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閱微:「你能不能講點兒道理?」
顧硯秋沒回頭,說:「你別理我。」
林閱微:「……」她繞到對方身前站定,看著她的眼睛,「什麼叫別理你?」以前一開始聊天還是能好聲好氣說第一句話的,現在是怎麼回事?
顧硯秋面露煩躁,只一瞬,收了回去,道:「字面意思,我自己冷靜一下。」
林閱微問:「你要冷靜多久?」顧硯秋的冷靜約等於冷戰,林閱微又說,「之前不是約好了有事情說開,不冷戰的嗎?」
顧硯秋:「不是冷戰,我說了,你先別理我。」最後一句話出來的時候帶上了火氣,在安靜的空氣里噼里啪啦爆開。
林閱微服了,惱怒道:「你沖我發什麼脾氣?我招你惹你了?你別不敢跟我媽大小聲就把氣撒在我身上。」
「我什麼時候沖你發脾氣……算了。」顧硯秋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掌心收緊,儘量心平氣和地說,「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不要吵架,不能吵架。
林閱微:「你嫌我吵?」
顧硯秋心煩意亂,壓著火氣簡短答:「沒有。」
林閱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勾唇道:「行,我去安靜。」
林閱微約莫能猜到硬碰硬的結果,大發雷霆,然後火花帶閃電,大過年的她不想鬧得這麼難看。
林閱微在房間衣櫃裡拿了身睡衣,推拉門存心撞得嘭嘭響,然後她聽到顧硯秋不悅地嘖了一聲,聽著挺清晰。林閱微心裡冷笑一聲,再次將浴室外面的門摔上。
顧硯秋又嘖了一聲,聲音更大,裡面的林閱微聽不到了。
林閱微在她邊上嘮嘮叨叨她煩,林閱微走了真讓她冷靜她更煩,這種煩悶與其說是對林閱微的,不如說是對自己的。
自己怎麼變成了這樣呢?她想。
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林閱微在裡邊一邊罵顧硯秋一邊洗澡,把沐浴露瓶子也弄得咣咣響,跟打仗一樣。一會兒又覺得這樣特別沒意思,她現在就像個得不到重視的孩子,調皮搗蛋吸引顧硯秋的注意力,讓人家賞她一顆糖吃。
憑什麼啊?
她什麼都沒做,是她媽在那兒非要提屈雪松的。放假這幾天屈雪松不是沒找過她,有約她出去逛街吃飯,她都因為顧硯秋的原因推掉了,以後還得把這份兒情還上,她就容易了嗎?
動不動吃醋,動不動生氣,話不好好說,就會搞冷戰,上回還離家出走,她倒要看看這次她還離不離家出走。最好不要夢遊,再夢遊她非把她弄醒不可,說到做到!
林閱微也不把火撒在無辜的東西身上了,皺著眉毛把澡給洗完了,出來以後還照了照鏡子,把眉心的小疙瘩抹平了。
不能表現出很在乎的樣子,誰對不起誰呢這是?
她最後哼著歌開了門,哼的是冉青青女士最近的中華曲庫——好運來。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好運帶來了喜和愛,好運來,我們好運來,迎著好運興旺發達通四海……」林閱微落下最後一個話音,鑽進了被子裡。
離十二點還有十五分鐘,新的一年就要開始了。
林閱微的設想是兩個人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聽著城市裡遙遠的鐘聲,和廣場上依稀的歡呼聲,共同迎來新年。
現在全泡了湯。
林閱微裝作專注實則無所事事地用小號刷著微博,首頁有些人在吐槽春晚,有些人在吐槽親戚朋友,有的人說想家不能回,她走馬觀花地刷啦啦一直翻到了三天以前的,才過去五分鐘。
顧硯秋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和她進浴室前一模一樣,哦,手變了,方才是左手搭右手,現在是右手搭左手。
到還剩五分鐘的時候。
林閱微咳嗽了聲,清了清嗓子。
顧硯秋似乎偏了一點頭,耳朵動了動。
林閱微問:「冷靜完了嗎?」
顧硯秋:「……沒有。」
