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明成祖(完)
【但說回來,朱棣有沒有存在一些令後人遺憾不已的地方?
當然有。6⃞ 9⃞ s⃞ h⃞ u⃞ x⃞ .⃞ c⃞ o⃞ m⃞除去他征戰的問題外,還有兩個部分:
一是他對於太祖政策的態度,二是他的繼承人問題。】
永樂十六年。
「嗯?俺對爹的政策態度有什麼不對嗎?俺很尊重爹的政策啊。」沉浸在喜悅中的朱棣突然被拉回現實,有些不爽。他又看看自己心目中的兩個繼承人,十分疑惑,「太子太孫都很好啊,俺選的繼承人怎麼可能有問題!」
朱瞻基和朱高熾眼神濡慕地看著朱棣,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孝心和贊同。
【在對待太祖政策的態度上,不知道是出於自己是靖難登基的原因,還是真心覺得自己老爹做得都很對,朱棣基本全盤執行了朱元璋留下來的各種政策。說起來是子承父道,太祖之法不可變,但實際上卻並不太合適。
朱元璋的一部分政策實際上是不適合長期執行的,需要及時更改,但朱棣沒有。不僅沒有,還做出了一副「祖宗之法」的姿態,這使得後世有想更改的人就迫於種種壓力無法實現。
畢竟,作為自己手中有軍權、有名望的獨攬大權的二代皇帝都沒有更改,後來權力有所失落的皇帝就更沒辦法了。
而這些不合適的、需要進行改變的政策也為大明的衰亡出了一份力,甚至是為整個中華民族的衰亡出了一份力,如嚴苛死板的戶籍制度、永不降等的子孫分封、自以為善的貞節牌坊、對理學的過度尊崇等等。】
明朝,洪武十三年。
朱元璋坐不住了,對天幕這些內容十分不滿:「咱的政策哪裡有問題嗎?咱這戶籍制度也是為了天下好啊!不然,總有人不能安於其業,這樣的人多了,社會怎麼辦?其他人怎麼辦?而且,咱幾年時間就統計完了天下的土地人口,不正是戶籍制度制定的好嗎?」
他有一肚子牢騷想要發出來,心中全是悲憤不滿:「至於這貞節牌坊,咱不是為了端正社會風氣、樹立道德榜樣嗎?不好嗎?」
他扭頭問兒子和大臣們:「咱推崇程朱學問,這學問不好嗎?程朱的學問,告訴所有人什麼是正確的,不正符合咱大明,符合天下所需嗎?」
「還有那子孫分封,」說到這個,他更生氣了,完全無法理解,「咱分封自己的子孫有錯嗎?咱當時打天下,不就為了子子孫孫能夠不用受凍挨餓、看人臉色嗎?況且,這明朝,不就是老朱家的嗎!」
更別說,怎麼他大明之事,還能牽扯到整個民族的衰亡上去?就算和整個民族有關,那也應當是他大明對所有漢人做出了貢獻才對!哪裡能有錯?
漢朝,元朔元年。
別的不說,劉徹對那句「祖宗之法」倒是感同身受,十分贊同。
一旦一個「祖宗之法」立住了,後人想改可不是難上加難?當初他想要棄用黃老之學,阻力何其之大?朝堂、後宮、民間都不乏反對之聲。後來,他想要興兵攻打匈奴,這時,「休養生息」這個祖宗之法又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阻礙。
他自認手中已掌握大權,又性格堅定、難以動搖,可面對種種祖宗之法,還是頗費了一番功夫。可後世又有多少繼任帝王能像他一樣?不是他自我誇讚,他真心認為自己是千古一帝、不輸堯舜,何等難得?
【至於繼承人問題。
朱棣生前立了太子太孫,這二人並非愚鈍之輩,繼位後也兢兢業業,未有荒淫之舉,共同創下了「仁宣之治」。
聽起來很好對不對?】
永樂朱棣、他的太子太孫、洪武朱棣、朱元璋、其他時空的皇帝們都點了點頭,這很好啊!
