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的目標是遊歷四海航線,走水路。
蘇武的目標是挑遍各地比武擂台,專挑江湖人聚集扎堆的地方去,在蜀中碼頭下船。
蘇文深信先生所言「三人行必有我師」,準備上岸後去尋書院體驗正統教學,在徐州外城碼頭上岸。
甜寶跟白彧也在隴西碼頭跟蘇安告別。
往日一塊吃喝玩樂的孩子們散落四處。
隴西在大越東南邊境,屬外灘,是周邊各國貿易往來通商中樞之地。
在泊船處能看到各國往來船隻,碼頭上有穿著各種不同地域服飾、操各種口音說話的人。
熙熙攘攘,便是入夜後也極為熱鬧,人潮絡繹不絕。
這些人當中,兩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少女穿著打扮低調,面容也是普普通通,安靜穿梭在人群中間毫不起眼。
「九兒,咱先尋個地方落腳,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明日再繼續趕路。」少年一路牽著少女袖子往前走,替她擋開擁擠,待他回頭時,方能瞧見他眼底隱著的促狹。
甜寶,「……」
她要點時間來習慣這個稱呼。
「九兒,怎地不說話?哥哥這個決定你覺得可行?」少年又是一聲,這回連嗓音里都藏了笑意。
甜寶暗掐他手心,「差不多得了。」
白彧悶笑。
差不多哪行?
好容易能讓師姐吃一會癟。
是定不能差不多的,得夠本。
隴西碼頭極大,出了碼頭往外,道路也很寬敞,能容四輛馬車並行。
路兩側林立檔次不一的客棧,供人挑選。
白彧帶著甜寶一路行過去,每每看到高檔客棧,眼裡都浮出痛惜。
有錢不能隨便花,明明揣了滿兜銀票,還得裝窮找一看就不起眼的客棧入住。在碼頭最外側找了間老舊小,要了兩間房交了定金,等吃過飯沐過浴,碼頭已經開始漸漸安靜下來。
熄燈後,白彧將房間窗戶打開,僅落了蚊帳,躺在床上睜著眼,心頭默數。
片刻後,果然聽到房內有極輕微動靜。
他漾出笑意,挑開蚊帳一角,對從窗戶跳進來的黑影揶揄,「九兒,半夜三更闖哥哥閨房作甚?男女有別。」
黑影走近,抬手就拍他一腦門,嗓音寡淡,「打劫,給錢。」
「給給給,你要多少?這次我帶了一百張,給你九十九,給我留一張?」
「廢話少說,全拿來。」
「……」
白彧把一百張銀票盡數上繳,無奈道,「九兒,出門在外男子手裡沒錢不方便,吃喝買都得付帳不是?」
甜寶收起銀票一刻不多留,走人,「我付。」
「……」白彧不死心,「這次我真不會再讓人把銀票順走了!九兒?九兒?搭理我一聲嘛!」
黑影已經落腳隔壁了。
回到自己房間,把厚厚一沓銀票扔空間裡,甜寶上床閉眼就睡。
任憑隔壁怎麼撓牆。
歸一閣在赤水一帶有據點,開設了個武館,替勢力物色好苗子輸送,同時也是歸一閣消息傳遞的中轉站。
武館在距外灘三十里的青山山腳,屬大融信都地域管轄。
六月末,武館新招募一批八至十六歲少年。
報名者近百人,重重篩選後留下十人,先在武館裡干打雜的活兒。
轉眼進七月,七月第一天,武館藏書閣半夜突然走水,一場大火熊熊燒了半宿,把藏書閣里收藏的書籍、孤本險些燒了個一乾二淨。
「館主,就是這人最先發現藏書閣走水,名叫九兒,上月末新招收的弟子。」火澆熄已經天將破曉,武館管事帶著個十二三歲少女進了武館待客大廳,朝坐在上方的人稟報。
館主年約四五十歲,面相深沉威嚴,一雙利目鎖在少女身上,「名叫九兒?姓甚?」
少女縮著肩膀腦袋低垂,戰戰兢兢回答,「回館主,我是孤兒、不知自己姓、姓甚,九兒的名字也也是哥哥給取的。」
「抬起頭來。」
少女抬頭,臉上灰撲撲沾染一道道痕跡,應是幫忙救火被煙燻著後留下的。
交握在身前的雙手也沾滿了焚灰,連指甲縫都是黑的。
著武館弟子統一灰色練功服。
整個人瞧著普普通通毫無起眼之處,只有一雙眸子格外清透,盈著不諳世事的拘謹不安。
「藏書閣半夜起火,你怎會這麼巧恰恰發現了?」館主眯眼,盯著少女眼睛又問。
少女面色頓顯難為情,猶豫了好一會才囁喏道,「我、我起夜……」
「除了發現起火,可還有瞧著其他?比如可有見過形跡可疑的人?」
「沒有,我發現起火時火勢已經很大,我被嚇著了,當時只顧著喊人救火,後來大家都來了,我也跟師兄師姐們一塊救火……館主,我真的沒有瞧見。」
男人沉默,片刻起身,背手一步步踱到少女跟前站定,厚重的壓迫感驟然朝少女壓去,嚇得她渾身發抖。
男人垂眸,「把手伸出來。」
少女聞言,整個人縮得更小,抖抖索索伸出雙手,離得近了,赫然可見少女雙手手背處被火舌燎起的水泡,細細密密一片,觸目驚心。
又定定瞧了少女須臾,男人嗓音和緩下來,「下去吧。管事,帶她去取一盒燙傷膏。」
管事應聲帶少女退下。
少女回到武館後方宿舍時天色已經亮起,女舍門口候著道修長略顯單薄身影,正急得團團轉,看到她回來,少年立刻衝到她面前,把她上下左右打量個遍地。
越看,臉色越差。
「疼嗎?」視線落在少女手背水泡,少年聲音緊繃。
「不疼,館主賜了我一盒燙傷膏,擦一擦很快就能好了。」少女笑容純稚,炫耀般托起那盒燙傷膏。
白彧唇角抿得更緊,拿起燙傷膏打開,取了藥膏極輕又細緻塗在那片水泡上。
低垂了頭掩住面容,細不可聞聲線飄入少女耳中,咬牙切齒,「下次再這樣胡來,我便要跟蘇阿奶告狀了!」
「小傷罷了,真不疼。」甜寶嘆氣。
更痛的她都經歷過,這點燎傷,哪裡算得什麼。
眼下還需取信武館,若是來一趟什麼都沒幹成,豈非白來?
她是要挑了整個歸一閣的。
這個小小武館,尚是起點,不能半途而廢。
少年把藥膏塗好,抬頭,嘴角微翹笑不達眼底,「真不疼?待會我也去燎一下手,試試有多不疼。」
甜寶,「……」
你腦子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