在有林閱微在的空氣里,她的注意力全都在聽林閱微的動靜上,在想她在做什麼,她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我如何如何。一會兒又陷進對自己的厭棄里,她真的不像個正常人了,她也不想這樣的,她控制不了。
林閱微抄起床頭的一個枕頭,丟了過去,正好砸在顧硯秋背上。
顧硯秋左腳往前邁了一點點,又退了回來,朝後跨了一步,把枕頭撿起來,放到沙發上,沉默著沒說話。
林閱微還想丟一個,但丟過去了自己沒得睡,還得過去把枕頭撿回來:「顧硯秋有完沒完?你要冷靜到明天早上嗎?」
「或許吧。」
第二個枕頭也沒能保住。
顧硯秋彎腰撿起來,看了看沙發,選擇給林閱微送回去。她剛邁進林閱微的勢力範圍,坐在床上的林閱微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拉一拽,顧硯秋沒有防備,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撲,兩手撐在了林閱微的身側,長長的髮絲垂落下來,落在林閱微的膝蓋上。
枕頭半道上便從她手上脫手。
顧硯秋頓了一秒,抬頭看著林閱微,重新站了起來。
林閱微沒攔,顧硯秋沒再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十二點到了,隨著窗外模糊傳來的新年鐘聲,就是林閱微和顧硯秋不斷震動起來的兩台手機——不知道多少人掐著點發過來新年祝福。
林閱微說:「新年快樂。」
顧硯秋嗯了聲,聲音極平淡地也說:「新年快樂。」
林閱微有些不快,但是聽說有個習俗,新年第一天最好不要吵架,不然接下來的一年都要吵架。林閱微撅起嘴,顧硯秋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林閱微很自然地抱著她的腦袋加深了這個吻。
顧硯秋順從地吻了一會兒,主動中斷道:「我去洗個澡。」說完便快步離開。
林閱微:「……」
林閱微怒沖沖地拿起自己的手機,一一回復新年祝福,大部分是群發的,她找了個模板回了一些不大重要的人,還有一些是精心編輯的。
比如邵雅斯,比如她的助理王圓圓,比如經紀人,比如約好了明天出去開爬梯的朋友們,還比如……屈雪松。
【屈老師:新年快樂呀撒夫夫,希望你新的一年有新的進步,紅紅火火,能夠在熒幕更多地見到你】
林閱微客氣地回復了一句「謝謝屈老師」。
屈雪松秒回:【不用客氣,在家裡幹什麼呢?】
這架勢明顯就是要繼續聊的意思,林閱微沒想到屈雪松在這個時間還有空和她聊天,難道屈雪松沒有更好的朋友了?不對,她不是該在春晚現場嗎?
【兩個木:在床上坐著,晚點打算睡覺】
【屈老師:過年有什麼計劃嗎?】
【兩個木:有啊,和朋友出去玩幾天。你不該在參加春晚嗎?】
【屈老師:結束了,人太多了,在等著出去呢】
【兩個木:現場有意思嗎?】
【屈老師:特別無聊,還不如在家裡睡覺,我現在困死了】
【兩個木:哈哈哈哈哈其他人想去還去不了呢】
【屈老師:誰說的?我跟你說我就是被抓壯丁來的[委屈.jpg]】
【兩個木:您可真有意思】
【屈老師:沒你有意思】
林閱微在輸入框裡打字:哈哈哈我
耳旁一聲開門聲響,林閱微匆匆把沒打完的字發了出去,返回聊天界面,點開了另一位好友的對話框,面沉如水地敲著字。
顧硯秋掀被坐上床,也開了她的手機,回復過年的簡訊。
林閱微粗略瞟過一眼,顧硯秋大多只是把消息點掉,回復的很少,一隻手數得過來。
兩個人之間還能坐下一個人,林閱微悄悄挪過去一點,顧硯秋察覺到她的動作,也跟著蹭過去了一點。她在浴室里平靜了下心情,確實是她不分時間場合亂吃醋。剛剛林閱微洗澡的時候,冉青青敲過一次門,問她們倆是不是又要吵架,顧硯秋說不是,把人哄下樓了。
冉青青擔憂地頻頻回頭。
終於挨到了一塊兒,林閱微肩膀懟懟顧硯秋的肩膀,眼睛看著前方:「不生氣了?」
顧硯秋輕輕地「嗯」了聲,本來就是情緒失控的產物,給她一段時間是能夠調整過來的。
林閱微轉頭,在她側臉親了一下。
顧硯秋笑起來。
「下次……」顧硯秋說話被手機鈴聲打斷。
林閱微說:「你手機響了。」
