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攻堅克難

  比起千帆縱橫,檣桅毗連的明輪大船。這些比舫車還略小一號的小艇,本就不顯眼。被牛馬拖拽在港口列肆中穿行,淹沒在兩側高聳的重樓之中,更是神鬼不知。

  與一般車輪舟最大的區別,便在四輪。此輪乃精鋼鍛造,絕非只為划水的立輪可比,乃是實打實舫車行駛的車輪。

  換句話說。被牛馬拖拽上岸的其實是水陸兩用舫車,而不是舫舟。

  與軌道舫車最大的不同,便是此車無需軌道,可在普通地面上行駛。為此,薊國匠作館針對性的優化了車身結構,改進車輪傳動。並在廂內排設數個水密隔艙,提升浮力,防止戰時受創,橫渡護城河時,漏水沉沒。

  藉助兩側重樓和黑夜的遮掩,十幾輛雲梯舫車,每車在二十頭重型耕牛的拖拽下,向五里外的鄴城緩緩駛去。

  而城頭黃巾賊全部的注意力,皆被東、南兩座大張旗鼓,拔營向前的漢軍所吸引。天將蒙蒙亮。在城頭床弩射程開外,漢軍工匠便立下了第一根樁柱。城上守軍遠遠得見,紛紛鬆了口氣。

  漢軍不過是向前紮營而已,並非攻城。

  「小心守備,不可輕敵。」折騰一夜,倦意上涌,渠帥丟下句話,這便自回營帳安睡不提。

  「喏!」

  下牆時,渠帥特意看了眼泛白的天空。此時不宜再出玄鳥,否則必然露餡。便讓漢軍安穩一日,待今晚再縱火燒營不遲。

  心念至此,這便冷笑一聲,走下城去。

  目送渠帥下城,城上守衛三三兩兩打著哈欠,各回各位。

  城外夯聲如雷。壯漢力士光著膀子,將一根根粗壯的樁柱,夯入地面。鹿角據馬,圍滿營前。營牆未立,可暫時充作障壁。削尖的木樁之後,整齊劃一的軍帳,已大半立起。

  正窺視間,忽見營中騷動。漢軍精騎數千人,竟直撲城門而來。

  「放箭!放箭!」城頭亂箭如蝗,精騎卻在沖入箭雨前,陡然轉向。繞奔城西、城北而去。

  怎麼……回事?

  不及反應,又聽城西、城北鼓聲大作。城上守軍紛紛驚呼:敵襲,敵襲——

  「愣著作甚,速去支援!」黃巾頭目,揮刀怒吼。

  「哦哦!」黃巾賊軍這便兵分二路,沿城牆向西、北二門亂鬨鬨的衝去。

  短短一個冬季,並不能讓手握鋤頭的農夫,蛻變成訓練有素的兵士。即便是最基礎的令行禁止,都勉為其難。而真正的黃巾主力,那些刀頭舐血的巨賊悍匪,皆在城內大營安居。被打發上城頭的儘是些雜兵游勇。料想,鄴城牆高城厚,城下還有通連漳水的護城河攔住,漢軍又如何能輕鬆攻破。再說,即便攻城,從城內大營趕來支援亦來得及。

  一窩亂賊中,唯有守城頭目,還有些戰力。

  頭目首當其衝。大步流星,沿牆頭折向西北。剛穿過角樓,城北景象,即刻躍入眼帘。

  「這是……」黃巾頭目一愣。

  只見。城下排列著十餘艘造型古怪的……舟船。進入床弩射程前,正在許多重耕牛的拖拽下,緩緩調轉車身。

  原本在前拉車的二十頭雄壯耕牛,竟隨之轉到船尾。變拉車為推車!

  嗡!床弩齊射。

  城頭猛飛出一片死亡烏雲。

  嘯聲如雷。不及反應,長矛般的弩箭,已呼嘯紮下。

  覆滿船身的搪瓷裝甲,應聲炸碎。甲板更是被長矛橫豎插滿。貌似悽慘,實則並無大礙。便是長矛亦無法洞穿厚厚的包鐵甲板。又如何能傷到艙內戰士。

  在船尾推行舫車的牛群,有高大的船身和艉樓遮掩,安然避過了床弩的射擊。

  三輪齊射,船身搪瓷裝甲大半崩碎。甲板也密密麻麻插滿矛林。

  衝出床弩射程,爵室內船官一聲令下:「升帆!」

  艙內兵士立刻搬動手柄。齒輪帶動檣杆,徐徐升起。而後如摺扇般水平張開。藏在其中的鸞翼帆飛速下墜。疾風一吹,遂將船頭遮滿。

  「放箭,放箭!」

  亂箭如雨,竟被船帆悉數崩飛。

  「快,換火箭!」

  火箭亂射,依然被船帆四面崩落。

  這是何物,竟能辟火!

  「哈哈!」正領三河騎士繞城飛馳,遠遠目睹一切的皇甫嵩,忍不住笑出聲來。

  眼看舫車頂鋒冒矢,沖向護城河。

  船官高呼:「斷尾!」

  艙尾內的舟楫士,隨即搬下手柄。宛如壁虎斷尾。連著牛群的推桿,立與船身分離。

  雲梯舫車一頭扎入護城河中。

  見舫車倒沖入水,城頭響起一片歡呼。可歡呼還未落地,舫車又加速上升,竟好端端的浮出水面。

  砰!

  一聲巨響,土石迸濺。從船頭兩側射出的鉤爪,應聲撞入牆體。齒輪倒轉,連著鉤爪的兩條鋼絲繩隨即繃緊,將舫車徐徐拖向牆體。直到船底擱淺,架上岸邊,紋絲不動。

  「展翅!」船官又喊。

  船翼緩緩翻轉,藏在船腹內的機關器,隨之露出原貌。

  這是……各種變化,看的黃巾賊呆若木雞。

  不及反應。

  摺疊雲梯,堅木包鐵。已從船腹內咔咔伸出,一直斜搭上城頭。

  「礧石!礧石!」黃巾頭目,目眥欲裂。天下竟有此等機關器!

  「渠帥小心!」周圍黃巾軍嘶聲驚呼。

  疾風破體。

  黃巾頭目橫身撲出,重重撞在堞牆。低頭一看,一支床弩竟穿胸而過,將他連人帶箭,釘在牆上。

  「呃——」頭目兩眼一翻,這便氣絕。

  忽聽城外步聲如鼓。寒光一閃。正高舉礧石,作勢砸下的賊兵,斷首沖天。無頭屍竟被礧石拽下城頭,灑下一蓬血雨,墜落河中。

  便有一將,渾身浴血,飛身跳上城頭。手中一對鉞戟,重八十斤。舞動起來,寒光四射,聲如轟雷。沾之即死,觸之必亡。

  正是雷磔。

  一身吞光檮杌神鎧的殺神,便是四凶之一,中軍校尉典韋。

  藏身船內的猛士,皆是麾下白毦精卒。

  百名白毦,勢如瘋虎,衝上城頭。鳳羽鋼刀,手起刀落。黃巾賊崩血氣絕,碎成一地。

  別說區區黃巾亂軍。便是鮮卑王騎亦擋不住丹陽白毦奮力一擊。

  擠滿城頭的賊軍,成片成片四分五裂。刀幕之下,哪還有活人。

  一時血流成河。

  快刀斬亂麻。將賊軍盡數斬殺,典韋這便斬關斷鎖,開啟城門。

  吊橋轟然落下,皇甫嵩揮刀一指。

  三河騎士,縱馬殺入瓮城。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