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指揮使啊!」
一位身形佝僂的老者,用他那乾枯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會昌寺的僧眾,聲淚俱下地高呼道,「就是這群禿驢,就是這群禿驢啊!」
霸占了我們村子裡的田地!」
他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涕淚橫流,眼中燃燒著怒火。
「還說是什麼買!五十文買一畝地啊!這簡直就是強取豪奪,我們祖祖輩輩在這片土地上春種秋收,那是我們的命根子,他們怎麼能如此肆意踐踏我們的生計!」
「我們告到官府!」
一個面容黝黑的年輕後生緊接著憤怒地咆哮起來,他的額頭青筋暴起,脖頸漲得通紅。
「當時那狗官和我們說,按照律法這算是買賣,不算是侵占!」
「這簡直是顛倒黑白,我們的冤屈何處可申,我們的公道誰來主持!我們都沒地方可以說理啊!」
「要不是陛下!我們活都活不下去 」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引得周圍的百姓紛紛點頭,眼中全是悲憤。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訴說著以前心中的怨恨,那聲聲控訴將會昌寺這群僧人的醜惡嘴臉毫無保留地全部暴露了出來。
玄奘原本正端坐在一旁,雙眼緊閉,沉浸在自己的禪定世界裡,口中念念有詞。
聽著下方百姓們那飽含憤怒的痛訴,他的身軀猛地一震,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原本平靜祥和的眼眸中,此刻卻充滿了震驚,痛苦與難以置信。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凝重地看著下面那群滿臉憤怒與哀傷的百姓,心中猶五味雜陳。
片刻之後,玄奘對著這群百姓緩緩跪在了地上,他的動作略顯遲緩,卻又無比堅定。
雙手合十,那合十的雙手因內心的痛苦而微微顫抖,他不斷地念著佛經,聲音起初低沉而緩慢,漸漸地變得急促而慌亂,似在祈求著佛祖的原諒,又似在為自己,為寺廟所犯下的罪孽進行深刻的懺悔。
張顯懷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看著玄奘這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他眉頭緊皺,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心中憤懣。
他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握住繡春刀的刀柄,那刀柄被他握得咯咯作響。
最後一群受害者被帶了上來。原本還嘈雜喧鬧、議論紛紛的眾人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現場頓時鴉雀無聲,只有那沉重的呼吸聲和受害者們微弱的嗚咽聲在空氣中瀰漫。
這些孩子是陛下剛上位時,經常在街邊乞討的殘疾孩子。
這裡只是一小批,而這一小批孩子的收益,竟然都是歸會昌寺的。
這些孩子錦衣衛都進行了深入的調查。
每一個都不是長安本地的孩子,大多數都是從其他偏遠的地方拐來的。
他們目光呆滯,眼神空洞,幾乎沒有自己的想法,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行屍走肉,與野獸無異。
他們的舌頭統一的被割掉了一小截,那殘缺的舌頭處,傷口早已癒合,卻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無聲地訴說著他們曾經遭受的非人的虐待。
男孩女孩都有,有的被割了耳朵,耳根處那猙獰的傷口早已結痂,卻依舊讓人不寒而慄。
有的被活生生折斷手腳,那扭曲變形的四肢以怪異的姿勢耷拉著,慘不忍睹。
又有的被挖了兩個眼珠子,空洞的眼窩深陷在臉上,仿佛兩個無盡的黑洞,令人毛骨悚然,將雙腿扭成麻花的更是讓人不忍直視……
除了博取路人的同情外,最重要的是,以前的大唐,有些達官貴人竟有著這種扭曲的喜好,喜歡這些獵奇的東西,從而催生出了如此慘無人道的罪惡交易。
整整三十二個孩子,呈現出各種不同的扭曲樣子,那場景如同人間煉獄,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感到靈魂的震顫。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他們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
以往他們在路上經常能見到一個兩個這樣的殘疾孩子,看他們可憐還會給兩個銅板,心中滿是憐憫與同情。
可誰能想到,天子腳下,這些僧人竟然敢幹出這種十惡不赦的勾當!
所有人都沒說話,只是惡狠狠的盯著會昌寺的僧侶。
那眼神能穿透他們的身體,直抵靈魂深處,要將他們千刀萬剮,要將他們剝皮抽筋,方能解心頭之恨。
玄奘看到這些孩子竟然是出自會昌寺的手筆,他的雙手無力地垂落下來,嘴唇微微顫抖,再也念不了他的佛了。
他的心中絕望,這哪裡是什麼佛門清淨地,這簡直就是阿鼻地獄啊!
他顫抖著手指,指著那群弟子,胸口不斷地起伏,氣息急促而紊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顯懷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堅定,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
「玄奘,大乘佛法就在眼前,你要拜的不是你的佛,而是眾生。」
他的聲音低沉,在寂靜的空氣中迴蕩。
「陛下將此種行為,定性為採生折割,此罪重於略人罪。」
「凡採生折割人者,凌遲處死,抄家。」
「侵吞土地者,一畝以下杖六十,三畝加一等。」
「殘害婦女者杖一百,強者各加一等,即杖一百零五等,折傷者,各加斗折傷罪一等。」
「數罪併罰。」
他頓了頓,提高了聲音。
「陛下口諭,將會昌寺犯僧千刀萬剮,當街行刑,以儆效尤。」
「受害者可親自動手或將要求告知錦衣衛,以舒心中怨氣!」
張顯懷的話剛落音,身後的人群中就爆發出了一陣叫好聲。
「好!」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聲嘶力竭地喊道,他的臉上洋溢著激動。
「就該這麼殺!」
眾人紛紛附和,那聲音如同雷鳴,在天地間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