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幫眾抬來一個大木箱子,覆著紅綢。
箱子打開,裡頭裝著的赫然是個半大少年,眉眼清秀漂亮,穿著輕薄露骨紗衣。
驟然暴露在光線中,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圍觀,滿臉的驚慌害怕,更添幾分柔弱破碎感。
老者視線落在小少年身上,唇角勾了勾,牛眼眯起,「這禮物老夫笑納了,將他送到後院。」
宴席上的人立刻起鬨大笑,送禮的人更是笑得別有意味,「長老喜歡,不枉我苦心搜羅,這就給您送到房裡!」
四周笑聲更加肆無忌憚,對這種場面似乎早就司空見慣,麻木又殘忍。
絲竹聲起,一群舞妓進入場中,輕紗魅舞,嫵媚妖嬈,和著高高低低的調笑聲,處處皆是荒唐。
……
下晌,兩輛馬車到達濟陰山脈外沿。
放眼望去,群山綿延無邊無際,往遠處延伸與天相連。
僅從這裡壓根尋不著幽山的身影。
烈陽下的山脈,各處山峰頂端繚繞著雲帶白霧,山體翠色濃淡相疊如潑綠。
站在入口處望群山,顯得人格外渺小。
似天地間一片落葉,滄海上一扁輕舟,輕易就會被天地滄海覆滅,碾壓成碎渣。
「這是多少山堆一塊?」蘇武看著這陣仗,腿肚子發抖,「大鬍子叔叔,你真的認路?」
蘇文也抽動嘴角,木然看向領路人,「山里可有水供沐浴?」
此話一出,百曉風先黑了臉,兩腳釘在地面現在就不想走了,草,他忘了這一茬。
毒不侵背著手仰頭看近在眼前的高林巨木,對沐浴一事極不以為然,「窮擔心啥,這種天氣爬大山過林原,一天出的汗夠你們洗三個澡了!」
眾,「……」這是一次有味道的探秘之旅。
某個方向有樂聲笑聲隱隱傳來,白日笙歌,大鬍子眼底沉了下去,「冥蛇幫就盤踞在第二山腰,背後不知道供誰驅使,負責守著濟陰。幫派據點是進入山脈深處必經之路,待會跟緊我,儘量避開他們繞過去。」
稍頓,他朝白彧跟蘇家仨小子道,「把面具戴上。」
吩咐完他舉步就往山里走,其餘人忙在後跟上。
老頭話多,「既然是必經之地,我們能繞得過去嗎?要是繞不過去直接打?誒你們聽到鬧哄聲沒有?還有人奏樂?從冥蛇幫傳出來的吧?一個小幫派日子過的如此逍遙?」
白彧無奈,「毒爺爺,能守山的不可能是小幫派,肯定有高手坐鎮。」
老頭,「我最不怕的就是高手了!」
百曉風搖扇,「嗤。」
「冥蛇幫第一高手是冥蛇老怪,今日正好是他壽辰,整個幫派的人都會聚在一處喝酒享樂,守備比平日要鬆懈不少。只要你們不出簍子,我們就能繞過去。」
毒老頭還想說什麼,被走在兩側的甜寶跟蘇安同時捂了嘴,「噓!」
老頭委屈。
濟陰山脈第一山許是因為常有冥蛇幫眾出入行走,沿路而上不算難行。
一條蜿蜒陡峭羊腸小道,兩邊茂密森林在上空枝葉交匯,把光線盡數擋在外,林子深處鳥叫蟲鳴,更顯小道幽深。
越往裡走,調笑笙歌聲更清晰。
大鬍子一路領先,始終沉默。
等後方跟隨的眾人反應過來,接近的鬧哄聲又已被甩在身後了。
幾小子,「……」果然跟大鬍子叔叔說的一樣,冥蛇幫防備鬆懈得不行。
他們在幫派據點外繞了個道,居然無人察覺,幫里此刻究竟荒唐成什麼樣?
一行繼續往裡走的時候,冥蛇幫里,有人跑到冥蛇老怪耳邊悄聲低語了幾句。
「來了?」冥蛇老怪掃了眼享樂正酣的幫眾,陰陰一笑,「放他們進去,還不是我們出手的時候。」
說罷他起身,端一壺酒慢悠悠往寨子後院走去。
宴席上不少人自然注意到這一幕,相互對視間笑得意味深長,心照不宣。
相比宴席上的熱鬧,後院安靜得很。
冥蛇老怪徑直回房,推開房門,一眼攫住窩在角落裡煞白了臉瑟瑟發抖的小少年。
「嗬嗬嗬嗬……」將房門關上,老怪仰頭飲酒,順手在牆上琳琅滿目的刑具中取下一根倒刺皮鞭,睜大的牛眼溢出興奮,染得眼珠發紅。
須臾,房中就傳出皮鞭抽打聲,慘叫求饒不絕。
……
天將入夜,太陽落山後天空變得灰濛濛,山林里光線就更暗了。
毒老頭憋了一路不能開口說話,隨身不自在,走路腳步重重的,一不小心就被絆了腳。
「什麼鬼東西!」老頭凝目往絆腳的東西瞧,老臉一抽,「臥槽,晦氣!」
地上散落幾根白骨,原本應該是完整的,被他那一下弄散架了。
再看白骨周圍,樹腳下,荊棘叢里、草皮中間……白骨疊白骨,他們這些人手指頭全加起來都數不清。
「這些也是來尋寶的?小命忒不值錢了點,才哪到哪就全死這兒了,也沒毒蟲毒草要你們的命啊……」
前方一道聲音冷冷傳來,「這是冥蛇幫亂葬崗。」
毒不侵,「……」
蘇武替他說了沒說出口的話,「一個幫派怎的還有亂葬崗?」
十二碼頭就沒有。
十二碼頭不比那什麼冥蛇幫要大啊?十二個分舵呢!幫眾死了好歹也能得個土葬水葬。
冥蛇幫太把幫眾不當人了,直接曝屍荒野啊!
大鬍子看著那些白骨,大半張臉掩在鬍子後看不出神情,嗓音很淡,「死的人命賤,懶得埋,沒氣息了就隨便找個地兒扔了,算得什麼。」
他抬頭看了下天色,繼續舉步往前,「再走一里地有個山坳,天黑了暫不趕路,在那裡歇一晚。」
離開亂葬崗前,毒不侵再次打量了那些白骨一眼。
骨架小,細。
骨齡在八九歲到十五六歲之間。
一具成人骨駭都找不到,死的全是小孩。
老頭眉頭皺起,眼裡閃過冷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