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聽牆腳也是要真功夫的

  天氣越來越涼。

  稻田收割後農活少了,村民們一整天時間大多閒在家中,家裡婦人們趁著這個閒暇,便開始提前準備冬衣。

  早晨把瑣事忙活完,蘇老婆子帶著女兒、兒媳婦們端張凳子往院門口一坐,跟左鄰右舍婦人婆子們一塊,邊曬太陽嘮嗑邊幹活。

  連霍氏都提著布料跟針線籃子過來湊熱鬧。

  後方院子牆頭冒出個鳥窩頭來,嘮嘮叨叨,「秀兒,我的襖子不要給我繡花!」

  陽光下埋頭飛針走線的蘇秀兒莞爾一笑,「不繡花,繡草藥葉子。」

  「這個不錯,對了,再給我縫個荷包,也繡上草藥葉子。」

  「好。」

  霍氏挑著眉梢看一眼樂滋滋的老頭,「這老頭子要求還挺多,以前沒見你如此龜毛。」

  老頭下巴一抬反唇相譏,「那也趕不上你家霍子珩那個壞水,新衣裳總喜歡繡竹葉紋,還一定要二十片竹葉!多一片少一片都不行,不得是龜毛老祖啊?」

  霍氏,「……」

  眾婦人扭頭鬨笑。

  老頭贏了嘴仗,嘚瑟跳下牆角,翻進蘇家小院,蹦到坐堂屋門口吃煮地瓜的少女面前,「甜寶,咱找地方玩兒去!」

  少女抬頭,「玩什麼?」

  老頭兩眼放光,「抓蛇!」

  「好。」

  「那幾個小兔崽子也得去!」

  「好。」

  聽到老頭要抓蛇,隔壁院兒里小兔崽子們叫苦不迭,「甜寶!毒爺爺!能不能玩點別的?我們幾個抓蛇都抓膩歪了!抓田雞行不行?不然下河摸魚也可以啊——」

  兩家中間牆頭,少女冒出個腦袋,微笑。

  小兔崽子們,「……」

  老頭領著跟班們浩浩蕩蕩上山,院子門口做冬衣的婦人婆子們仍笑不停。

  有人感慨,「幾個孩子裡,最寵毒老的便是甜寶了。」

  蘇老婆子將手裡針線打結,剪線,一隻袖子縫好了,她笑道,「甜寶小時候她毒爺爺也最寵她,那個勁兒我們親爺親奶都不及,甜寶該對她毒爺爺好。」

  老婦人面容帶笑,言語間沒有絲毫介意與芥蒂。

  劉月蘭與何大香、蘇秀兒臉上也皆是笑意。

  跟毒老認識也有十餘載了,毒老性情如何不提,他對幾個孩子的愛護整個小蘇家都看在眼裡。

  這麼多年大家相處已然如同自家人,她們這些後輩也早將毒老當成家中長輩看待。

  沒有里外之分。

  這樣的親近與親切,甚至比最先認識的斷刀大人更甚。

  甜寶在後山放了一早上蛇,回來時老頭特地帶的布袋子裝得滿滿當當,把老頭喜得走路蹦著走。

  回到家近午。

  剛走進家門甜寶就覺出氣氛不對。

  灶房有炊煙,但是沒有往日總能聽到的婦人們言笑晏晏。

  堂屋裡,蘇老漢跟蘇老婆子、蘇大蘇二各自坐在矮凳上,神情恍惚。

  家中安靜得有些過分,連那幾隻土雞都不滿地走了,窩在角落裡懨懨。

  甜寶眉頭蹙了下。

  魏離跟蘇安蘇文蘇武對視一眼,眼底亦浮出疑惑跟擔憂。

  毒老頭掄起布袋子在堂屋廊檐下摔了幾摔,把靜下不動彈的袋子往角落一扔,「我們不在家的時候天塌啦?」

  心情沉重的幾位,「……」莫名有點沉重不下去。

  天還沒塌呢,他們提前犯什麼愁?

  魔怔了。

  蘇老漢從牆角拉出張凳子拍了拍,「大兄弟,過來坐。還有你們幾個孩子也一塊過來,咱一塊參謀參謀。」

  「到底啥事神神秘秘的,直說不就完了。」

  「早上有衙門的人到咱村子遞信了,說是朝廷特赦,我們家可以返回原籍了,我這不愁呢嗎?」蘇老漢嘆道,「照理說真能回家了,擱以前我們肯定高興,但是這會子卻高興不起來。」

  蘇老婆子也道,「以前以為再也回不去了,一門心思在這裡紮根,現在跟這兒處出感情了,突然來了個特赦,鬧心。」

  蘇大補充,「最重要一點是,特赦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我們懷疑當中有詐。」

  蘇二拍腿,「可不是?咱家十三口有六個在九國通緝榜上,肯定有詐!朝廷就是看不起咱,覺得咱泥腿子沒腦子!tui!」

  剛回家還沒及坐下的幾人,「……」那朝廷是看錯眼了。

  再笨的人跟玩心眼的人湊久了,也能跟著生出點心眼子來了。

  甜寶在爺奶身邊落座,「阿爺阿奶,既然如此,有何可愁?」

  蘇老婆子輕嘆,伸手摸了摸她腦袋,「我們愁的是,朝廷似乎已經開始著手,要無所不用其極的對付你們了。」

  而他們明知朝堂要對付孩子們,卻似乎什麼都幫不上。

  他們這些做長輩的,一輩子眼界只在那裡,能力也只到那裡。

  自己過得如何其實他們早已無所謂。

  但是總忍不住也免不得,想要替孩子們多想一點,希望他們能過得更好一些。

  如今驟然天降餡餅,可這個餡餅是放在陷阱里的。

  唉。

  甜寶頂著阿奶的手,神色有些木,「阿爺、阿奶,就算朝廷特赦我們返回原籍,可通緝令還在,我們依舊是在逃通緝犯。」

  「……」老婦人嘴角抽了下,孩子看得如此開,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發愁。

  灶房裡傳來婦人一聲開飯的吆喝。

  蘇老婆子收回手,起身拍拍衣擺,「那便不愁了,吃飯去。」

  甜寶,「阿奶?」

  「阿奶突然想通了,咱家這輩子不是流放犯也是通緝犯,估摸頭上帽子還會不停地換,哪裡還犯得著愁。」

  「……」

  幾個小兔崽子們抬眼望天。

  權當阿奶是在誇他們了。

  吃過午飯,毒不侵去霍家把霍子珩搬了來,跟幾個孩子躲在自家院子裡嘀嘀咕咕半天,不知道在商量什麼。

  隔了一堵牆,小蘇家人伸長了脖子都聽不著完整的一句。

  下晌,白彧也來了,進隔壁院子後又是一番嘀嘀咕咕。

  最後貼在圍牆上的蘇大蘇二懨懨滑下來。

  屁都沒聽著。

  果然,聽牆腳也是要真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