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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爸爸報了一個小區地址,離林家的公司不遠。

  林閱微掛了電話,把地址報給顧硯秋。

  顧硯秋沒問什麼,驅車朝這個地址駛去。

  林閱微兩隻手攥在一起,眼眸低垂,顧硯秋擔憂地朝她看了一眼,手伸過來在她手上撫了撫。

  林閱微吐出口氣,抬眸對上她的目光,說:「我沒事。」

  顧硯秋說:「我會陪著你。」

  林閱微點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做出養神的樣子。

  她腦子裡出奇地冷靜,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大概是冉青青剛出異狀的時候,她就動過這樣的猜測。和大多數中國式家庭差不多,林爸爸忙於生意還有他的演講,時常出差,冉青青則是安心在家裡相夫教女,偶爾和她的小姐妹出去逛街喝茶,林閱微還小的時候也會被冉青青帶著出去,見見各位阿姨。

  冉青青的交際圈其實是非常小的,里里外外就是那麼些人,林閱微基本上全都認識。而父母也是有親疏之分的,因為從小到大冉青青帶她比較多,林閱微內心是和冉青青親近一些的。在面對這樣的異狀的時候,林閱微也像很多孩子一樣,會懷疑到父母的感情頭上,她第一個懷疑的是林爸爸,而不是她媽媽冉青青。

  後來沈懷瑜、顧硯秋等等事情牽連到一起,林閱微把懷疑轉移到了冉青青身上,因為她的不對勁更明顯,更深層的原因是,如果是她媽媽的原因,林閱微有很大的自信可以勸她懸崖勒馬,更因為親近,她會更容易原諒。

  一層一層加之於主觀意識上的懷疑被戳破,家裡的異樣越演越烈,再加上在酒店偶遇的林爸爸和年輕女人,不由得林閱微不多想。

  如果是真的,她要怎麼辦呢?

  顧硯秋知道林閱微沒睡著,睫毛顫動得厲害,顧硯秋眼睛往路邊掃了一下,打了右轉向燈。

  林閱微察覺車停下來後睜開了眼睛,問了聲:「到了?」

  外面的燈光亮眼,儼然還是在街道上。

  顧硯秋過來吻了她額頭一下,手按在車門把手上,說:「沒有,我下去買點東西。」

  「買什麼?」

  顧硯秋已經推門下去了,從車前繞過去,在寒風裡將圍巾裹了裹,只露出上半張臉,小跑著去了……路邊的速食店。

  車門再次打開的時候,冷風和顧硯秋一起湧進來,林閱微手背一熱,顧硯秋說:「牛奶,暖暖胃,你晚上喝酒了吧,一身酒氣。」

  林閱微聞了聞自己身上,說:「有嗎?」

  顧硯秋一本正經地說:「有,所以解解酒。」

  林閱微看了她幾秒鐘,笑起來,一臉看透真相的笑容。

  顧硯秋一下便沒維持住方才的表情,也笑道:「你就不能裝作沒看懂嗎?」

  林閱微此刻遂了她的意,裝傻充愣道:「對,我剛確實喝了不少酒,我喝點牛奶醒醒酒。」

  顧硯秋把車啟動,不跟她多說了。

  林閱微捧著牛奶慢慢喝,原本冰涼的手腳逐漸暖和起來,面對真相的勇氣也比方才足了不少。怕什麼,最壞的結果她已經預料到了。

  林閱微的手機響了一下,顧硯秋若有所感地朝她那邊看了一下。

  林閱微滑開屏幕,說:「我爸,讓我到了給他發個消息,他出來接我。」

  顧硯秋問:「他知道我和你一起嗎?」

  林閱微:「啊。」

  顧硯秋心領神會:「要不我在車裡等你?」

  「不用。」林閱微低頭打字,「我現在跟我爸說,說你送我來的。」過了幾秒鐘,她就說,「好的,我爸同意了。」

  ***

  顧硯秋見林爸爸的次數兩隻手數得過來,林爸爸的氣質不太像個商人,而像個文質彬彬的大學老師,可能和他經常出任大會發言人和出外演講有關,西服已經換下來了,穿了件年輕時尚的粉紫色毛衣,黑色長褲,本來就帥,保養得又好,看上去只有三十來歲,站在林閱微面前不像她的爸爸,倒像她的哥哥。

