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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她真的愛我嗎?」

  顧硯秋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問自己自己,最後也沒等程歸鳶出一個答案,徑直往外走去了。

  程歸鳶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

  她和顧硯秋是很好的朋友,但不是那種無話不談的朋友,更偏近君子之交淡如水,回國後由於林閱微的原因,兩人走得近了許多,她也承擔了某個排憂解難的角色。

  但程歸鳶知道她心裡還是藏著很多事情,不會告訴她,也不想告訴她。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她不會過多干預,只是顧硯秋現在這個樣子讓她很擔心。

  顧硯秋從工作人員手裡接過韁繩,戴著白手套的手輕撫著馬背,貼近馬兒的耳朵,低聲說著什麼,她牽著馬沐浴在陽光之下,周身卻沒有任何暖意,被寒風吹著,皮膚也是白冷的。

  場外看台的喧鬧像是被隔開的另一個世界。

  顧硯秋和馬兒說完了話,利落地翻身上馬。她約莫提前預知到了什麼,這次上了馬鞍和馬鐙,馬靴踏進馬鐙里,輕輕的一聲金屬碰撞聲響,白馬在場中輕快地奔騰起來。

  馬場裡還有其他幾位騎手,樓上的二代們有幾個下了來,各自騎著自己的專屬坐騎向顧硯秋踏進。看她面色不善,非常有眼色地放棄套路化的搭訕,直接提議要不要一塊兒比賽跑兩圈。

  看她剛才跑的那個野勁兒,應該不會拒絕。

  顧硯秋胸腔里積壓著一堆自己也不清楚的情緒,正無處排解,當即應了下來,聲音清冷:「好。」

  幾位公子小姐見慣了圈裡的熟人,冷不丁瞧見一個她這樣的,新奇得很,無論是出於交朋友的目的還是談朋友的目的,都笑起來,一勒韁繩調轉馬頭往回走:「那我們現在開始。」

  看台上。

  陳公子發現林閱微不知何時不見了,正找她呢,便見她從另一邊的門進來,迎上來道:「你去哪兒了?」

  「人太多,出去透了會兒氣,不好意思。」

  陳公子笑道:「你回來得正好,有一場比賽馬上開始了。」

  林閱微把在她腦子裡分化出來的一百一千個顧硯秋通通甩出去,揚起一個感興趣的笑容:「嗯?這次是誰和誰?」

  「咱們的幾個人,還有剛剛場上的顧硯秋。」陳公子把她和顧硯秋分得特別清楚,明顯有個親疏遠近,這本來是一件好事,可林閱微聽得卻並不舒服。

  她怕被陳公子看見自己現在維持不了的平靜表情,逕自往看台的方向走過去:「有意思,我去看看。」

  ***

  場上一聲號令,賽道上數馬齊出。

  很多小說里都寫富二代大部分是酒囊飯袋,而事實的真相是,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只是有些普通人投胎投得好,成為了富二代而已,富二代們擁有這個世界上頂尖的物質、教育資源,稍加培養就能甩開普通人拍馬也追不上的距離。

  人以群分,今天到場的這些大部分都是家族企業的繼承人,下去的那幾位中也真有個馬術高手,和顧硯秋那匹白馬你前我後,緊追不捨。

  林閱微握緊了手下的欄杆。

  陳公子還有心情開玩笑,道:「你猜誰會贏?」

  林閱微眼睛裡只餘下那一抹隨著馬背不斷飛掠的身影,什麼都聽不見了。

  陳公子摸了摸鼻子,也將視線落到了場上。

  顧硯秋已經催使胯|下的白馬跑出了最快速度,但是餘光里那道黑色亮光卻始終若隱若現,如影隨形。那人在飛馳的風中居然朝顧硯秋露出一個笑容,鼻尖上的那顆痣非常醒目。

  顧硯秋眸光徹底冷下來。

  陳公子:「柯彬好厲害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他贏了吧,畢竟是純血馬,他那匹可是自己親自挑選親自養大的,默契特別好。」

