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
空氣里還充斥濃郁嗆鼻煙火味未散,藏書閣原址一片狼藉,處處是被燒焦的痕跡及大火焚燒後留下的厚重灰燼。
武館成員花了一早上才將現場清理乾淨,最後清點搶救出來的東西,僅不足一筐殘破書籍。
館主張三金坐在待客大廳,看著呈在跟前的筐子,臉色極難看。
青山武館最為人樂道的便是有座藏書豐富的藏書閣,藏書涉獵之廣從各類武籍至各種兵器譜、地域志……三層樓的藏書,一把大火後,僅剩下數十本雜記。
負責武館內務的丁管事躬身稟報,「館主,我查過了,那個叫九兒的跟她哥哥石玉二人確無可疑,兩人皆是孤兒,從南方流浪過來的,偶然得知武館招募,為了混口飯吃遂來報名。兄妹倆這段時間的表現還不錯,領悟快有眼色,在新招的十人里算得優秀。」
張三金腦海里浮出小姑娘那雙清透眸子,鎖著的眉鬆了些,「我看過她的手,虎口及指腹並無厚繭,以前應當未習過武。但是此次藏書閣突起大火仍舊蹊蹺,不可放鬆警惕。挑選出來的這些人若有能留下的,日後皆是要往閣里送的,需十足謹慎。」
丁管事應聲,「小的明白,定會好好盯著這些人。」
閣中收門徒向來嚴厲條件苛刻,以前皆是挑選有天賦的幼兒自小訓練馴養、再通過層層考核後方能成為歸一閣門徒。
若非這幾年閣中高手損失太多導致上層與下層之間青黃不接,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放寬條件直接招募。
至午時,忙活了一早上的武館成員聚在食廳吃飯。
食廳位於武館後方,就在宿舍隔壁的小院子。
空間還算寬敞,室內兩側靠牆擺放一張張長桌及長凳,吃飯時間裡頭坐滿人。
老成員跟新成員又各坐一隅,涇渭分明。
甜寶跟白彧與同時進來的另外八人共坐,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四男四女。
「我看那些老成員見到我們的時候總帶著敵意,明明我們已經進來了,跟他們一樣都是武館門徒,為何他們總是一副看我們不順眼的樣子?」一方巾少年邊吃飯,邊低聲跟身邊人交談。
坐他旁側的另一少年低聲答道,「因為年底武館會有一場考核,不管老人新人都能參與。考核勝出前五名能被送去信都的青山鏢局,去到那邊以後不僅能得總標頭指點習更高深的武藝,而且每個月還能領到一份月餉,等於是謀得了一個好差事。我們這些新招進來的在他們眼裡就是跟他們搶名額的,自然看我們不順眼了。平時大家幹活的時候小心這些,免得被人故意找茬,到時候可只有受欺負的份。」
「原來背後還有這門道,怪不得了。」
這邊正說著,那邊就響起動靜。
幾個十七八歲的老成員端著盤子,大搖大擺往這邊走過來,挑眉豎眼架勢一看就是專門來找茬的,甚至都等不及出了這個門。
新成員們頓時緊張起來,吃飯動作慢下,警惕盯著直衝他們走過來的人。
食廳里其他還在吃飯的人也扭頭朝這邊看了過來,端著看好戲的姿態幸災樂禍。
甚至還有人發出起鬨聲。
領頭走過來的少年是個中等個小胖子。
到了新成員這張飯桌,胖少年將手裡飯碗往桌上一扣,斜勾唇角大聲嚷嚷,「不過想拼個桌你們就摔我飯碗?武館有武館的規矩,新成員需對老成員恭敬,剛進武館就敢這麼囂張,以為我們脾氣好,好欺負?」
方巾少年聞言,皺眉強忍怒氣,「明明是你自己把自己的飯碗摔了,你就是故意找藉口來找我們的茬!欺負我們是新進來的罷了!」
「喲,這嘴皮子還挺利索,居然敢說老子故意找茬?」胖少年一腳踩上長桌,搭膝獰笑,「這裡坐著滿屋子裡的人,是我欺負人還是你們不懂敬長,不如問上一問?來!大傢伙告訴他,究竟是誰在找茬!」
在座的老成員紛紛起鬨,「丁少爺在武館待了三年了,對新進來的師弟師妹們向來愛護有加,整個武館誰人不知?你們這幾個新來的居然逮著老好人丁少爺胡亂污衊,可真夠有膽子的!」
還有人哈哈哈大笑,「有膽子也得有足夠撐膽子的本事,說那麼多廢話做甚?師弟師妹不懂規矩,我們這些當師兄的自然應該教教他們,打一頓他們就懂了!」
「說的對,打一頓!」
老成員們一聲接一聲的起鬨,視線匯聚在這邊跟看笑話似的。
對方人多勢眾,新成員們坐在那裡敢怒不敢言。
他們不過才進來十來日,這麼短時間哪裡能學到什麼東西,真要跟老成員打起來,便只有挨揍的份罷了。
這時,新人一桌角落裡突然響起一聲小小的呼痛聲,安靜坐在那處的少女抬起紅腫一片的手背,絲絲抽涼氣。
「九兒,可是不小心碰到手背上的水泡了?怎的這般不小心?」少女身側十五六歲少年朝她急聲道,「館主早上給你的燙傷膏呢?快拿出來傷處再擦一擦!」
少女低應了聲,從袖袋裡掏出一盒膏藥,擰開了往手背抹藥膏。
小小的木質盒子,只有兩指大小。盒蓋上刻青山二字,雕寶相花紋。
老成員一眼就認出來這確是他們武館特有的膏藥,只賞給館中表現優異或於武館有功的門徒。
起鬨聲落了下去,來找茬的一行人各自相視一眼,也紛紛回了原位。
胖少年看看那盒膏藥,又看看旁若無人抹藥膏的少年少女,最後重重拂袖,「好樣的,少爺記下你們了,你們給我等著!」
能得館主親自賞賜膏藥,不管對方是表現優秀還是有什麼功勞,總歸是入了館主的眼,若再繼續生事,恐怕最後反而會是他受到責罰。
胖少年找事不成還被拐著彎的落了臉面,心頭又惱又氣,將那對壞他好事的少年少女記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