  顧硯秋:「林叔叔。」

  林爸爸點了點頭。

  林爸爸把兩個人都帶進了小區,刷了門禁電梯一路直上,到了一扇房門前。

  林閱微在那一瞬間特別害怕門打開以後會有一個陌生女人上來,然後林爸爸就給她介紹此人是誰云云,她肯定掉頭就走。

  林爸爸手指在門上按了一下,門鎖應聲而開。

  林爸爸一步踏進去,在玄關處換了鞋,又拿了兩雙新拖鞋出來,說:「請進吧。」

  林閱微打量著這方住處,面積大概在二百平左右,三室二廳,房門都是緊閉的,但是從裡面的細節來看應該是一個人獨居。

  她鬆了口氣。

  近乎篤定的想法又變成了猜疑。

  林爸爸讓她們倆在沙發坐下,去給二人倒了杯水,顧硯秋站起來接過,林閱微則拿過來直接放在了茶几上,開門見山道:「到底出什麼事了,爸。」

  林爸爸眉目間便染上了愁色。

  林閱微急了:「你說話啊。」

  她腦海中瞬間就閃過了數種狗血的可能。

  林爸爸閉了閉眼,破釜沉舟似的,說:「我們進房說。」

  林閱微看向顧硯秋,顧硯秋朝她點了點頭。

  進門,關上房門,林爸爸一句話就把林閱微給震懵了。

  「我和你媽要離婚了。現在處在財產切割階段,等把資產理清楚了,我們就正式離婚。」

  林閱微腦子裡「轟」地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忽然間炸開。

  林閱微呆呆地問:「什麼?」

  林爸爸面露難堪:「是我對不起你媽媽。」

  「你出軌了?」林閱微聽見自己的聲音,更看見她爸在她說出這句話後艱難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林閱微感覺胸口一股鬱氣堵著,預料歸預料,真的猜測成真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無法接受。這麼多年,她一直以為自己家是模範家庭,夫妻恩愛,和圈裡的表面夫妻完全不一樣。

  「我……一時糊塗。」林爸爸低下了頭。

  「一時糊塗?」林閱微冷笑了一聲,眼睛望向上方的天花板,全然失去了對一個父親的尊敬,嘲諷道,「你怎麼一時糊塗的?」

  「你……」林爸爸抬起雙眸,他即使有錯在先,卻也不代表能夠讓自己的女兒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

  他的氣勢被林閱微下一句話輕易戳破,沒能說下去。

  林閱微:「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媽呢?」

  林爸爸:「我現在還是愛著你媽媽的,別人怎麼可能比得上她。」

  林閱微立刻追問道:「那你還和外面的人搞三搞四?」

  林爸爸臉色登時難看得很:「我說了,是我一時糊塗犯的錯。」

  「那你為什麼糊塗,能告訴我嗎?」林閱微收起自己渾身的刺,嘗試聽聽他的解釋。

  林爸爸卻不想解釋,皺著眉頭說:「沒有為什麼,就是衝動之下做了錯事。」他眉眼間的戾氣一閃而過,很快恢復了以往溫文爾雅的樣子,溫和道,「閱微,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

  「幫我向你媽求求情。」

  「求情?」

  「我不想離婚。」男人哽咽了一下。

  林閱微心軟了一瞬,看著他,「你什麼都不說,讓我怎麼幫你?我得知道這件事是你主觀意願犯的錯還是意外吧?」

  林爸爸不說話了。

  他從床頭櫃裡摸出了一盒煙,用火機點上,走到了陽台門那塊兒,慢慢地抽著,像心事重重,像難以啟齒。

  林閱微記憶里第一次看到她爸抽菸,可他的動作已經很熟練了,煙氣入肺,然後慢慢從鼻腔里噴出煙霧來,似愁雲。

  林閱微耐心地等著。

  林爸爸把一支煙吸到了頭,按在菸灰缸里,和林閱微隔著一段距離,緩緩地開口:「好,我都告訴你。」

  林爸爸今年四十五歲,還是精力旺盛的年紀,他相貌英俊,事業有成,多金,談吐出眾,到哪裡都是人群的焦點,自然有很多貼上來的鶯鶯燕燕,哪怕他有妻有女,哪怕不圖他的錢財,他舉手投足散發的蓬勃的雄性荷爾蒙氣息就引得許多女人前仆後繼,其中不乏樣樣出眾的女人。

  圈子裡有很多和他一般歲數的男人,基本都是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林爸爸見得很多,他也一直潔身自好,不讓自己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但他畢竟是個男人,還是個非常成功的男人,終年遊走在這樣的場合里,難免也會心生動搖,雖然很快就把這種想法摒棄出腦海,然而正如同一顆種子埋在土裡,只要碰上雨水春風,很快便生根發芽,迎風而長。