顧硯秋搖頭:「不是我的,是你的。」
「嗯?是嗎?」林閱微偏過頭,撈過了自己的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屈老師,兩眼一黑,直接按了掛斷。
顧硯秋好奇問:「誰啊?」
林閱微把手機調了靜音,倒扣在枕頭下:「一個標記成GG的號碼,不用管它。」說著還感嘆了句,「現在真是一點隱私都沒有了,我這個號碼除了常規帳號從來不註冊亂七八糟的,這也能接到GG。」
「我也經常接到推銷樓盤的。」顧硯秋看起來並沒有懷疑。
「是吧,特別煩人。」林閱微道,「對了,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麼來著?」
「剛剛?」
「嗯。」
顧硯秋回憶了一下,說:「我是想說,下次你不要對我說那句話。」
林閱微:「哪句?」
顧硯秋:「你能不能講點兒道理那句,你一說我就更生氣了。」
林閱微挑眉說:「講道理怎麼了,你不是喜歡講道理嗎?」林閱微可記得第一次吵架的時候,顧硯秋說她不講道理,還跟她掰扯是誰先說出不好的話的,一句抵一句,最後還讓自己給她道歉。林閱微幫顧硯秋重溫記憶。
顧硯秋默然片刻,把眼睛埋在她肩頭上,小聲說:「我錯了。」
林閱微有點得意:「讓你老是要和我講道理。」又摟住顧硯秋,輕輕拍著她的背,「好,下次我也不說這句話。」
顧硯秋頓了頓,娓娓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要生你氣的,我還在接受心理治療,所以不太穩定,一聽到……名字就炸。」
她態度這麼好,望過來的眼神楚楚可憐,林閱微還能說什麼,屈雪松在她心裡的地位當然不可能和顧硯秋比的。林閱微馬上說:「我明天就跟我媽說,讓她不要在我們倆面前提。」
「這樣會不會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你最大,你開心最重要。」林閱微把她抱緊了些,輕聲道,「你不知道你一生氣,悶在那裡不吭聲,我心裡多難受。」
「我錯了。」顧硯秋又說了一遍。
「我也有錯,不該考慮不周,管不住自己的嘴。但你也得改改不說話的毛病,老是憋著,憋出內傷怎麼辦?」
「不會的。」
林閱微瞪她。
顧硯秋說:「好吧,我儘量改。」
林閱微偏頭輕咬了她臉頰一口:「你最好改。」
顧硯秋吃痛,嘶了一聲。
「記住了嗎?」林閱微問。
「……記住了。」
成功和好,把吵架時間控制在了一小時以內,林閱微放鬆下來,這會兒困意便襲上來,她打了個哈欠,躺了下來:「睡覺吧。」
顧硯秋關燈後,躺在她身邊,牽著她一隻手,合眼說:「睡了,晚安。」
林閱微沾枕頭就著,呼吸均勻。
她身邊的顧硯秋在確認她睡著後卻睜開了雙眼,雙目清明,看不出困意。她牽著林閱微的那隻手也鬆開,屈起了肘關節撐在枕頭上,另一隻手越過林閱微往枕頭的另一側探去。
已經摸到了手機的輪廓,顧硯秋手頓住,微微撤離一點,握緊成拳。
林閱微翻了個身,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
顧硯秋湊近去聽,都是些不成文的字。
「顧……」睡夢中的林閱微砸吧了一下嘴,臉朝她這邊蹭了蹭。
顧硯秋緩緩躺了回來,合上眼睛。
幾乎一夜無眠,快天明才稍稍眯了一會兒。
和朋友的聚會約在下午,林閱微沒設鬧鐘,一覺睡到了自然醒。
確認顧硯秋還在熟睡,她眯縫著眼睛把手機從枕下掏了出來——昨晚上為了避免顧硯秋注意到她的手機,她都不敢後來再放到床頭柜上。
打開微信,果然收到了屈雪松的一連串消息。
【屈老師:???】
【屈老師:哈哈哈哈你什麼?】
【屈老師:為什麼掛我電話?】
【屈老師:????】
最後是一條凌晨三點的,約莫是屈雪松的睡覺時間:【屈老師:林大牌?】
林閱微差點魂飛魄散,忙不迭解釋。
先說她是被媽媽突然叫走去做事了,手機放在房間,電話她不知情,是她的貓調皮掛斷了,再回來她累成狗,完全不記得還在聊天這回事,就差給屈雪松跪下來磕頭認錯了。
屈雪松睡得晚,起得早,過了幾分鐘便回過來:【哦】
林閱微再怎麼給她發消息都石沉大海了。
屈雪松應該是生氣了。