  始終緊盯著場中的林閱微突然從這幽微的縫隙里捕捉到了一點聲音,猝然轉頭道:「你說誰?」

  陳公子:「柯彬啊。」

  林閱微心裡咯噔一下。

  剛剛顧硯秋亂吃飛醋點名的那個人里就有柯彬。

  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離終點線前還有三個障礙,顧硯秋開始落後了。

  林閱微眼裡本來就跑得飛快的馬兒似乎更快了,她一度以為是自己緊張導致的錯覺,後來聽到陳公子驚呼一聲,她才發現在跳過倒數第二個障礙之後,顧硯秋居然恢復了領先地位。

  陳公子少見怒容,斥道:「她不要命了嗎?」

  林閱微根本不懂馬術,只知道剛剛那一瞬間顧硯秋在馬背上都快飛起來了,要不是狠狠地勾著腳蹬,早就摔下來了。陳公子解釋以後她才知道,顧硯秋的馬在越過障礙的時候根本沒有按照平常練習的技巧來,幾乎就是蠻幹了,好在有驚無險地平穩落了地。

  人瘋了,馬也瘋了。

  率先衝過終點線後,顧硯秋的大白馬繼續往前猛衝了幾步,顧硯秋被帶得後仰,勒緊韁繩,白馬前蹄揚起,發出一聲長長的吁叫,接著前肢一軟,差點兒跪倒在地。

  顧硯秋在馬上搖晃了一下,俯身貼著它耳朵安撫了幾句,乾脆地翻身下馬,交給了飼養員:「它累壞了,好好照顧。」

  飼養員見多識廣,但對她一個年紀輕輕這麼不要命的姑娘還是表達了自己的驚訝,而隨後衝線的柯彬更是騎在馬上給她豎了個大拇指:「牛|逼。」

  顧硯秋淡淡地點了下頭。

  柯彬也翻身下馬,追上來笑著問道:「你有男朋友嗎?」

  顧硯秋回過頭。

  柯彬一歪頭,挑著眉頭:「或者,女朋友?」

  顧硯秋:「我結婚了,不好意思。」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柯彬愣在原地:「……」

  結婚?

  不對啊,結婚為什麼剛剛還撩人家小姑娘。

  柯彬一頭霧水,隨後趕上來的好友已經將他圍住,看他吃癟的表情便料到大概,故意揶揄道:「柯少出馬,一個頂倆?」

  一個好友朝顧硯秋離開的方向瞟了瞟,樂道:「柯少,人呢?」

  柯彬一人胳膊拍了一掌:「去,人家都結婚了。」

  一眾好友哈哈大笑:「柯少,您能不找樂兒麼?追不到人用這種藉口敷衍我們。」

  柯彬摘了手套丟到捧著雙手的工作人員手裡,也笑:「她自己說的,我騙你們幹什麼。」

  一好友見他再次強調,便信了,緊接著驚訝道:「真結婚了啊,看年紀跟我們差不多啊,怎麼結婚這麼早?」

  柯彬:「我怎麼知道?」

  好友:「可惜了。」

  柯彬勾唇道:「哪裡可惜了?結婚了難道不能追嗎?」

  好友一愣,旋即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啊。」

  人群里有個女生湊熱鬧道:「哎,乾脆我也追追看吧。」

  這些人便一聲接一聲,比賽似的:「要不一起追啊,看誰先抱得美人歸。」

  都是些玩兒起來沒節操的,裡面有人當了真,有的只是順嘴開個玩笑,真正的想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

  顧硯秋已經在視野里消失了,林閱微終於放開了握緊欄杆的手,掌心攥得隱隱作痛。

  陳公子關心地問道:「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林閱微搖頭道:「沒什麼。」

  陳公子:「是不是外面風太大了,你先去裡面休息會兒?」

  林閱微:「也好。」

  陳公子要送她進去,林閱微禮貌拒絕道:「我自己可以的,這麼久你都在招待我,其他人該說什麼了,還有,你不想去馬場跑會兒嗎?」

  陳公子便不再堅持。

  林閱微回去給自己倒了杯水,邊喝邊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發呆。

  這麼久了,顧硯秋也沒個一條半條的消息發過來,不知道自己擔心她麼?一想到這裡林閱微就氣不打一處來,就是個普通的切磋比賽,有必要這麼拼命嗎?拼給誰看,還是嚇唬給誰看?