  那是去年了,林爸爸在一個比較放鬆的私人宴會上認識了一個女人,對方和冉青青完全是不一樣的類型,妖而不淫,媚而不艷,是個很特別的人,她在那場宴會上是第一個吸引林爸爸目光的人。

  林爸爸那天喝多了,臨時開了個房間休息,被人領著進房,結果那個房間並不是他要的那間——他後來才知道,那是他朋友的惡作劇,故意把他帶去了那個女人的房間。

  兩人不出意外地發生了關係,林爸爸第二天早上醒來,狠狠地痛斥了那個朋友一頓,心裡覺得非常對不起冉青青,他想過坦白,但是這種事情剪不斷理還亂,冉青青不會怪他,但會在心裡多一個疙瘩,最後還是隱瞞了沒有說。

  而且那天晚上,他沒有完全喝醉,也知道和他在床上纏綿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但他還是讓這件事情發生了。

  這是他不說的最大原因。

  幾年前,冉青青曾經看某個新聞的時候跟他說過:男人啊,都是下|半|身動物,家裡愛著一個,外面還找著一個,愛和性是分開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賤種。

  說完以後,冉青青望著他緊皺的眉頭,柔軟的手指把他的眉心撫平,賣乖地笑道:「當然,不包括老公你,不要生氣啦。」

  他當時說什麼來著,自信十足地說:「當然不會,我和其他男人可不一樣。」

  林爸爸又點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整個人頹然地蹲了下來,夾著煙的手伸著,任由它靜靜地燒著,菸灰落在木板上。

  冉青青說得對,男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賤種,也包括他。

  林爸爸把這件事情瞞了下去,心裡常常覺得不安。可是潘多拉的盒子打開以後就關不上了,他發現自己控制不住地去回想那天晚上的新鮮感,對,就是新鮮感,和冉青青完全不同的新鮮和刺激。冉青青畢竟已經和他結婚二十多年了,連孩子都這麼大了,他確信自己愛著冉青青並且只愛她一個人,但是他沒辦法抑制自己的想法。

  他輾轉反側了很多個夜晚,有時候從夢裡驚醒,看到熟睡在他身旁的妻子,心裡湧起強烈的負疚感,幾乎讓他窒息。

  越是要壓抑,就越是壓抑不了,那次意外幾個月之後,他發生了第二次,這次不是意外了,對象是一個聽他演講的女大學生,崇拜他很久了。

  他沒有打算和任何人發生長期的關係,每次放縱過後都後悔莫及,所以一晚上過後便斬斷所有聯絡。

  從去年到今年,一共有四次。

  從冉青青出現異樣的時間來推算,應該是第二次後知道的。

  ……

  手裡的煙燃到了指間,林爸爸被燙了一下,將菸蒂按滅,抬眸看向從開始就一直沉默的林閱微,說:「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你和你媽媽失望了。」

  林閱微手指緩緩曲起,攥成了拳頭,眼眶通紅,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男人都會犯的錯」,她爸爸也犯了。

  林閱微想大吼,想大叫,想質問他:你這樣對得起我媽嗎?!

  但她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林爸爸流露出哀求神色,說:「我真的……我是被沖昏了頭腦,我沒有乞求你媽媽原諒我,但是我不想離婚,你媽媽那個人你不是不知道,她需要人哄著她順著她,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你讓她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行不行?」

  林閱微不動聲色地仰了仰頭,淚水從眼角滲了下去。

  林爸爸:「閱微……」

  林閱微像是終於難以忍受似的,衝到了衛生間裡,抱著馬桶嘔吐起來。

  喝的酒也好,牛奶也好,最後連帶著膽汁,一塊兒往外嘔。

  林爸爸驚慌失措地站在衛生間門口,不敢上前,哽咽道:「爸爸錯了,你別這樣。」男人眼眶明顯泛紅。

  林閱微沒理他,臉上被淚水糊了滿臉,邊吐邊哭。

  林爸爸急得像螞蟻在原地打轉,轉了一會兒,他突然想到什麼,拉開房門沖了出去,沙發上的顧硯秋立刻站了起來。

  林爸爸指了指裡面,把位置讓出來。

  顧硯秋連忙進來,在洗手間裡找到了林閱微,林閱微哭得不成樣子,今天出去精心化的妝也花了,林閱微看見她進來,先是捂了把臉,說:「你別看我。」

  顧硯秋看她這樣心疼,卻又被她的反應逗得想笑,露出了個非常複雜的神情。她去洗手台擰了塊濕毛巾過來,給林閱微擦臉。

  林閱微自個兒哭得酣暢淋漓,顧硯秋一來她就不好意思了,毛巾碰到臉上的時候,林閱微往後縮了一下,說:「涼。」

  顧硯秋馬上說:「我去給你放熱水。」

  「算了。」林閱微奪過她手裡的濕毛巾,胡亂把臉揩了一下,撐著顧硯秋的胳膊站了起來,說,「你帶我走,我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嗝。」