【但治理與私德無礙,卻不能避免他們眼光和政治立足點的問題。
朱棣駕崩後,太子朱高熾登基,沒兩天就想要把京城遷回南京,甚至公開稱北京為「留都」,因為死的比較早才沒有成功,他的完全是南方本位思想,缺乏大一統的眼光和格局,險些讓朱棣留下的民族融合打了水漂。
太孫朱瞻基登基後,沒過兩年,就因為「國家多事」「百姓勞苦」這樣的理由,廢掉了朱棣登基以來所有的海洋探索和據點,連水師都逐漸荒廢。
在陸地上,朱瞻基逐步停止了對奴兒干都司的經略,放棄了朱棣打下的安南,內撤開平,整個明朝全方位收縮。
這帶來的後果是災難性的,一方面是邊疆地區的不穩定,遊牧民族屢屢衝擊河套的後果可想而知,同時南方安南獨立、其他地方的力量缺失使明朝邊防難度一下加大;另一方面,這使得朱棣在位期間的向外之風,轉變成了保守內向,再無向外擴張之志,而是在內醉生夢死、互相爭鬥,簡直是再一次踏上了宋朝的老路。
當然朱瞻基也未必沒有想著擴大版圖,也有可能他的縮邊是暫時性政策,等到國內力量加強,就會一舉出擊。但,說什麼都沒有意義,因為他死的太早了,在他生前存留的政策也只剩下了縮邊。】
永樂十六年。
朱棣聽著天幕中的話,看向了自己的好大兒和好聖孫。
他面容平靜,眼神冷淡,聲音也很穩當,說出的話卻十分尖銳:「太子,你覺得南方才是正確的?你更喜歡南京?你是不是完全不懂俺遷都的原因?」
朱高熾訥訥,額頭冷汗涔涔,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他確實覺得應該更靠近南邊,北邊完全不應該是帝國的中心,南方才是,那裡富庶又文氣濃厚。可天幕的意思是,他是錯的?雖然之前盛讚他爹的遷都之舉,已經讓他的想法動搖,但南方本位的心理還是難以改變的。
朱棣不管他,轉向自己一直喜歡的好聖孫:「太孫。你倒是不遷都,但你是覺得俺打下來的地方沒有實際價值嗎?都是無所謂的?俺的出海你也全都認為是勞民傷財?」
朱瞻基一時也卡了殼,他也沒想到日後自己居然會隨意放棄那麼多地方,他也不是不清楚這些地方的意義,特別是北方地區。至於出海,經過天幕之前的講解,他已經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日後也不會輕言放棄。
朱棣從兩人身上收回視線,冷笑著起身,臉上終於露出了憤怒之色:「真是讓俺沒想到啊,太子太孫,居然都是這幅樣子。」他一腳踹到朱高熾身上,「太子,你仁厚,俺也贊同,但你居然滿腦子南邊,是咱白教你了嗎?你是想和朱允炆學嗎?哦對了,天幕說你死的早,虧得是死的早,不然你還真給俺遷回南京?」
接著,又一本書砸到了朱瞻基身上,「太子是那副樣子,你更好,海上就不說了,當你不懂,陸上你居然說丟就丟,朕帶你御駕親征是讓你玩兒的嗎!這扔地,還真是和宋朝那幾個皇帝沒甚差別,怪不得天幕說大明又走了宋朝的老路!」
他咆哮:「俺把基業交給你們兩個,是讓你們玩兒嗎!沒有眼光、沒有格局——俺教了你們這麼多年,結果得了一個沒有格局和眼光的結果!」
殿內所有人都跪伏在地,朱棣看著不安地跪著的兩人,冷漠道:「等天幕結束後,你們兩個給俺閉門思過去,好好想想這些年學了什麼,又是怎麼想的,這些想法對不對,給俺寫幾份總結上來。」
「還有,你們兩個加強鍛鍊,太子——日後少吃點,多動彈,太孫也是,想法再好,人沒了就沒有任何意義。」
見兩人領命,他閉了閉眼。
太子身邊的人該換一換了,南方本位——他身邊有多少南方的人?太孫也是,身邊也該好好篩一篩了。
洪武十三年。
朱棣遭受到了來自朱元璋的暴擊。
「龜兒!」朱元璋怒髮衝冠,他雖然不重視海上問題,但陸上他很在乎的好嗎,「你是怎麼挑選繼承人的?怎麼教這兩個太子太孫的!那丟的地,只是你這太宗的嗎?不!還有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啊!!!」他聲嘶力竭。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浴血奮戰攢下基業就被不肖子孫隨意敗壞,他的血壓就要衝破顱腦直衝天際了。真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啊!他心痛,太心痛了。
朱棣被揍了一下,也沒有絲毫不滿,因為他也生氣啊!那敗壞的除了他爹的基業,更多的還是未來的他辛苦攢下的東西啊!他更心痛啊!