  如果顧硯秋是故意做這麼驚險的動作誘她再次下去的話,就打錯算盤了,那只會讓她更生氣。

  「我們接著談康德?」

  正當林閱微被莫名的直覺支配著,在糾結要不要再次主動向顧硯秋示弱求和的時候,頭頂落下一道年輕女孩的聲音,那個哲學院的馬尾小姐坐在了她身邊的沙發上,還端來了一盤水果。

  林閱微收起手機,莞爾道:「好啊。」

  憑什麼她又要主動服軟,偏不。

  ***

  程歸鳶已經不是心跳加速,是快被顧硯秋嚇得心跳驟停了,一貫淡定的形象也維持不住了,等她走到場外便一隻手將她拽了過來,然後在顧硯秋肩膀上狠狠地搗了一拳,氣急敗壞道:「你不要命了嗎?」

  顧硯秋揉揉肩膀,找了個座位坐著,淡淡地笑道:「不是沒事兒麼,瞎操心。」

  「萬一有事怎麼辦?」

  「你關心我啊?」

  「廢話,我不關心你關心誰。」

  「只有你關心我了。」顧硯秋抻了抻淡褐色騎馬裝包裹的修長雙腿,彎腰,手輕輕按揉著酸麻的腿部肌肉。

  「你說什麼?」

  顧硯秋無所謂地聳肩,始終沒有看她,道:「我說,除了你,估計也沒人會在乎我了。」

  程歸鳶:「不是還有林……」

  顧硯秋:「她懶得理我,覺得我是個神經病。」

  程歸鳶嚯的站起來:「她真這麼說了?」雖然顧硯秋現在確實有點不正常,但說神經病過分了吧。

  顧硯秋制止了她:「沒有,我自己這麼想的,她就是懶得理我罷了。」

  程歸鳶重新坐下來,靠她近了一點,柔聲細語:「為什麼?」

  「嗯……」顧硯秋沉默了不短的一段時間,「覺得我亂吃醋吧,占有欲太強了。」她搖搖頭,「可能還有別的毛病,我不知道。」

  程歸鳶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其實……」顧硯秋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搓著腿上的布料,「我也覺得我有病,我可能是真的有病,你今天都提醒我好幾次了,我一遇到她的事情就沒辦法保持理智。」

  一滴水跡洇濕在淡褐色的布料上,漸漸滲開。

  顧硯秋睜大眼睛,等了一會兒,視線變得清晰,才抬起頭,直視著程歸鳶道:「明天,你陪我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程歸鳶有些費解,道:「你為什麼不把這些話告訴林……她呢?」

  顧硯秋輕輕搖頭:「她不想聽我說話。」

  「你不說怎麼知道她不想?」

  「不想讓她知道我有病。」

  「我是勸你告訴她,」程歸鳶說,「當然,你要不肯說我也沒辦法,我只能提供建議。」

  顧硯秋仰頭望天,嘆了口氣:「再說吧。」

  程歸鳶跟著嘆了口氣。

  納悶地想道:她以前談戀愛怎麼沒覺得這麼費勁呢?

  她們倆坐在這也不得安寧,柯彬和那幾位公子小姐主動找過來了,顧硯秋立刻站起來,說:「我先回家了,你幫我和他們說一下。」

  一句話的時間都沒給柯彬等人留下。

  ***

  晚上陳公子這邊還有局,林閱微婉拒了,一方面是晚上的局不大適合,另一方面是聽人說顧硯秋提前走了,她放心不下,聊了幾句也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家。

  林閱微換鞋進門,小聲問:「她呢?」

  冉青青一嗓子出來:「幹什麼呢你,在家裡鬼鬼祟祟的,防賊啊?」

  樓上的房門吱呀響了一聲。

  林閱微朝上面看了一眼,坐到她媽旁邊,用正常偏低的聲音道:「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冉青青斜她一眼:「比你早一個小時,吵架了?」

