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回頭,看著眼前粼粼河光,魏離輕描淡寫。
「還好,上陣殺敵跟你們出去打架差不多,我僥倖能保命。」
「我們出去打架都是成群結隊去的,你在戰場廝殺,可沒人會時時跟你配合,臭小子。」蘇安捶了他肩頭一下,知道他不欲多說,便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兄弟間的默契,讓魏離心頭髮暖。
戰場廝殺皆是九死一生。
他親眼見無數人死在戰場有去無回,而那些死掉的無名小卒,連名字都無人記得。
戰場的血腥與殘酷,僅僅是說出來,他都怕會擾了眼前這份安寧祥和。
他一人知便好。
「我回京跟斷刀叔叔碰頭了,他如今在長京明面上是個香料商,暗地裡跟以前的舊部下重新有了聯絡。他讓我帶話給你們,一切安好,勿憂。」
「那公主呢?她可好?」
「長樂公主?她在京中名聲依舊不佳,我素日裡與她沒什麼交集,皆是道聽途說,僅知公主府在長京頗有地位。」
「你呢?如今在長京供職,可有什麼難處?若是需要兄弟幫忙的可別藏在心裡不好意思開口,也別小看我們幾個,哥也是長了見識的人了。」
魏離笑,反手在蘇安蘇文肩頭捶了下,領他們的情。
「我此次,是奉旨回來的。」他挑眉,唇角輕翹一角,故意道,「皇帝命我將流放之地收復,招安三大勢力。」
蘇安的反應是直接翻了個白眼。
蘇文笑得一派斯文,「皇帝對你的能力如此高估?」
三少年相視一眼,笑成一團。
魏離,「回來前我在修王枕邊放了封密信,送了他一顆清風丹。」
「???」
「毒爺爺以前給我的,無色無味的慢性毒,服下後有如沐春風之感,但是五臟會慢慢衰竭,半年後暴斃。崔家已經敗落,皇帝遲遲不肯立大皇子修王為太子,皇后跟修王早已跟他離心,只盼著他早死。若知曉皇帝有意立別人為太子,皇后跟修王絕不會坐以待斃,莫不如鋌而走險。」
「????」
「三個月後,修王跟皇后毒害皇帝的事情會東窗事發,屆時長京會混亂,便是我回去的時候了。」
四顆腦袋歪到他跟前,眼裡全是問號。
少年揚唇,笑容平靜而幽冷,「回去清君側、肅小人,順便送皇帝上路。」
那時,長京的戰場才真正開始。
甜寶看著他,淡道,「你剛回京不久,論官階、資歷,尚輪不到你出頭主持大局,你如何在其他老臣手裡搶主導權?」
魏離偏頭,輕啟薄唇,「用皇子的身份,名正言順。」
「你便是皇子,亦是罪臣,魏國公府未曾翻案。」
「若大越僅剩我一個皇子呢?皇室繼位講求正統。當年我母妃跟魏國公府出事我尚年幼,稚子無辜,如此即可。」
七年經營,他的底牌不止這些。
汲汲營營籌謀便是為最後一刻。
洪德帝做的孽事太多了,便是只將一部分罪證擺出來就已足夠,足夠屆時他說什麼,天下人便傾向於信什麼。
到了那時候,母妃跟魏國公府的清白根本不用再去查證。
對與錯,由他說了算。
魏離看著遙遠天際,眸色漠然。
這天下的法則,是上位者定的。
四顆腦袋縮回去了,面無表情眺望河光。
可以啊魏離。
挑撥離間,坐收漁利,最後越階摘桃。
都算好了。
但凡少點黑心就干不出來。
「你們幾個還坐著呢,這悠閒勁兒蘇武看到要氣跳腳了。」幾人身後,白彧痞氣調調傳來,「剛在望鵲樓得的消息,那小子被人圍在雲城碼頭,也不知道這時候跳河了沒有。」
五人回頭,「……」
驚聞兄弟要跳河,你是怎麼做到如此淡然的?
頃刻,河邊幾個十幾歲的少年人就消失不見人影,留下七歲小姑娘跺腳怒吼,「帶上我呀!我也能打!!啊啊氣死我了!」
小丫頭哭哭啼啼回家告狀。
小蘇家院子裡又蹲了一地捂著腦袋頭疼的人。
一天天的不消停,咋還打不完了呢?
雲城就在邊城附近,從清河對面分舵上船趕至,兩個多時辰時間。
船還沒靠岸就能看到碼頭上人影浮動,全是統一服飾的衙門官兵。
官兵前頭一個身影上躥下跳端是靈活,氣不喘人不累,不知道跳了多久,帶著官兵們在碼頭內外偌大地方放風箏。
邊閃邊跑邊打。
場內沒有一個普通百姓,早早就躲開了,碼頭也沒有船靠近,泊得遠遠的。
「你們累不累?要不歇會?」少年翻身奪過一桿長槍擲回去,嗓音有些啞,「說真的,各位官爺你們實在用不著如此拼命,每個月拿三錢半兩俸祿,乾的全是要搭上小命的事兒,多不值當?不如當看不見我,上碼頭小酒肆喝盅酒回去交差了事。你們抓不著我太正常了,衙門還能為此辦了你們不成?那多為難你們哪!」
運船破浪聲至。
少年回頭就看到行近的船頭上站著幾個熟悉無比的人,眼睛大亮,「你們來得也忒慢了,我都打了半天了!」
白彧懶洋洋靠著船舷,嬉笑,「看不出來,沒見你累啊。」
「小爺嗓子已經啞了,打架不累,說話費嗓子啊!看個屁的熱鬧,還不來幫忙!」
蘇安大笑,「不急不急,聽說你這一年多在江湖混得頗好,讓我們看看你有沒有長進,認真打。」
蘇文煞有介事點頭,「說的甚是。」
蘇武怒了,「你們他娘的,出去跑了一圈回來全都長了黑心肝咋地!」
甜寶手叉腰,批評,「罵人,咱回去。」
「……」蘇武眼淚都要下來了,「別玩了我的小姑奶奶,哥被追了一天一夜了,讓我歇會成不成?」
船上幾人噴笑,縱身碼頭。
官兵們頓了下,下意識後退。
等上岸的幾人架著開始裝死的少年回了船上,官兵們才又奔至碼頭放話,「站住!別跑!」
蘇武打的時候不覺累,停下來才發現動腳丫子的力氣都沒了,少年勉力舉手揮了揮,「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