也是,人家大半夜春晚散場就和她聊天,沒多久就話說一半消失,非常無禮不說,連電話都掛斷,換林閱微是屈雪松,她也生氣。何況屈雪松還幫過她,自己有點過河拆橋的意思。
林閱微伸指苦惱地按了按眉心,琢磨著要買個什麼禮物才能賠罪。
更要命的是這個禮物還得背著顧硯秋買,一旦讓她知道,不知道這缸老陳醋還要炸多少次。
林閱微想到了江叢碧。
她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去了隔壁房間,一通電話把江叢碧從溫暖的被窩裡叫了起來。
「餵。」她壓低聲音,一隻手擋在嘴前。
江叢碧小女朋友回家了,自個兒獨守空房,打遊戲打到了凌晨三點,現在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聽見林閱微這接頭暗號似的語氣,立馬揚起嗓子,道:「天王蓋地虎!」
「小雞燉蘑菇。」林閱微對上。
江叢碧:「回答正確,有什麼事兒啊?聚會不是下午麼,你現在就騷擾我幹什麼呀?」
林閱微鬼鬼祟祟,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家,做的還是正經事情,為什麼要鬼鬼祟祟,總之還是低著聲音說:「一般女人喜歡什麼,你知道嗎?」
江叢碧閉著眼,哼哼唧唧地回答:「房子車子票子,男女通殺。」
林閱微:「不是這種,是那種送人的禮物,買什麼。」
江叢碧翻了個身,呈大字躺著,手拿著酸,索性把手機開了揚聲器:「送女人啊?」
「對。」
「不得了,你還會送對象禮物了啊?情商見長啊看著。」江叢碧在心裡感慨後生可畏,上回還跟這兒取經,連聲好話都扭扭捏捏不肯說,現在都籌謀上禮物了。
「不是。」林閱微心說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怎麼又繞到顧硯秋身上去了,「我沒事送她禮物幹什麼,我就是最好的禮物,有我還不夠嗎,我也不用她送什麼禮物,好好的不吵架就成。」
江叢碧:「狗糧,拒絕。」
林閱微得意地哼哼了兩聲,繞回正題:「我是要給一個姐姐送禮物,有點小事惹她生氣了。」
江叢碧:「姐姐?大多少啊?」
林閱微:「九歲吧,好像是。」
江叢碧:「你上哪兒認識這麼大的姐姐去?咱圈子有這麼大個人嗎?」
林閱微:「不是咱圈子的。」
「哦……」江叢碧拖長了聲音,道,「我就特服你一點,能認識一堆跟咱沒有一點交集的人,就說那醫生吧,四十多歲一老爺們,你就去看個病,就成了忘年交,可還行?對了,你那個玩橋牌的……」
林閱微笑容漸漸僵硬,說:「不要提這個了,我已經不玩牌了。」
「怎麼?」
「沒空。」
「好的吧,我說怎麼好久沒聽你提過了,不玩了最好。」江叢碧抓過手機,在提醒事項里寫了一排字:給大姐姐挑禮物。然後說,「ok了,我記下了,你禮物什麼時候要?」
林閱微答:「越快越好吧,算了,還是不著急,一個禮拜時間,等我回國。」她明天要出去玩,拿了禮物也沒法兒送,送禮物還是當面比較好。
江叢碧:「哦了,不過我覺得有的形式還是需要的。」
林閱微:「什麼形式?」
江叢碧:「比如送個小禮物什麼的,在特殊的日子給戀人製造驚喜。」
林閱微對此不置可否,她從小就不是個注重儀式感的人,自己生日十次有八次都不記得,定下某個日子專門去做某些事,在她看來挺局限的。想吃蛋糕就買,不用管是不是生日,想送花就送,也不用管是不是情人節。不是有句話說,相愛的人每一天都是情人節麼。
她覺得顧硯秋大概和她是同類人,去年生日……不對,去年顧硯秋生日她們倆還沒領證……不過後來印象里她們也沒過過什麼值得紀念的日子。
她怕顧硯秋醒了,解決完了正事趕著回去:「再說吧。」
江叢碧:「餵?」
林閱微:「拜拜。」
匆匆就掛了。
江叢碧一手支著臉頰,望著已經變成的電話,牽起唇角笑了笑:仿佛看到一個直男在談戀愛,真是有意思。
***
林閱微回去的時候顧硯秋還沒醒,因為房間和被子太暖和臉上熏出淡淡的紅暈,林閱微看了她一會兒,在床前彎下腰,親著她的臉頰和嘴唇。
顧硯秋被吻得睫毛微顫,雙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摟住了林閱微的脖子。