  林閱微:「沒有。」她低頭去擼貓,薛丁格把下巴擱在她手掌心,蹭來蹭去,林閱微順手將薛丁格抱了起來,盤腿坐在沙發上。

  冉青青:「哦,那你怎麼不上去找你老婆去?」

  林閱微腦袋靠在她媽媽肩膀上,賣乖撒嬌道:「人家這不是想陪陪你嗎?」

  冉青青:「去。」

  林閱微:「媽我想吃水果。」

  冉青青:「想吃自……」

  林閱微打斷她,把貓放下,繞道去廚房:「自己切,我懂的。阿姨呢?」

  冉青青:「放假了,這不是要過年了麼,我尋思家裡也沒什麼事,讓她下午回家了,晚上我們自己下麵條吃。」

  「好的。」林閱微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媽你要吃蘋果還是梨,還是火龍果。」

  冉青青揚聲道:「都要。」

  林閱微:「嚯,您胃口真夠大的。」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都很大,鑽進樓上虛掩著的門裡,顧硯秋坐在小沙發上,手裡的平板停留在林閱微的微博界面,已經許久未翻動一下了。

  過了會兒,樓下的聲音不見了,顧硯秋腳步微動,走到了門口,蹲在欄杆後往下看。

  客廳里母女倆坐在一起吃水果,背對著她,看不見表情,想必是其樂融融。

  「我把這盤給顧硯秋送上去,你等我會兒,別都吃完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冉青青一口氣吃了三根簽子。

  林閱微轉頭往樓上走,顧硯秋立刻回房間,將門關好,關上門後她才後知後覺這是林閱微的臥室,她在這裡住了不過短短几天,居然習以為常,當成她的家了。

  林閱微腳步停在門口,手抬在半空,等了幾秒鐘,才輕輕地叩了幾下門。

  「誰?」顧硯秋的聲音帶著幾分慣有的矜持低沉,和她在辦公室里對外人沒什麼不同。

  林閱微不悅地皺了下眉:「我。」

  「進來吧。」

  林閱微握住門把,手做了個往下的動作,還沒使力,門便從裡邊拉開了,兩人一個在門外一個在門裡,四目相對。

  靜默橫亘在二人之間。

  林閱微說:「借過。」

  顧硯秋機械地讓開位置。

  林閱微看了看,茶几上放著亮著屏幕的平板,便將果盤也放在了上面,淡淡說了句:「給你的。」

  言罷,就要離開。

  然而身後的那道視線實在快把她整個人看得燒著,林閱微回過頭,正對上她來不及收回的眼神,又惱又心疼,說:「行了,你擺一副這麼可憐的樣子給誰看呢?」

  顧硯秋幾乎想脫口而出:給你看。

  涌到嘴邊,話又咽了回去。

  她靜靜地注視著林閱微,目光楚楚,讓林閱微覺得,只要她現在敢掉頭就走,顧硯秋馬上就要在裡頭偷偷哭鼻子了。

  於是她就沒能走掉,腳步不受控制地往迴轉,順手帶上了門。

  她走到顧硯秋跟前,和她平視著,一隻手牽起她握成拳的手,低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露出掐得微紅的掌心,摸了摸,又往裡吹氣:「悶葫蘆疼不疼?」

  「不疼。」

  林閱微在她掌心吻了一下,捧在手上握著,態度柔和了些:「我還沒發脾氣呢,你先給我甩起臉色來了?嗯?」

  「沒甩臉色。」顧硯秋小聲爭辯。

  「還給我狡辯?」林閱微憋不住了,有氣全都撒出來再說,直來直往道,「你今天在馬場那是騎馬嗎?那是不要命吧,先是不裝馬鞍和馬鐙,後來又搞那個比賽,是什麼技巧我不知道,反正人家說很危險,一不小心人和馬都得玩完。你當你是九尾狐啊,一條尾巴一條命,可勁兒禍禍。」

