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原形畢露

  市舶期貨一出,立刻轟動薊國。所簽艙容券書,又稱「海市期券」。

  約定時限內。海市往來各處港津,累次販運所得。按照艙容,分配利潤。故,所買艙容,亦有期限。並非一勞永逸。

  諸如南州熱門航線,需經多次競價,價高者方能如願。而整日出入交易所,靠競購期券發家致富的大商家,俗稱「券商」。

  於是,薊國豪商,正從游商轉為券商。

  中小商販,依然大量存在。游商販運東西,必不可少。然更高等級的券商,亦應運而生。比起將大量資金,暗投賽馬、擊鞠等,博採眾長,稍有不慎,傾家蕩產,風險極高。市舶期貨,合理合法,風險可控。自然趨之若鶩。

  對薊王而言。市舶期貨,最大便利,乃是減少成本預支,並精確規劃海市規模。

  依據販出艙容,僦船出海。自行調節船隊規模,避免爆艙或載空。最大得利。

  先發「海市期券」,行投石問路。待時機成熟,「絲路期券」,為期不遠。

  薊王此舉,乃受國中豪商,預購下季高昌蒲桃酒啟發。果然大行其道。

  薊國交易所,豪商匯聚。助推天下財富,匯聚薊國。

  試想。唯有入(市)籍,方能開戶。帳戶需存足量銅錢擔保,方可入交易所。競購期券,亦需海量本金。如此層層把關,仍難阻天下豪商,拖家帶口,齊奔薊國。足見利大。

  薊王化繁為簡。將隨行就市,親力親為,的游商模式,升級成類「錢生錢」的券商模式。一眾豪商,不啻端坐搖錢樹下。美酒佳人,曼舞輕歌。輕輕鬆鬆,便可賺取暴利。

  如此避重就輕,省心省力。焉能不令一眾豪商,樂不思歸。

  薊國海船,堅木包鐵,鐵壁鏵嘴。又「循海岸水行」。便有暴風巨浪,沿途良港,足可避風。一來一回,十拿九穩。

  尤其薊王平定南州。叢林中多年生柚木,極利造船。象林港內船塢,已先行建起。第一艘少府大舡,已鋪龍骨。

  造船先選材。船身不同位置,所用木材亦大不相同。

  《天工開物·舟車·第九卷》中有載:「凡木色桅用端直杉木,長不足則接,其表鐵箍逐寸包圍。船窗前道皆當中空闕,以便樹桅。凡樹中桅,合併數巨舟承載,其未長纜系表而起。梁與枋檣用楠木、櫧木、樟木、榆木、槐木。(樟木春夏伐者,久則粉蛀。)棧板不拘何木。舵杆用榆木、榔木、櫧木。關門棒用周木、榔木。櫓用杉木、檜木、楸木。此其大端雲。」

  經由歷代工匠,不斷改良,遂成定式。

  堅木造船,就地取材,省時省力。至於鐵殼船,就時下而言,遠不及木船便利。且極耗工本。不宜大規模鑄造。至於鐵殼船鑄造技藝。借用將作令蘇伯一言:此亦不難。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

  重重利好,助推航海風潮,長盛不衰。自市舶寺,首開航海學徒。有別於校館學生,先學後練。邊學邊練的學徒制,亦在培養專科人才的薊國南學壇,迅速普及。

  首任「下庠令」,薊王多方則選,仍未有定論。時下儒者,各有稱號:「腐儒」、「俗儒」、「淺儒」、「純儒」、「儒雅」、「大儒」、「名儒」、「碩儒」、「宿儒」、「耆儒」、「通儒」、「儒宗」。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薊王竊以為,大學壇下庠令,當由通儒任之。四少師之劉寵,乃薊王心儀之選。奈何傳道授業於王子館,不可輕動。

  除劉寵外,唯前朝通儒馬融門下,鄭玄並盧植,二人可當此大任。

  鄭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位列儒宗。恩師盧植,遂成唯一人選。

  自少帝快刀斬亂麻,枉殺袁隗滿門,堵悠悠眾口。恩師便稱病不朝。劉備遣門下主記蔣干,登門問候。恩師亦閉門不見。似意冷心灰,去意已決。

  又命函陵令魯肅,二次登門,留薊王親筆手書。書中言,南學下庠令,苦無人選。若恩師厭倦朝堂,可回國頤養天年。

  至今無下文。

  雖把薊王比光武。然恩師鞠躬盡瘁之心,劉備焉能不知。少帝此舉。心機、權謀盡顯。可謂「原形畢露」。

  誠如何後所言,亂而無損,直追先帝。

  小小年紀,便已至此。待元服,荼毒天下,可想而知。帝國歷經桓、靈二帝,早已病入膏肓,苟延殘喘。一而再,再而三。又出亡國之君。天將大亂,必出妖孽。

  今漢氣數盡矣。

  正因窺破天機,恩師遂一病不起。

  三公接連病倒。少帝亦知事大。命太醫令登門診治。薊王亦遣函園良醫,長居府中。尋醫問藥,日日不綴。

  曹操牧守兗州,治昌邑。臨濟水,近巨野澤。先於雷澤、菏澤,興港津,立水砦,操練水軍。築堤鑿渠,灌溉良田。寥寥數年,已有大治之相。自洛陽數路兵發,攻伐南陽。兗州亦成戰場。好在四方將軍,皆帝國宿將,令行禁止,未曾禍害百姓。亦未曾阻斷官道交通。

  一輛薊國機關馬車,於官道飛馳。車廂內,正是袁紹遠來。

  董卓其人其事,究竟是真是假。袁紹需當面求教好友。

  臨近城下,兵馬漸多。尤其斥候往來,風馳電掣。入城後,袁紹直奔州治。

  曹操已聞訊出府。階下相迎。

  「本初無恙否?」

  「孟德當面,毋需隱瞞。」袁紹言道:「痛如刀絞。」

  「節哀。」曹操引袁紹入府:「叔父病臥洛陽,宜早做打算。」

  「我已去信玄德,求護叔父全家。」袁紹雖稱叔父。實則親父也。

  「玄德必不負所托。」曹操安慰道。

  「我亦如此想。」袁紹眼中哀慟,唯密友可見。

  步入大堂,賓主落座。

  袁紹開門見山:「董卓手書,孟德知否。」

  「我已盡知。」曹操亦如實作答。

  「可信否?」袁紹又問。

  「斷不可信。」曹操又答。

  「如何破解。」袁紹三問。

  「將計就計。」曹操三答。

  袁紹肅容下拜:「如何報仇雪恨,還望孟德教我。」

  「先取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