  最後還打了個哭嗝。

  顧硯秋說:「好。」扶著腳下發軟的林閱微出去。

  林爸爸在房間門口杵著,見到她出來往前跨了一步,又退了回去,他抬眼看向顧硯秋,「好好照顧她。」

  顧硯秋點頭。

  林閱微目不斜視地路過了她爸,林爸爸沒有送她們倆下去,他知道林閱微不想見到他。

  林閱微下了電梯後便甩開了顧硯秋的手,一個人在前面走得飛快,顧硯秋不遠不近地跟著她。林閱微站住了腳,顧硯秋保持著相同的速度走近她。

  林閱微一手拽過她,拉開顧硯秋大衣的領子,把臉貼在她的肩上。

  顧硯秋很快感受到肩上不正常的濕熱,帶著點點濕意,沉悶的哭聲從耳畔傳來。

  顧硯秋眼眶跟著發酸,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她把自己大衣的扣子都解開,將整個林閱微都包裹在了懷裡,手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

  林閱微把剛才被打斷的哭給哭完了,吸了吸鼻子,從顧硯秋懷裡出來,抬眼看她,眼圈還是紅的,心情卻已經平復下來了:「我爸出軌了,他們倆正在切割財產,協議離婚。」

  「嗯。」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沒有。」

  「那你這麼平靜?」

  「那我應該怎樣?幫你聲討你爸爸麼?痛斥渣男?」顧硯秋歪了歪頭,微微笑道。

  「你總是這麼冷靜。」林閱微嘟了一下嘴。

  顧硯秋低下頭,看著林閱微伸出手,細長靈活的手指翻飛,幫她將大衣扣子扣好,然後她視線往上,林閱微上前親了她一下,說:「也總是這麼可靠。」

  顧硯秋沒說話,只笑了笑。

  林閱微用力地抱了她一下,感嘆道:「怎麼辦啊?已經沒辦法想像哪天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了。」

  顧硯秋很直男地回答:「這世上誰離了誰都能活下去的。」

  林閱微呲牙。

  顧硯秋似乎早有預謀,不緊不慢地補上:「無非是活得好與不好罷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說完,她露出糟糕的神情,說,「呀,本來打算說句感人的情話的,可惜沒圓好。」