  「……」

  「說話。」林閱微嘖她。

  「……當時沒想那麼多。」

  「真的?」

  「真的。」顧硯秋撒了個謊,輕輕點頭。

  林閱微是真不懂騎馬,而且賽馬應該也算是競技運動,場上瞬息萬變,看她表情不像說假話,便說:「下次不要這樣了,太危險了,你不知道我在上面看得多擔心。」

  顧硯秋面露難色。

  林閱微火氣便要捲土重來:「你還想和今天一樣?」

  顧硯秋低聲道:「我控制不住,我看到你和那些人在一起就生氣。」不能保證的事情她不能答應,即使答應了她也做不到。

  「這好辦,下次你不要去不就行了,眼不見為淨。你這樣不分場合地干涉我,我真的很困擾。」

  顧硯秋咬住自己的唇瓣,顯然再次陷入為難。

  「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占我便宜,也絕對會遠離那些對我有想法的人,行不行?」林閱微對著她三指起誓,如果這還不行,她真的沒別的法子了。

  顧硯秋抿了抿唇,輕聲說:「有的人你看不出來的,比如說那個陳公子,今天一直跟你在一起。還有柯彬,是叫柯彬吧……」

  「你還有完沒完了?」林閱微打斷她,煩躁至極,「陳公子不說了,柯彬,他明明看上的是你,你非把這個帳也賴在我頭上麼?」

  「柯彬不算,那……」顧硯秋發現這個場景和她們之前在更衣室上演的那幕一模一樣,總算學聰明了一點,不再提及這個話題。

  林閱微和她聊不下去了,把她按回到沙發上坐著,給她餵了兩口梨,吻了吻她的額頭:「你先把腦子裡的水控一控,能夠好好說話了,我們再聊天,乖。」

  顧硯秋想站起來,被她再次按了下去。

  「我去樓下和我媽說會兒話。」林閱微一秒鐘都不想在這裡呆下去,走得飛快。

  「你愛我嗎?」顧硯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釘住了林閱微踏出一半的腿。

  她動作緩慢地回頭,臉上寫滿錯愕:「你說什麼?」

  顧硯秋重複了一遍,看著她問:「你愛我嗎?」

  林閱微說不清楚這一刻她心裡是個什麼感覺,難過、傷心、難以置信……恢復平靜過後的失望,就因為自己沒有無條件順著她,一場都談不上吵架的吵架,所以她要連這個都懷疑了嗎?

  林閱微看著她,嘴角笑意若有若無,眸底卻是一片冷然:「你覺得呢?」

  「我覺得……」顧硯秋理智告訴她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了,可情感逼著她,一字一句艱難地說,「你不愛我。」

  林閱微大受打擊,胸口劇烈起伏了數下,而後沉默良久,說:「原來你是這麼想的,我現在才知道。」她頓了頓,深吸口氣,在門口朝顧硯秋鞠了一躬,說,「對不起。」

  心口突然一空,顧硯秋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我不是……」

  林閱微已經嘭的一聲帶上了門。

  她在關門的這刻終於沒能忍住眼淚,但她馬上用手背擦掉了。

  不要哭,不准哭。

  林閱微用力睜著眼睛,不讓眼淚掉出來,去了薛丁格的房間,坐在薛丁格的御用飄窗上發呆,漫無目的的想:我這算什麼。

  房門的鎖往下壓了一下,有人從外面試圖打開,但被林閱微反鎖了,進不來。

  然後那道聲音就不見了。

  林閱微抱緊了自己的膝蓋,用薛丁格睡覺的毯子蓋住了自己的腳。

  迷迷糊糊中有人敲響了房門。

  「都要吃飯了,人呢?在裡面修仙吶?」是冉青青。

  林閱微一個激靈,從飄窗上跳下來,說:「來了,馬上下來。」

  林閱微穿了拖鞋下樓,看清沙發上坐著的人後,立即掉頭往廚房走去,揚聲道:「媽,你要不要幫忙打下手啊?」

  顧硯秋眼神暗下來,盤在沙發上的薛丁格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腕,發出細微的「喵嗚」聲。

