩不到我的鞋,老頭壓根腳不沾地,誰有我厲害桀桀桀!」
百曉風挑唇,語氣涼涼,「自是厲害的,這手順手牽羊的功夫,妙手空空都要甘拜下風。」
老頭當他嫉妒,笑眯眯品酒,桂花酒不烈,不辣喉,喝起來更像花釀,口感清香醇和。
「這裡沒什麼熱鬧可湊了,城南凌煙湖有畫舫可賞,我們過去放花燈,聽聽絲竹。」白彧將酒喝完,酒杯隨意一扔。
蘇武撓頭看了眼月台,「就這麼走了?」
他們這次混進皇城來,可不是只為了湊湊祭月的熱鬧,是要從女皇身上找線索的。
甜寶淡道,「女皇知道我們幾個身份了,她既放我們進城,就算我們不去找她,她也會來找我們。」
「你怎麼知道?」
「剛才下來送酒的宮人,每個托盤上只有八杯酒,只有毒爺爺搶的一托是九杯,那是女皇特地賜給我們的。」
蘇武瞠目,「城樓下光線不亮,場面又混亂,你是怎麼一眼看清全場的?」
白彧大笑,嘚瑟了,「我和甜寶打小跟毒爺爺學來的本領,順手牽羊嘛……講的就是眼明手快!」
「……」蘇家哥仨齊齊扯唇呵了聲,「呸!」
他們也就缺了跟毒爺爺一塊鋤強扶弱的機會,要不一樣眼明手快。
有什麼好得意的!
九人轉道城南。
城樓上扶欄旁,明黃身影也轉身坐回御座,舉杯與朝臣共慶。
……
徜徉花燈下,順著城中主街道到達城南。
凌煙湖上已然飄滿荷燈,與漫天星月相映。
湖邊垂柳依依,有結伴同行的少年少女,有帶著孩子闔家祈福的夫妻,也有攜小輩來賞滿湖風光的老者。
湖中心位置一艘艘畫舫穿梭,傳來絲竹聲聲,有歌姬於船頭載歌載舞。
整個場面歡樂又和諧。
只除了一處。
湖畔石階一角,幾人人手一盞燈,人手一支筆。
都不是往自己手裡的荷燈寫祈願,而是探過界,為同伴的蓮燈增光添彩。
「你看看嘛,老頭哪裡畫錯了?這條蛇!眼睛是不是跟你的一模一樣?這就是標記,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燈!你憑什麼給老子燈上畫龜毛!」瘦小老頭拎著花燈跳腳。
百曉風抓住機會給老頭臉上也刷刷幾筆,「哦,標記。」
「毒爺爺不喜歡龜毛?沒事兒,我給你添上一隻完整的鬼……乾爹的眼睛沒這么小,畫大點……」
「小麥穗,冰兒,來這邊,別跟他們湊一塊,馬上就得打起來,別把你們弄掉湖裡!」
「這條耀武揚威的狗是你給我畫的?」
「不是我,是蘇文!我一粗人哪會作畫!這是狗嗎?明明是老虎啊……」
「當著哥哥的面就敢玩栽贓?下湖吧你!」
這邊打起來的時候甜寶剛剛摁住白彧,在他臉上畫王八,替毒爺爺跟乾爹報仇。
周圍遊人紛紛退避,免遭池魚之殃。
於此時,一艘畫舫悠悠駛來,在石階附近停下。
著褚色衣裙的老婦人從舫中走出,周圍餘光打在她臉上,整個人別有一股氣場,絕非普通人。
「幾位好雅興,我家主子看你們這邊玩得熱鬧,有意湊個趣,可否上船閒聊幾句?」
白彧跟看到救星似的,「行啊,怎麼不行?甜寶,你看人家盛情相邀,咱先停戰?」
毒不侵趁夜色在他屁股踢了腳,把剛剛直起身的青年踢了踉蹌,隨即兩眼望天假裝自己什麼都沒幹過。
百曉風伸手在臉上抹了下,把黑氣抹去,身上那串黑點子,回頭再找毒老頭算帳!
一行九人上船,沒一個乾淨整齊。
褚衣老婦人將此番看在眼裡,面色不動。
挑簾入艙,裡頭景象頓時躍入眼帘。
艙中燭火明亮,置矮几蒲團,角落擺放古琴、畫瓶,後方還有玉屏隔斷。
豪華又雅致。
一紫裙美婦坐於矮几旁,單手輕搭幾面,聽到動靜抬眸看來,桃花眼漆亮有神,貴氣襲人。
她視線掃過幾人,須臾後紅唇揚起,露出笑意,「冒昧請各位上船閒話,既來了便無需拘束,請坐吧。」
百曉風作為一行中唯二長輩,唯一靠譜的那個,亦挑眉笑了笑,「謝女皇賜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