他在心裡磨牙,朱瞻基的影子還早,現在只有一個朱高熾,雖然因為年紀小不能算帳,但教育可以安排起來了。日後居然還能想著南遷,看來跟隨他在封地的這些年受到的教育還不夠!至於那個孫子的隨意扔地,說不定也是受了他這個兒子的影響,畢竟他是父親,誰知道私底下傳遞了什麼想法呢?
朱標心裡也憋著火氣,但還是不想讓他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不肖子孫上、又找不到對象而憋壞了身子,於是開口道:「爹,咱得培養一些大一統格局的人才了,不能讓著南方本位思想瀰漫整個朝廷。」
朱元璋被轉移了注意力,對朱標的話十分贊同:「對,很對,咱大明是正統大一統,可不能局限於一個南方。至於為什麼到了那太子太孫還有南方本位,那就是這群蟲豸之輩搞出來的!咱還是太仁慈,總想著要穩定,不能讓人太不安心。」
他話里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對一些始終不肯轉變想法的南方士人下手了。
武將們抬首挺胸,萬歲,看看我們!我們一直在您身邊!我們一直都支持您的一切決定!那些南方本位、拋棄土地、南遷的都沒有我們!
宋朝。
趙匡胤再次隔空受到了暴擊。
他語氣恍惚,如在夢中:「走上了宋朝的老路?」宋朝什麼老路,聯繫前文,那不就是——「保守內向,再無向外擴張之志,在內醉生夢死、互相爭鬥」?他呢喃出這一句話,聲音微弱,充斥著迷茫。
趙光義等人也愣愣出神。
趙匡胤看到的,他們自然也看到了,而趙匡胤沒說出口的,他們也領會了——更可怕的是,宋朝的老路還有這個扔掉土地一事……
趙匡胤只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怎麼回事?怎麼大宋會這樣?雖然之前已經知道了大宋的種種弊端與問題,什麼邊防問題、未能一統、屢次南遷、還有現在還不解其意的靖康之恥……怎麼還會再多出來保守內向、醉生夢死、互相爭鬥的問題?
等等,朕明明是一心向外、想要一統天下的,怎麼就變成保守內向、不向外擴張了!
而如果把這次的這幾個問題和之前的問題結合起來,簡直形成了一條完整的邏輯鏈!
保守內向、不向外擴張、醉生夢死、內鬥不斷——自然就會未能一統,邊防出問題,接下來就會南遷,至于靖康之恥大約也是在這中間——然後接下來更加保守、不擴張、醉生夢死、內鬥……
如果有能為之君或許會不一樣,但看神跡透露的內容,顯然他大宋後來並沒有什麼力挽狂瀾的君王,那自然這個循環就沒有人打破,這麼持續下去……
他大宋的亡國將會是何等恥辱!
趙匡胤面色猙獰,幾欲擇人而噬,他森森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兩個兒子——現在的問題,就是要弄清楚,這種混帳風氣是誰帶起來的!
漢朝初年。
劉邦對於繼承人也滿心煩躁。
他始終不認為劉盈是個合格的人選,哪怕劉如意未必有多好,但總比劉盈好!只不過,劉盈畢竟是嫡長子,皇后呂雉又未有過錯,且支持人數不少,這讓他一直左右為難。
呂后也滿心煩躁。劉邦這種自私的混帳一直想廢掉她的盈兒,她是知道的,對此也並不意外。不,應該說,劉邦做什麼她都不會意外,何況,對此她也不是沒有準備,只要她不犯錯、盈兒不犯錯、加上她與功臣們交好,總能保住盈兒的太子之位。
她煩躁的是劉盈自己的問題——盈兒太軟弱了,什麼時候才能夠自己獨當一面?什麼時候才能清楚地判斷是非問題?不能一直依靠她啊!不自己立起來,她這個做母親的就算做再多,又有什麼用呢?她這個母親終究不能替代當事人自己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