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以北州縣，已盡數丟失，芮城、平陸、垣曲、孟縣、武陟皆有敵軍。閱讀М」
皇太極千里挺進淮北的同時，山西和豫北的清軍也發動了攻勢。
山西這邊清軍的指揮官是已經和羅汝才交手多次的阿濟格，豫北方面清軍的指揮官則是多鐸。
清軍的總兵力大約六萬，其中旗軍約有兩萬，曹營兵力分散，抵擋不住這麼多的敵人，讓闖軍立刻渡河增援也不現實，羅汝才便下令各部隊趁著還沒被清軍咬住，迅速撤回黃河以南，雖然損失不算太大，但還是死傷了幾千人。
總體來看，曹營這次向黃河以北出擊還是有益的，至少收了一批錢糧，使財政狀況有所緩解。曹營不及闖營財大氣粗，羅汝才實際掌控的其實也就河南、南陽二府和汝州，哪裡養得起十萬大軍。現在曹營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賠錢，等到抄家財徹底耗盡，或者哪天闖軍不援助他們了，財政必然崩潰。
曹營將領們現在最恨的就是崇禎，要是他在北方多扛一陣，曹營在殲滅了陝西明軍之後，向北收取整個山西絕無問題，何至於陷入現在的窘境。現在守山西的換成了阿濟格，曹營再想北上就舉步維艱了。
不過現在埋怨崇禎也不是辦法，羅汝才在考慮一個數學問題。
「老張說他對面有兩三萬清軍，老李說他那裡有七八萬，這就十萬大軍了，我們當面之敵六七萬人，豪格在山東也不可能是光杆司令，也就是，清兵起碼出動了二十萬人。難道皇太極還能有撒豆成兵的本事？這一仗他們應該是傾巢盡出。」
「從大海到潼關，清軍連綿成一線，無隙可乘，唯一的一個空檔便是陽武、封丘、長垣一線，可是偏偏被朱由檢這個狗賊擋住了，否則的話，捷軒和明遠一擊便可斷皇太極後路。可偏偏開封明軍又動不得，一旦把他們逼急了，恐怕會有人投虜。幾萬明軍，不過是路障而已，若是變成幾萬綠營，那便難辦了。」
羅戴恩說：「要我說，我們就跟他們這麼耗下去。攥緊拳頭守住河南的幾處要地，韃子一旦渡河，便迎頭阻擊，縱然不能反攻河北，守住河南是沒問題的。山西山寨的兄弟傳來的消息都說韃子在狠刮地皮，鬧得天怒人怨。他們二十萬大軍人吃馬嚼，日費千金，三四個省的地盤怎麼供應得起，耗個一年半載，拖也把他們拖垮了。」
玄珪說：「老將軍這話自然是沒錯的，然主公卻不能依此行事。曹營並非闖營下屬，倘有朝一日闖營不再援助，而清軍大至，又當如何？眼下皇太極主力與闖王決戰於淮水，若闖王勝，東虜再無南侵之力，若闖王敗，闖軍未必再有餘力援助河南，河南必將危殆。」
羅汝才點了點頭：「牛先生以為如何？」牛金星說：「我軍於己卯年平定河南，宣布三年免徵之策，只消再堅持一年，明年的夏糧便可開徵。預計歲入可達三百萬。」
羅汝才頗為驚異：「三百萬？按照萬曆年間清丈田畝，河南一省也只有一百七八十萬石的秋糧，六十多萬石的夏糧，我們這兩個半府的地方，能收三百萬？你算汝寧和鄭州了嗎？」牛金星說：「汝寧的錢糧要供給回營和革營的開銷，還要供闖軍臨時取用，我們也就當地的駐軍可以吃汝寧的錢糧，鄭州是闖軍左營和高、李二將軍的兵馬，也沒法往中樞送錢糧。」
羅汝才笑道：「我們福、唐、崇、徽四個王府，所得錢糧也不過幾百萬，河南、南陽、汝州三地一年的賦稅，竟然就有此數，無怪大家都想做皇帝了。」
牛金星說：「天下在冊田畝，以山東、河南最多，兩省田畝幾占天下之三成。河南一省之土地，若是全部清丈清楚，將不下一億畝，區區三百萬的賦稅，也算不得什麼。我軍人多地少，也是優勢，豫西一地，豪強早被義軍掃空，如今每鄉皆有本營之人，故而吏不敢弄墨，民不敢犯禁。明朝皇帝不過是鄉紳之總盟主，大帥卻是這豫西之地的真正主君。」
羅汝才說：「只可惜，這主君做得小了些。這樣一點地盤，若是十年前，我可天下無敵，眼下卻算不得什麼。三位所言皆有道理。老叔說得對，清軍利在速戰，剛不可久；玄先生說得對，闖軍現在的壓力也很大，我們不能一直指望闖軍援助；牛先生說得對，等到明年秋收，我們有了自己的錢糧，要養十萬之兵雖然艱難，卻也不算完全養不起。」
羅汝才笑了笑：「我這個做主公的，也不能只會和稀泥。我來說說我的想法吧。老李現在的情況不太好，他同時面對皇太極和洪承疇，雖然九條龍去增援了，但是也難保不出什麼意外。這個時候，老李是不能敗的，如果老李敗了，我們才危險。」
羅汝才的話似乎另有深意，李自成如果敗了，對整個反清聯盟不利是肯定的，但是，反清聯盟有反清聯盟的利益，曹營也有曹營的利益。
曹營中的很多人之前一直擔心，闖軍如果太過強大，會吞併曹營，但羅汝才卻不這樣認為，在他看來，如果闖軍打了敗仗，才會成為曹營的威脅。
如果闖軍比曹營強大很多，李自成不必畏懼曹營，曹營反而能夠生存，在那樣的情況下，闖軍不必擔心曹營對自己不利，如果貿然對曹營下手，反而要擔心曹營投靠清朝。可是一旦闖營變得虛弱，他們反而要對曹營嚴加提防，更不能指望他們用自己都不夠用的資源去資助曹營。
另一時空李自成殺羅汝才，恰恰就是曹營比闖軍弱，卻並沒有弱太多的情況，當時雖然有孫傳庭大兵壓境，但是經過多年征戰，義軍中比較有見識的人都能看出明朝的虛弱，此時火併羅汝才，除了少數極其不服李自成的，大部分人並不會投靠明朝。
李自成如果在淮河戰勝了皇太極，除非皇太極的軍隊受到毀滅性的打擊，李自成預計馬上要一統天下，否則他就要顧忌羅汝才投靠皇太極的可能性，更要顧忌張獻忠、羅汝才、納敏夫三家聯手對付自己，出於這個考慮，他不會對曹營動手。
反之，如果李自成打輸了這一仗，闖軍實力大減，就要考慮曹營這個盟友是否可靠。畢竟曹營如果直接襲襄陽，下武昌，奪取湖北的地盤，曹營的財政危機就徹底解決了，不必像現在這樣仰人鼻息。
李自成打心眼裡並不相信羅汝才會投靠皇太極，但是就算是兄弟，當對方成為一個利益集團的領袖，也就不能再作為一個人來看待了。同理，羅汝才還要擔心李自成如果和皇太極誰也吃不掉誰，也有可能用西營、曹營、包營、明軍，乃至朝鮮義軍這些更弱小的勢力做交易。
從感情上來說，作為大哥，羅汝才盼著李自成贏。從曹營來說，作為大元帥的羅汝才必須讓李自成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