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沉默的凝望對方,誰也沒有說話。
耳邊破浪聲響變得更清晰。
好一會後,肌膚上的濕氣更厚重,甜寶方皺起眉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光站著不說話。
也不明白白彧來都來了,為什麼只看著她不說話。
他們倆以前不是這麼不乾脆的。
心頭起了不解,甜寶走出暗處,朝少年行去。
到了他面前,甜寶仰起小臉,眉頭更緊了些。
白彧又長高了!
前兩個月她看他時脖子還不用仰得這麼累,豈不是代表他長了,她沒長?
這個認知讓甜寶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以至於說話的語氣也帶上一股喪意,「你作甚?傷著呢,回房睡覺。」
白彧眸光落在少女皺起的眉,下意識抬手想將她眉間褶皺撫去,方想起手被裹成粽子了。
及後,粽子手在少女眉間輕敲了下。
「手疼,睡不著,就來甲板上走走。」他說,聲線比平時稍啞。
甜寶眉頭鬆了,應是她想多了,小師弟還是那個小師弟。
她示意少年把手伸出來,給他解開了紗帶,掏出藥膏再敷上一層藥,「以後莫要如此莽撞,我有足夠自保的能力,不用你們這樣灼傷手來救我。」
「灼傷了……如何?」
「我會不開心啊。」甜寶答得理所當然。
很早以前她就將身邊所有人劃入羽翼了。
每一個都是她要保護的,誰傷了她都會不開心。
她低著頭認真給那雙慘不忍睹的手上藥,沒察覺少年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他嗓音更低,「我也是。」
「什麼?」
「你受傷了,我、們也會不開心。」
甜寶動作頓住,抬頭,杏眸定定瞧著少年。
他的臉依舊沉在陰影中,看不分明,連帶眸色亦是看不透的沉暗。
「你怎麼知道的?」甜寶開口,低問。
少年似笑了下,垂下眸子不再看她,「你說真話被質疑的時候脖子會往後仰,今天沒有,繃著了。」
話畢,他再次抬眸,一股壓迫感透過他的眼,強勢壓來,「你在說謊。」
甜寶,「……」
「傷哪了?」少年又問。
「……」瑪德。甜寶喪著小臉,不想說話。
脖子後仰嗎?她以後改!
「傷哪了?」少年於此刻格外有耐心,嗓音始終低低的,像是怕嚇著她,更像是怕被她拒絕,「甜寶,你告訴我,我跟你一起尋解決醫治的辦法,好嗎?」
甜寶腦殼又疼了,她最受不了人來軟的,猶豫片刻後無奈道,「小傷,沒你想的那麼嚴重,那條蟲子被我掐兩截了……身子燒了,頭沒找著。」
白彧心一下涼了下來。
他不懂蠱蟲。
但是他知道今天最後那場埋伏是衝著甜寶來的。
那麼那些蠱蟲,定然也是專門用來對付甜寶的。
絕對沒有他們以為的那麼簡單。
甜寶的本事外人即便不知道全貌,憑著過往發生的諸多事情也能推測出一二,絕不會等閒視之。
血絲流蟲,或許沾上一點點,哪怕是半截,也會讓甜寶喪命,只是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樣的方式。
白彧瞳孔劇顫,胸腔起伏,嘴巴張張合合良久說不出話來。
及至察覺少女又皺了眉頭,他才強自壓下心頭起伏的情緒,抬手拍拍她額頭,笑道,「我知道了,既然蟲子被你掐了,應該不會對你有太大妨礙,先回房休息吧。」
少女腦袋歪了下,轉身,「白彧,你跟老婆婆一樣愛操心。」
「嗯。」後方少年聲線柔和,「甜寶,若是有哪裡不舒服,定要告訴我。」
「知道了。」
少女身影很快消失在甲板,少年仍站在那處。
月光偏移,一縷黯淡月光照亮他隱藏的眉眼,冷得駭人。
運船由大鬍子親自掌舵,在運河上幾乎一路沒停歇,行了大半個月。
下船時,幾人又是另一副不起眼的面貌。
有了上次露餡的教訓,老頭的頭髮被染黑了,百曉風的香味也沒了,大搖大擺走在街上沒有一個人朝他們行注目。
也是腳踏了實地,幾人才發現這大半個月時間裡,坊間、江湖已經全是他們的傳說。
酒樓、茶樓來往食客、茶客眾多,向來是聽八卦最好的地方。
龍元國都城價格最平、客人最多的百姓茶樓里,茶客們聚在一處高談闊論。
「可惜當時我們不在場,沒能親眼瞧見,當時的場面是真嚇人!」
「上百江湖高手啊!還有外圍全是官府派去的弓箭手!你們想想何等陣仗?那八個窮凶極惡之徒愣是在這等陣仗里殺出一條血路,破開城隍廟逃了!現在蒼梧西城的城隍廟牆還沒修繕好呢!」
「你這人說來說去說不到重點,去的那一百高手活著出來的只剩寥寥十數人你怎麼不說?還是虧得最後膽怯了腿腳快,逃過死劫!有人後來跑去城外水松林看了,到處染血!豈慘烈二字能形容!」
「唉,九萬兩黃金啊,重金懸賞的告示現在仍舊貼在城牆上,卻是沒人敢再去揭榜了。」
「誰敢去揭?不說有沒有命花,先問問有沒有命去賺吧。」
「我估摸至少五十年內不會再有人去揭榜了,那八個人,現在是各國通緝榜上的兇殘之最!」
兇殘之最就坐在大聲議論的食客旁邊,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喝著一壺十文的粗茶,吃著一碟十二文的桂花糕。
幾人臉上都帶著意猶未盡之意,時不時還跟熱議的茶客搭兩句話,問個究里,聽人再把八人的兇殘夸上一夸。
出了茶樓走在大街上,走片刻就能遇上一隊巡城的官兵,表情嚴正肅殺。
整個都城戒備極嚴。
「這龍元只有大越三分一大吧?皇城的守衛倒是比大越還嚴格。」蘇武壓著嗓子低低調侃。
蘇安哼笑,「龍元國皇帝怕死,蒼梧城圍剿失敗,開始擔心自己項上人頭了。」
蘇文,「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某猜連夜來他已經夢了自己十八種死法。」
仨又在廢話,甜寶不湊合,偏頭問身邊少年,「國庫地點記下了?」
少年翹唇,眸色如水涼,「地圖在我腦子裡,既是買咱人頭的銀子,自當成全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