  冉青青輕輕地提了一下林閱微的小腿,往外面瞟了一眼:「你倆幹嗎?真吵架了?」

  「沒吵架,沒意思。」

  「什麼沒意思?」

  「談戀愛沒意思。」林閱微一手按著砧板上的香蔥,一手執掌菜刀,動作嫻熟地切蔥花。之前她和顧硯秋單獨住的時候,顧硯秋下廚,她負責打下手,早就練出來了切菜的手藝。

  「怎麼就沒意思了?」

  「不想說。」

  「嘿,愛說不說,當我很樂意聽似的。」

  冉青青不樂意聽,林閱微倒又很想說了:「你之前談戀愛的時候爸管你管得嚴嗎?」

  「什麼叫管得嚴?」

  「就是不讓你和這個人玩兒,不讓你和那個人玩兒,這樣的。」

  「沒有吧,你爸,我說的是當年哈,當年太優秀了,別人都比不上他,所以一點都不擔心別人勾搭我,知道我瞧不上。」

  「你看,你們多正常,我都不知道她天天在擔心什麼,是對自己沒自信還是對我沒自信。」

  冉青青後半句話沒聽清,「你說什麼?」

  林閱微:「沒什麼,就是覺得人和人很不一樣。」

  冉青青融會貫通,心念一動:「不會是因為她管你管得太嚴了吧?」

  林閱微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兩聲。

  冉青青:「蔥花。」

  林閱微把蔥花鏟到菜刀上,澆到熱湯碗裡,說:「你別管了,我自己解決,再亂出餿主意,有如此蔥花。」林閱微挑起刀面上剩的一粒蔥花,彈進了垃圾桶。

  冉青青嗤道:「我閒的才管你們的事呢,我剛離婚呢,自己也很傷心的好吧。」

  林閱微去水龍頭下沖洗菜刀。

  冉青青:「快點把面端出來。」

  林閱微:「知道了,等我洗完。」

  話音剛落,顧硯秋就進來了,兩人面面相覷,顧硯秋看著她道:「阿姨叫我進來端面。」

  林閱微把菜刀擦乾淨放置好,轉過來,顧硯秋還是一動不動,忍不住皺眉道:「你倒是端啊。」

  「燙。」

  「燙你不會拿抹布墊著啊。」

  「在你那邊。」

  「……」林閱微心道:你可氣死我得了。

  她揮揮手,把顧硯秋從位置上趕開,自己先兩手捧了一碗出去,放在冉青青的座位前。後兩碗面她和顧硯秋一人一碗,面對面坐著。

  林閱微為了緩解尷尬,喊她媽:「冉青青同志,你還吃不吃了?」

  冉青青的聲音從一樓臥室里傳出來:「你先吃,我有點事。」

  顧硯秋在吹自己的手,眉頭時不時往中間皺一下。

  林閱微瞥她:「幹嗎?你不是燙傷了吧?」

  顧硯秋不吭聲。

  林閱微坐不住,說:「給我看看。」

  顧硯秋把手藏到身後去。

  林閱微這暴脾氣:「你給不給?」

  顧硯秋這才猶猶豫豫伸出一隻手,五根手指全是通紅的。

  林閱微瀕臨暴走邊緣,氣得不知怎麼眼睛也跟著紅了,壓著嗓子吼道:「我不是讓你用抹布墊著了嗎?!」

  顧硯秋定定地看著她:「忘記了。」

  這種基本常識能忘記,只有鬼才會信。林閱微心裡恨恨地說:苦肉計,很好,又給自己裝可憐,以為自己還會吃這一套嗎?

  半分鐘後,林閱微拿著燙傷膏回來了。

  把顧硯秋旁邊的那張椅子拉開坐下,林閱微一手捏著兩根乾淨的棉簽,另一隻手從燙傷膏里擠了一小管出來,語氣強硬:「手。」

  顧硯秋伸手,在她面前攤開。

  林閱微低頭專注地給她上藥,塗一點就問一遍:「疼不疼?」

  「不疼。」

  「疼就說話。」

  「真的不疼。」

  而顧硯秋凝視著她垂下的眼睫,也是在這一刻知道她剛剛衝動之下的自以為是有多傷人。

  「對不……」顧硯秋輕輕地張了張嘴。

  林閱微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椅腳在瓷磚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響,打斷了她幾近耳語的話:「顧硯秋小姐,我現在鄭重地提醒你,不要再對我用苦肉計了,遲早有一天我會厭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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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榴今天沒有話說

  會和好的,不方,沖鴨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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