  果然林閱微並不滿意,兩手捏住她的臉,搓揉了兩下,把本來在寒風裡就吹得通紅的臉捏得更紅,才大跨步向停車的地方走去,瀟灑地迎著風:「走了。」

  顧硯秋活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哭笑不得地跟上。

  林閱微系好自己的安全帶,說:「去我家吧。」

  顧硯秋:「……」

  她把手機屏幕按亮,在林閱微眼前揚了揚。

  林閱微:「幹什麼?」

  顧硯秋:「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林閱微眼睛定住兩秒鐘,說:「凌晨兩點。」

  顧硯秋:「你媽媽早就睡了,明天再去吧。」

  林閱微心裡知道顧硯秋說得對,但她忍不住要槓一下,說:「那可不一定,萬一她夜不能寐,自個兒在床上哭一整夜呢?」

  顧硯秋:「………………」

  顧硯秋說:「行吧,那我們現在去你家。」

  林閱微:「別,我大半夜把我媽吵醒,她要打我的,明天去,明天再去。」

  顧硯秋一瞬不瞬地盯了她兩秒鐘,突然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

  林閱微一個激靈:「幹什麼?」

  顧硯秋說:「有別人摸過你頭嗎?除了你爸媽。」

  林閱微想起一個人,屈雪松,每次說她傻的時候就摸她頭,在女朋友面前任何人都是不存在的,尤其是屈雪松,所以林閱微回答:「沒有。」

  顧硯秋露出滿意的笑:「歸我了。」

  她的意思是摸頭這個動作歸她了,林閱微心說:別說摸頭了,我哪兒沒歸你,想要什麼都拿去。

  兩人回了家,林閱微把家裡的燈都按亮了,往沙發上一躺。

  顧硯秋以為她要睡覺,過來就要把她抱上樓,林閱微在她碰到自己的時候制止了她,「不睡覺,你陪我聊聊天。」

  顧硯秋便坐下來,和她說話。

  林閱微正要開口,肚子咕嚕了一聲,接著便一聲接一聲,停不下來,林閱微說:「我餓了。」她晚上除了喝酒只吃了點甜點,再就是牛奶,後來還都給吐掉了。

  顧硯秋起身去給她做夜宵。

  凌晨兩點四十,兩人在餐桌面對面吃麵條。

  「你明天不要上班嗎?」林閱微把碗裡的蛋黃夾到顧硯秋碗裡。

  「上啊,待會兒就睡。」顧硯秋把蛋黃還給她,說,「我不喜歡吃蛋黃。」

  「你居然挑食???」林閱微如同見到了什麼大新聞。

  「我挑食很奇怪嗎?」

  「沒有沒有,那我把蛋白給你吃,你不喜歡吃蛋黃的話可以給我。」

  兩人交換了蛋黃蛋白。

  林閱微不想遵守食不言的禮儀了,加上麵條太燙了,吃著吃著就把天給聊了。她說完她爸的事,最後做了個總結陳詞,嘆氣道:「萬萬沒想到。」

  「我也萬萬沒想到。」

  「你沒想到什麼?」

  「我爸會娶後媽,後媽帶了個比我還大的兒子進門,我媽還是個同性戀,曾經還有個女朋友,我連人都找不到。」

  「……」

  顧硯秋把最後一口麵湯喝乾淨,說:「怎麼樣?比起我家的事,你家是不是好多了?」

  林閱微抽出一張紙巾往她臉上甩去,哭笑不得道:「有你這樣安慰人的嗎?」

  顧硯秋順勢伸手抓過那張紙巾,擦了擦嘴,說:「有啊,你現在不就見到了嗎?」

  林閱微吸溜了一口麵條。

  就聽見顧硯秋頓了頓,認真地說:「我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些事情不闖過去看看,就老以為天要塌了,可天是永遠不會塌的。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林閱微放下筷子,雙手捧著臉頰,崇拜臉看她:「你這樣講話好帥啊。」

  「是嗎?」顧硯秋含蓄地笑了笑,「我平時不帥嗎?」

  林閱微:「哈哈哈哈哈。」

  逗她一下還當真了。

  顧硯秋臉上掛不住,便催她:「面都涼了,快點吃。」

  「知道了。」林閱微吐了吐舌頭。

  飯後,顧硯秋收拾桌子碗筷,林閱微在客廳里踱著步遛食。飯後不能立刻洗澡,於是兩個人只能在客廳里干瞪著眼,林閱微有點後悔剛剛吃飯的時候把話聊完了,現在不知道說些什麼。

  看電視麼,太晚了,她不習慣半夜的電視機聲,夜深人靜,聽著總覺得滲人。

  顧硯秋又去切了一盤梨過來,放在茶几上,主動挑起了話題:「你晚上,我說的是屈雪松帶你去的那場宴會,怎麼樣?」

  話題來了,如果沒有後來她爸的事情中途打斷,林閱微是要與她好好說道說道的。

  「認識了挺多人,我還見到了程歸鳶的爸爸。」

  「我知道。」

  「他笑點那麼低是認真的嗎?」

  「這個我不清楚,我和她是在國外認識的,和她爸不是很熟,但是後來和他交談的時候他是經常開懷大笑的,程歸鳶一臉受不了的樣子,應該是真的。」

  「挺神奇的。」林閱微說。那麼大個公司的老總成天跟彌勒佛似的,比彌勒佛還要誇張。

  「我也覺得神奇,我之前看她家裡人的合照,她媽長得跟天仙一樣,她爸就……」

  「你居然也會私下吐槽人的長相?」林閱微再次震驚了。

  「我這不是吐槽。」顧硯秋自認為嚴謹地糾正她,說,「我這是陳述客觀事實,以及程歸鳶自己跟我說過的,懷疑她不是親生的,她爸長得太著急了。」

  「好的好的,」林閱微說,「哈哈哈哈。」

  她今天笑點也特別低了。

  顧硯秋眼裡飛快地閃過一絲悵然,很快隱去,說:「還有別的新奇的事嗎?」

  「有啊,有一件。屈雪松帶我去認識了幾個年輕人,不是製作人的兒子就是導演的兒子,要麼就是投資商,反正都是富二代。那裡邊有個小姑娘,喜歡屈雪松,和我處處不對付。他們正好在玩橋牌,她以為我不會,就挑釁我,然後我上去把她打得落花流水。」