林閱微順勢將她抱起來,半靠在自己懷裡,柔聲問:「要起床嗎?」
「幾點了?」顧硯秋半夢半醒地呢喃。
「九點五十。」林閱微看了眼手機時間。
顧硯秋沒說話,手鬆開她直接倒了回去。
林閱微失笑,給她掖好被角,自行洗漱完畢下樓覓食。
冉青青一見她就饒有興致地「喲」了聲,她腿上的白貓薛丁格跳了下來,跌跌撞撞地跑了林閱微腳下,然後一屁股坐下——薛丁格最近和林閱微玩得挺好,親近她。
林閱微一看薛丁格不復輕盈的步伐,蹲下來把薛丁格抱了起來,重量更是不可同日而語,嘖道:「媽,你不能再餵它吃那麼多了,你看看它這體重,都快得三高了。」
林閱微捏了捏薛丁格軟綿綿的肚子,以前貓毛的觸感大於肉,現在手摸上去全是軟乎的肉。林閱微抱著貓上下抖了抖,它肚子上的贅肉也跟著一抖一抖的。
薛丁格可憐巴巴的:「喵……」
林閱微看著它皺起來擠成一團的五官,已經完全失去了美感:「……」
剛打算為薛丁格辯解它並不胖的冉青青,看到這層層疊疊的肉也說不出話來了:「……」
之前是打算等過完年,顧硯秋回到她們倆的家裡,再給薛丁格減肥的,但是薛丁格的體重增長太快了,一天一個樣,怕是到一個星期以後就是個貨真價實的雪球了。顏值暴跌不說,最重要的是肥胖對身體不好,無論是人是貓。
「果然奶奶就是會溺愛孩子。」林閱微把薛丁格放下,催促它,「快,跑兩步,再不減肥沒有母貓看得上你了。」
冉青青聽著不對:「它不是母的嗎?」
林閱微:「對啊,所以要對象要找個女貓。」
冉青青:「行吧,隨了你倆了。」
薛丁格巋然不動。
林閱微用腳兜著薛丁格的小肚子,推著它往前走,薛丁格往下一趴,整個貓身體重量都壓在了林閱微腳背上,林閱微第二下居然沒能抬動腳。
林閱微:「嘿。」她就不信了。
林閱微蹲下來,衝著薛丁格「啊」了一聲,薛丁格耳朵豎了豎,咬定拖鞋不放鬆,無動於衷。
林閱微連逗貓棒都拿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讓薛丁格挪一下。
冉青青搓了搓手,說:「我來試試。」
林閱微費力地把腳從薛丁格肚子下抽出來,冉青青上了。冉青青坐下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最後給薛丁格念起了《地藏經》。
十幾分鐘過去了,薛丁格蹲累了,活動了一下四肢,兩人大喜過望,冉青青說:「你看有用吧,菩薩連貓都有辦法治。」
薛丁格又趴下去了,這回更絕,它側躺下來,蔚藍色的眼珠合上之前,淡然無波掃了一眼面前的奶奶和媽媽,仿佛在嘲笑她們的不自量力。
薛丁格就地睡了。
林閱微&冉青青:「……」
顧硯秋睡醒下樓見到的就是兩人對著一貓一籌莫展的樣子,好奇地笑了下:「怎麼了這是?」
林閱微發愁地說:「給薛丁格減肥。」
冉青青接上:「但是它根本不動喚。」
林閱微嘆氣:「你看都胖成什麼樣了。」
冉青青也嘆氣:「這樣吃下去真要成豬了。」
顧硯秋低頭,目光落在不遠處閉著眼睛假寐的薛丁格身上,唇角勾了勾,踱步過去。
薛丁格沒睡著,只是用睡著來抵禦愚蠢的人類來迫使它減肥的行動,它本能感受到一股針對它的寒氣,睜開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雙穿著玩偶拖鞋的腳。
再往上……
薛丁格渾身的毛抖了一下,聲音溫軟地「喵」了一聲,要多粘人有多粘人地在顧硯秋腳踝處蹭著。
林閱微和冉青青大跌眼鏡,平時薛丁格雖然也乖,但什麼時候見過它這般諂媚的樣子。
顧硯秋腳尖輕輕碰了一下薛丁格的肚子,淡淡道:「跑步。」
薛丁格「喵」得更起勁了,更試圖沿著顧硯秋的腳踝往上爬,整隻貓都攀附在顧硯秋腿上賣萌。但可惜天不遂貓願,顧硯秋無情地抽回了腳,眼神更冷了兩分:「跑步。」
薛丁格在地毯上撒潑打滾,「喵」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它跑步就跟要了它的命似的。
顧硯秋似乎耐心耗盡,直接將薛丁格一隻手抱了起來,往大門口走去,林閱微和冉青青連忙跟上。
