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腳步虛浮,返回寢殿跪地回稟,「皇上……人沒抓著,屬下失職,請皇上責罰!」
龍元帝燒紅的眼珠子緩慢移動,定定落在汪海身上。唇瓣蠕動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整個寢殿被禁衛軍保護得密不透風,這樣的情況下蘇九霓依舊仿入無人之境來去自如。
不是禁衛軍無能,是對方強得太過。
他的理智如此告訴他,可是怒火及懼意依舊焚燒五內,難以平息。
殿外傳來倉皇腳步聲,有人在殿門口高聲稟告,「皇上、皇上!內府庫、燒、燒光了……火熄後奴才查探清點,什麼、什麼都沒留下,庫房裡的東西並非被燒毀,奴才猜測起火前東西就已經全數被偷……皇上、皇上明鑑!」
龍元帝先是一陣茫然,待回過神後,眼睛猛地睜圓,踉蹌衝到龍床前,打開床板暗櫃……空的。
小匣子沒了。
蘇九霓把他的寶物偷走了,那是屬於他龍元國的神兵圖碎片!
「蘇九霓!!」龍元帝怒急攻心,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皇上暈倒,四周又是一片兵荒馬亂。
此時,兩道身影聯袂,躍出宮牆,又轉瞬消失在宮外建築間。
隔著僅僅一條街道,聽著那邊巡城衛兵呼呼喝喝方寸大亂的聲音,少年少女泰然自若。
現在城裡的巡城衛大概沒空理他們,因為戶部庫銀也失竊了。
到得城外碼頭,登船跟等在裡頭的人匯合,運船大搖大擺離開。
皇帝下令碼頭戒嚴的命令因為宮中失火、龍頭險些不保等事耽擱,還沒來得及往下傳令。
等官兵氣勢洶洶衝到碼頭時,可疑運船早已不見蹤影。
「甜寶,快快,讓爺爺瞧瞧龍元皇宮都藏有什麼好東西!」行駛的運船船艙里端是熱鬧,毒老頭搓著手眼巴巴,亟待瞧瞧稀奇。
甜寶脖子後仰故作為難,「可能不行,船艙太小了。」
眾嘴角抽抽,你就嘚瑟吧你。
甜寶抿笑,把值當一賞的東西扔了出來,珍寶古玩,名家丹青字畫,自然少不得皇帝私藏的好藥材,最後是那個木匣子,裡頭一張神兵圖碎片被珍藏得極好,平整、邊角不多毛躁。
大鬍子笑得暢快,「這東西丟了,龍元皇帝怕是比丟了一個內府庫藏還要心疼。」
「這神兵圖碎片我猜測各國皇室皆有一塊,以此相互制衡、提防,怕的就是誰得到完整的神兵圖,一家獨大。」百曉風不知道該笑還是不該笑,「如今我們手上已經有兩塊,代表我們這塊肥肉更肥美,以後要面對的危機跟陷阱也會越來越多。」
毒不侵不以為然,「照你這麼說,既然各國都怕他人擁神兵出世,作甚不把手上的神兵圖碎片燒了?如此一來寶圖再也湊不齊,直接斷了麻煩根源不是更省事省心。」
「奈何人人忌憚他人獨大,又人人心藏野心想獨大呢?」
大人議論神兵圖,小的們則惋惜銀子。
「可惜了,各國國庫官銀都有標記,不能拿出來用,銀山也只能放著當石頭。」蘇安不知道一個國庫常有多少銀子,但是肯定以山來計量,惋惜過後他又抱著肚子笑得打跌,「不過能讓龍元國皇帝肉疼,我就開心得不得了哈哈哈哈!」
蘇文嘖了聲,「目光短淺了不是?官銀是不能直接用,不是不能用,讓長冬叔叔跟大鬍子叔叔他們把銀子改個頭換個面,不還是銀子麼?」
蘇武對這個點子佩服無比。
聽著老老少少們暢聊,甜寶只在一旁托腮含笑。
「你在可惜不能直接取了龍元皇帝人頭?」身側,少年跟她一樣的動作托腮,懶洋洋笑眯眯的。
甜寶嘆氣,「我們小打小鬧,諸國忌憚我們的能力暫時還能睜一支眼閉一眼,以免跟我們硬碰硬擴大損失。要是直接殺了龍元皇帝,其他幾國皇帝定然也會擔心性命受到威脅,勢必要先下手為強。屆時動起真章來,我們要面對的形勢就截然不同了。我們還扛不起。」
最重要的是,魏離現在還槓不起。
流放之地雖是無治之地,但是也隸屬大越,一旦各國集結動真章掀起戰事,大越僅憑一己之力必敗。
覆巢之下無完卵,流放之地也保不住。
阿爺阿奶、爹娘叔嬸,她所有的親人都在那裡。
這輩子做人,甜寶沒什麼野心,只求護得想護的人一世安穩,自己做個恣意江湖的逍遙人。
所以迄今為止,她行事雖然看似莽,實際上卻是拿捏了分寸的。
就踩在諸國底線之上。
要不是那些人先來打流放之地的主意,先來打她的主意,她未必會跟他們對上。
小姑娘一臉無欲無求模樣,看起來老氣橫秋,讓人好笑又心塞,白彧倒了杯茶遞過去,半開玩笑道,「回頭寫封信給魏離,讓他趕緊支棱起來,免得打個架還要替他顧及江山。」
甜寶認真點頭,伸手接茶杯,「叫他快點。」
話音還沒落,一聲輕輕的當聲響起。
茶杯掉落茶几,傾倒的茶水濕了她一片衣衫。
甜寶怔了一瞬,垂眸,「沒拿穩。」
「是我放得太早了。」少年將杯子放好,取了帕子擦拭矮几上茶漬,「你去換件衣裳。」
少女嗯了聲,離座。
周圍老少們聊得正樂,誰也沒留意這個小插曲。
待少女離開後,白彧擦拭的動作停下,抓帕子的手一點點收緊攥成拳,指骨泛白,微不可見的顫抖。
剛才甜寶接茶杯,手指在茶杯一線距離外開始收握。
她不是沒拿穩,也不是看錯了。
……血絲流蟲,致幻!
「喂,餵?白彧?做什麼呢?甜寶又欺負你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不可能啊,以前被甜寶揍那麼慘也沒見你生氣過,嘶!難道是——甜寶侮辱你了?!」蘇武雜咋呼呼的玩笑,讓三兄弟笑成一團。
白彧把濕噠噠的帕子扔三人身上,再抬頭時面上已無異樣,「等著,待會甜寶來了,讓你們也受一受侮辱。」
說罷他起身抻抻衣擺,往艙外走去。
「上哪去啊?」
「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