  「你會橋牌?」

  「對啊,我玩……」林閱微本來想說「我玩了好多年了」,但生怕顧硯秋知道點什麼,尤其是她以前對一個從沒見過面的人動過心的事,吃醋是一回事,丟人是更大的事,便臨時改了口,「我玩過一點,技術還行。」

  「噢,這樣。」

  林閱微感覺她的表情看上去似乎……若有所思。

  林閱微問:「你會玩嗎?」

  顧硯秋斂起神色,微微笑道:「會一點。」

  林閱微就很驚喜了:「好啊,以後有機會的話一起玩。」她剛欣喜了一瞬,耷拉下來,「還差兩個人。」

  「網上不是有什麼軟體的麼?」顧硯秋說。

  「啊,我從來不在網上玩的,沒有面對面有意思。」林閱微必須把網上的帳號嚴防死守,不能讓顧硯秋發現她在網上還有一段無始無終的情。

  「江叢碧和程歸鳶?」

  「可以。」

  「她們倆會嗎?程歸鳶會一點。」

  林閱微大手一揮:「我讓她去學。」雖然以江叢碧這麼懶散的性格肯定不願意學這費腦子的紙牌,但沒關係,到時候她可以王者帶江叢碧那塊青銅,雙方互有勝負就行了。

  從來沒聽說過顧硯秋喜歡玩橋牌,水平應該不怎麼樣。

  林閱微已經提前計劃好了,恨不得現在就把那兩個揪過來打牌。

  顧硯秋看看牆上的掛鍾,站起來:「差不多了,可以上樓洗澡了,洗完澡趕緊睡覺。」

  林閱微仰頭看她,說:「我明天想回家一趟。」

  顧硯秋點頭「嗯」了一聲:「我早上送你去。」

  「你在家睡覺吧。」

  「不行,我送你去,我不放心。」

  「我去應酬你放心,我回家你也不放心。」林閱微也站起來,手臂勾過顧硯秋的脖子,笑道,「顧總,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顧硯秋輕吻了她唇瓣一下,單手捧著她的臉,望著她的眼睛,真誠地說:「當成我的寶貝。」

  情話坐上了登天梯一樣毫無緩衝上升了數個台階,林閱微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臉紅了。

  「你……」

  顧硯秋順手按著她的後腦,往自己的懷裡帶,送過去一記深吻。

  林閱微恍恍惚惚地上了樓,一直到顧硯秋將睡衣送到她手裡,她才回過神來,頭重腳輕地進了浴室。

  關了燈以後,聽著身邊變得綿長均勻的呼吸聲,林閱微才睜開閉著的眼睛,看著窗外的夜色到天明。

  林閱微悄悄把顧硯秋手機鬧鐘關了,到了七點半才叫她,顧硯秋抬手按著一側的太陽穴,睫毛顫動幾下才緩緩睜開眼。

  林閱微雙手將衣服奉上:「早餐做好了,請下樓用餐。」

  顧硯秋看著她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沒說什麼,伸手在她後頸捏了捏,摟進懷裡抱了一下。

  ***

  冉青青大清早見到林閱微,表情一瞬間可謂是見了鬼了:「你怎麼來了?」

  林家的狗汪汪汪吠起來。

  林閱微來的路上醞釀的一腔悲情被轟成了渣,顧硯秋一副忍笑表情。

  林閱微走到她跟前,嚴肅地說:「媽,你讓狗迴避一下。」

  冉青青把狗交給了傭人,抱到花園裡遛彎去了。

  林閱微定定地看著她,眼圈一紅,不聲不響地開始掉眼淚,冉青青立時心領神會,她嘆了口氣,向林閱微張開了懷抱:「也不知道是誰老公出軌了,我還沒哭,你哭什麼?能不能有點出息。」

  冉青青後知後覺有點誤傷,扭頭朝顧硯秋說:「沒有說你哈。」

  顧硯秋:「……」

  ※※※※※※※※※※※※※※※※※※※※

  此章鳴謝:M的深水

  並沒有地圖炮男人的意思,好男人還是有的,就是少了點﹁_﹁

  就很簡單的出軌,一個事業有成的成功男人即使愛著妻子,卻貪圖新鮮刺激,沒有把持住的故事

  我從開頭就埋了伏筆了鴨

  故宮沖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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