顧硯秋換了雙鞋,將薛丁格直接放到了門前的院子裡,離大門十來米的距離。院子裡是沒有暖氣的,薛丁格一隻貓在寒風裡瑟瑟發抖,哆哆嗦嗦地跟在顧硯秋後面往家門跑。
顧硯秋讓開位置,讓它進來,薛丁格伸舌頭舔了舔身上沾上細雨的毛。
顧硯秋:「跑步。」
薛丁格不動,藍幽幽的眼睛望著她。
顧硯秋不廢話,又把薛丁格抱起來,往門外走,薛丁格炸了毛,從她懷裡跳下來,繞著客廳滿場跳上跳下跑起了圈。
顧硯秋等它跑完一圈就給它摸摸頭,薛丁格完全沒有享受的樣子,敢怒不敢言,認命地鍛鍊身體。
顧硯秋去洗手,林閱微的腦袋就跟著繞圈跑的薛丁格轉來轉去,她回來林閱微的注意力還是全在薛丁格身上,顧硯秋清了清嗓子,坐在她身邊,林閱微終於偏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笑了一下,繼續觀察薛丁格。
林閱微:「它好聰明啊,說一遍就會。」
顧硯秋坐直了些,給自己攬功,說:「是我調|教得好。」
林閱微目不轉睛地看著薛丁格,眼裡都是笑:「是是是,可是它也很聰明啊。」
顧硯秋不滿:「你們就使喚不動它。」
林閱微轉頭,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你想說什麼?」
顧硯秋抿了抿唇。
林閱微挑眉:「想要什麼就說。」
顧硯秋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撇了撇嘴,很輕地說出兩個字:「誇我。」
林閱微哈哈大笑。
顧硯秋咬住下唇,別過臉去。
林閱微抱住她,在她臉上用力地吧唧了兩口:「誇你!你太棒了!」
顧硯秋眉眼染上悅色,嘴硬道:「不夠誠懇。」
林閱微看她:「那怎麼才夠誠懇?」
顧硯秋說:「你自己猜。」
林閱微慣來是討厭你猜我猜的遊戲,但現下明顯是打情罵俏,遂配合地猜道:「親嘴?」
顧硯秋沒說話,林閱微照著她嘴巴來了一下,響亮的一聲。
「……」冉青青女士只當沒看見這兩人旁若無人的調情。
顧硯秋有些飄了,輕聲說:「還不夠。」
還不夠?林閱微琢磨了一下,嘴角一翹,要拉著她上樓去,顧硯秋笑著按住她手,說:「夠了夠了。」
「真的夠了?」林閱微故意問道。
「夠了。」顧硯秋紅著臉點頭,其他的晚上再補。
林閱微又湊過去親了她一下,笑說:「你看這樣多好,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和我說,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都滿足你。也不管是開心還是難過的事,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冉青青心裡嘆了口氣。
林閱微突然轉過頭:「媽,你也一樣哈。」
冉青青板起臉,冷酷無情道:「我不需要。」
林閱微哈哈兩聲,不管她媽媽的口是心非,女人都這樣,尤其是被感動的女人,最容易口是心非了。
三人一貓一狗大年初一在家裡窩了半天,下午四點,林閱微領著顧硯秋出去參加朋友聚會,出門前特意把兩枚戒指都戴上了,放在一起非常登對。
算起來她還是朋友圈子裡第一個結婚的,那時候不知道多少人受到驚嚇,後來即便知道是商業聯姻也頻頻打趣她。現在她和顧硯秋弄假成真,那幫朋友不知道還要折騰出多少么蛾子呢,肯定不會太平靜。
林閱微在群里發了個嚴正警告:不能太過分,尤其是不能把歪主意打到顧硯秋身上。
朋友當然滿口稱是,但到了現場就不一定了。
林閱微先給顧硯秋打了個預防針:「你是新人,肯定是要被捉弄的,你到時候跟在我身後,不要和他們多說話。」
顧硯秋笑道:「有那麼可怕嗎?我在國外也參加過類似的party的,你是不是低估我了?」
林閱微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暗道自己昏了頭了,把顧硯秋當成純潔的小白兔了,也笑道:「那就好,反正你跟著我就好。」
顧硯秋乖巧地答:「好的。」然後低頭看自己無名指上的婚戒,翻過來覆過去地看。
林閱微看得出她現在心情很不錯,是因為自己帶她來見自己的朋友嗎?
