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老子錯哪了?

  猜到了。

  當年袁家獲罪,全族被困在一處被重兵重重把守。

  一個尋常下人想避過耳目將袁家血脈偷運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背後有人出手幫忙。

  而目前看來,皇室里只有長樂公主一人知曉錢家小孫子的身世。

  可她明知事情真相,這麼多年來卻從未揭發,事情背後的真相已經呼之欲出。

  所以斷刀那日離開前,才會鄭重允下一諾。

  男人沒將這段話說出口,但是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百曉風輕哼了聲,晃動的酒罈子裡酒氣慢慢往外溢,空氣中都是淡淡酒香。

  「她若需要你救,當日就不會趕你走。更何況你真要去長京救人,我且算你救成功了,那麼之後呢?你要如何將她安置?把養尊處優的公主帶回流放之地那個土窩窩,跟你一樣每日粗茶淡飯荊釵布裙?最重要的一點,你可有想過,她願不願意離開長京?長樂公主有膽子瞞著皇室將你偷送出城,應該就已經想到後果,可是她依舊選擇了留下來,為何?你焉知她沒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

  斷刀持續的沉默。

  這些他皆有想過。

  可他更知道,一個弱女子想要在皇權旋渦里拼殺出一條路來,比男人要難太多太多。

  付出的代價也會更大。

  而眼下情勢,以洪德帝心胸狹窄又猜忌多疑的性子,長樂在他手中恐難活下來。

  其他的任何前提跟條件,都需先留有命在。

  命沒了,諸事皆是空。

  「嘖,又是個倔得跟頭牛似的。」百曉風撇唇,極想像毒不侵那樣不雅的翻白眼,「她被關在皇宮水牢。宮深似海高手如雲,憑你一人要如何救?真當自己功夫高便所向無敵了?」

  斷刀眸心動了動,「你知道她的確切消息?」

  「別小看長樂公主,她可不像你以為的那麼簡單。看在同是流放地出來的,本座好心提點你一句,最好什麼都別做,她死不了。反而是你重新回京,或許是她最不願看到的。如此你就不是在報恩,是在報仇了。」

  「……」斷刀沉默片刻後失笑。

  這人這張嘴,跟老頭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百樓主,袁某敬你一杯。」

  「是一壇。」

  看到對方自稱袁某,百曉風勉為其難舉起酒罈子跟他碰了下,又是一口烈酒入喉。

  「還請百樓主幫個忙。」

  「噗--槽!」

  百曉風起身就想跳下去,被男子攥住一片衣擺,愣是走不得。

  「斷刀!本座警告你莫要得寸進尺!」百曉風抓狂,大意了,這狗東西突然給他敬酒他就應該警惕!再不然對方自稱袁某的時候他就該馬上走人!

  果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穩穩抓著他衣擺動也不動的男人,幽深眸子自下往上凝著他,聲音裡帶著點淡淡無奈,「那麼大反應做甚?只是讓你幫我換張臉。」

  「……」這是還要堅持回長京的意思。

  「我不會輕舉妄動。」

  「哼,色迷心竅。」

  「……」冤枉。

  另邊廂毒不侵跟大鬍子打了個痛快,打完了,又不知從哪弄來幾罈子酒鬥氣似的的拼著喝。

  最後雙雙倒在角落酩酊大醉。

  老頭躺在地上曬月光,老臉被酒氣熏得通紅,「流放地三個、嗝、勢力,白奎老兒……重名,百曉風重、重雅,你大鬍子重財……老頭子看,那些什麼名聲皮相錢財,都、嗝都是俗物,有什麼好在意的?像我這樣才好,逍遙!自在!桀桀桀桀!你們都、都是俗人,俗!不可耐!」

  「別拿老子跟你們相提並論。」大鬍子躺在旁邊,酒醺之後說話少了平日裡的攻擊性,更多些正常外顯情緒,「你們這些人,以前還有個人樣,現在連人樣都沒了,哼!全他娘的變了!」

  連日積攢了太多憋屈,有了宣洩口,大鬍子喋喋不休便沒個停歇。

  「瞧你們現在一個個的,高貴,有氣節!濁世清流!只有老子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可咱待的是流放之地,肉弱強食講拳頭的地方!老子遵循的才是流放地的規矩!你們他娘全長歪了!

  除了那些被流放的,跑到流放地的不是為避世就是為避禍,不管哪一種不都是想活著?我大鬍子有今天全靠自己一雙拳頭拼出來的,憑什麼因為別人弱老子就要讓著他?在這裡想活你就自己變強!強到能踩在老子頭上老子給你一個服字!不行?那就趴著!這就是世道!

  老子錯哪了?啊?毒不侵你說!你告訴老子,我錯哪了?

  你們這群……狗、狗逼!憑什麼瞧不上老子?憑什麼背後罵老子?也就、就背後罵的能耐……呼嚕、呼嚕……」

  耳邊傳來震天響鼾聲。

  毒不侵就躺著的姿勢偏頭,剛才還罵罵咧咧的人已經張著嘴睡過去了。

  「狗玩意兒說睡就睡,酒量還沒老頭子好……嗝!呼嚕……呼嚕……」

  月光依舊溫柔明亮,客棧後院某個角落打鼾聲此起彼伏。

  良久,兩道人影從上落下,各自木著臉一人一個把人扛回房。

  夜空上懸著的明月逐漸下沉,隱沒。

  黎明將至,整片蒼穹陷入黎明前短暫黑暗。

  一群黑影悄無聲息潛近,將客棧後院圍住。

  著夜行衣,黑巾蒙面,只有眼睛露在外,於黑暗中閃爍點點幽光。

  被圍住的後院黑漆漆一片,沒有半點光亮。

  細聽,只能聽到些許房中傳出的打鼾聲,證明房裡人正睡得香甜。

  黑衣人沒有立刻動作,伏於遠處一動不動,直至天際浮出一縷灰白。

  一個手勢。

  黑影動作迅疾破房而入,對床鋪直接下手,狠辣利落。

  「桀桀桀桀,這次來了二十多個,怎地還少了?」老頭詭異笑聲驀地在外響起,引房中黑衣人一驚。

  與此同時房中亦響起箭矢破空聲。

  房間被人置放了機關,反應稍慢的瞬間被紮成刺蝟,漏網之魚又從窗口躥了出來。

  再次中伏。

  窗外突然多了數張漁網,把衝出來的人跟網魚似的給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