顧硯秋是真的很喜歡她。
林閱微說:「什麼時候我請程歸鳶吃個飯吧?」
「嗯?」顧硯秋抬頭,「為什麼突然要請她吃飯?」
林閱微說:「就……讓她過目一下你的家屬?不都是這樣的嗎?」她目光直視著面前的馬路,仔細聽聲音里還有點緊張。
顧硯秋聽懂了,眼睛彎了彎,很明顯地雀躍:「好!」
林閱微鬆開一隻握著方向盤的手,朝副駕駛探去,中途便被顧硯秋捉住了,握在一起。林閱微指腹溫柔摩挲了一下的顧硯秋光滑的手背,收了回來。
兩人接下來都沒說話,車裡只有音樂在悠悠地唱著。
聚會定在一家保密性很好的私人會所,是其中一個朋友家開的,林閱微停好車,牽著顧硯秋下來。他們有一個專門的包廂,林閱微帶著顧硯秋上樓,熟門熟路地到了門口。
林閱微給一個朋友打電話,裡面的人說:「你直接進來,門沒關。」
林閱微便推開了厚重的門,耳邊陡然一聲炸響,林閱微條件反射橫跨一步護住了顧硯秋。紛紛揚揚的彩色碎紙、長帶從頭頂飄了下來,把林顧二人籠罩在其中。
「歡迎走進婚姻的墳墓!」好友們一個接一個冒出頭來,門口一左一右,各有一個人,手裡分別拿著一個手持禮炮。
林閱微幫著顧硯秋把頭上的彩帶摘掉,哭笑不得地說:「你們有毒嗎?」
好友紛紛大笑。
其中一個道:「結婚的時候沒趕上,現在補上。」
又一個道:「其實我們還準備了婚服,你敢相信嗎?中式的那種,一拜天地。」
又有一個:「報告,這個主意被我斃掉了。」
林閱微敷衍地捧場:「給你鼓掌。」
邀功的這位便癟了癟嘴。
身上的紙片太多了,林閱微後頸現在還痒痒的,她眯了眯眼,環視四周:「誰出的餿主意?」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共同推出一個年輕男人來,男人很帥,個子在一八三左右,襯衣長褲,單手插兜,眉眼張揚,有點痞氣地朝林閱微飛了個吻,說出的話卻和他此時的風度完全不同,討好地笑:「我發誓,這次真的不是我。」
林閱微朝空中一抓,捉住他的吻,在地上踩了一腳:「說話就說話,少噁心人。」
「我好傷心呀,微微說我噁心。」男人捂著心臟,不等林閱微再說話,旁邊的人就你一拳我一腳地懟過去了。
「行了,別鬧了。」林閱微竟隱隱有一種這幫人的頭兒的意思,她拉著顧硯秋的手帶她到面前來,未語先笑,「鄭重地介紹一下,這是我妻子,顧硯秋。」
幾個男男女女便站定,「嫂子」「妹媳」「弟妹」地亂喊一氣。
林閱微再對顧硯秋說:「我來介紹一下他們。」
包含江叢碧在內,一共五位,兩男三女,個個都是身世顯赫的富二代,但是和遊手好閒的二世祖們不一樣,這幾個人明顯看得出來已經經歷過社會的打磨了,穿著大方,舉手投足都是精英范兒。
那個方才沖林閱微飛吻的姓方,是個gay。林閱微介紹完,顧硯秋有一個鬆口氣的表情,林閱微等幾人散開以後,湊到她耳旁問:「你剛剛是不是又吃醋了?」
顧硯秋端起手中的酒,餵她喝了一口,淡淡說:「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
林閱微根本不信,嘖一聲,也不戳穿她這個大醋罈子。
「微微,微微她媳婦兒。」方小哥揚手招呼了聲:「過來啊,在那兒嘀咕什麼呢,在家還不夠你們親熱的。」
林閱微:「來了。」
幾個人擺好了酒局,他們倒沒有弄那麼多獵奇的玩法,就是坐著聊天,邊喝邊說,方小哥說他在談判桌上遇到的各種奇葩,其餘幾個馬上響應,顧硯秋也有話說,倒是如今進了娛樂圈的林閱微沒有共同話題,不過這不耽誤她安靜地傾聽。
顧硯秋才驚奇地發現原來在朋友圈子裡的林閱微是這樣的,沒有那麼炸的脾氣,細長手指摩挲著勃艮第杯,波瀾不驚,居然很深藏不露。
偶爾有人將目光投向她,她便抬眸淺笑,微微抿一口酒,發表兩句意見,往往能一語中的。
交流感情交流得差不多了,把紅酒換成了啤酒,要玩遊戲,玩了幾局狼人殺。
顧硯秋沒玩過,聽過了一遍規則,就上手了。
第一局拿了狼人牌,第一天就被投出去了,她扶額,林閱微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顧硯秋就在一邊看他們繼續遊戲,不時露出思考神色,最後眯了眯眼,眼神復歸平靜。
從第二局開始顧硯秋就跟開了掛一樣,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心理戰厲害得讓人頭皮發麻,在座的沒有一個笨人,依舊被她耍得團團轉。
方小哥喝了一大杯啤酒,擺手求饒道:「不玩了不玩了,狼選之女。」
顧硯秋淡淡笑了一下,然後沖林閱微眨眨眼睛。
林閱微覺得她迷人得一塌糊塗,沒忍住,在她唇上親了一下:「誇你!」
好友們紛紛大呼虐狗,沒眼看,然後強行把她們倆分開,讓方小哥坐在中間。
狼人殺是不能玩了,方小哥從抽屜里拿了兩個篩盅出來:「搖骰子吧,這個純靠運氣的,總不能被碾壓吧。」
眾人都同意了。
江叢碧:「點數高低有什麼講究嗎?」
方小哥:「真心話大冒險?點數最高的可以要求點數最低的,然後最低的還得喝一杯酒。」
江叢碧:「太老套了吧?」
方小哥:「玩不玩?」
江叢碧:「……玩。」老套歸老套,還是挺有意思的。
這裡只有一個新人,其他人就盯著顧硯秋的骰子看,奈何她智商高,連運氣也好到爆棚,把把都不是最低,其他幾個人幾乎放棄了,顧硯秋揭開篩盅:三個一。
方小哥:「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來並沒有出現又一個三個一的奇蹟,方小哥:「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顧硯秋:「真心話。」
方小哥清了清嗓子,代表全體好友八卦兮兮地發問:「嘿嘿嘿,你們倆誰是攻誰是受?不能答互攻。」
林閱微:「……」
顧硯秋看了一眼林閱微,江叢碧立刻把林閱微臉蒙上:「不可以串通作弊的啊。」
顧硯秋:「……」
顧硯秋默了幾秒,說:「我是……攻。」
好友們:「哈哈哈哈哈哈。」朝林閱微擠眉弄眼。
林閱微兩眼放空,假裝這段失憶了。
方小哥腦子裡還有一堆有顏色的問題要問,奈何再也碰不到顧硯秋點數最低,倒是林閱微淪為了最末,方小哥眼睛裡燃起亮光,剛要問隱秘問題,被林閱微一眼瞪了過來。
他後頸一寒,這個問題要是問下去,他大概是要被秋後算帳的。
算了,為了八卦搭上命不划算,方小哥問了個穩妥的問題,他自以為這是個絕世好問題,非常能討好林閱微。
方小哥面帶微笑:「你的初戀是現在和你在一起的這位嗎?」
方小哥認識林閱微這麼多年,就沒見她對過任何男的女的動過心,唯一動心的,竟然就結了婚。結婚對象是初戀啊,這麼美好的事情,一定要讓她媳婦兒知道知道。
江叢碧捅了捅方小哥的胳膊,瘋狂搖頭使眼色。
方小哥:「???」
接著他就見到本該毫不猶豫回答的林閱微居然沉默下來。
方小哥:「!!!」
怎麼?難道不是嗎?她什麼時候偷偷地談戀愛了?!沒人告訴過他啊?!
顧硯秋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薄唇抿成了一條冷厲的直線,一言不發地看著林閱微。
方小哥咽了咽口水,往回找補道:「這個問題略過哈,我們繼續。」
「讓她回答。」顧硯秋一把按住他拿篩盅的手腕,聲音很輕很冷,像是夾雜著冬天的風雪。
林閱微閉了閉眼,頂著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顧硯秋那道格外凌厲的視線,艱難地抬起眼睛,從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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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鳴謝:路無歸、懶人一枚的深水
林宮第一個喜歡的是網友哈哈哈哈哈
網戀嗎?我鐵觀音﹁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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