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詔是山西大同人,早年又任職於關寧,但是由於後期經常受到洪承疇的節制,往往被視為秦軍將領,就如同後來榆林人姜瓖成為山西明軍的代表人物一樣。在洪承疇麾下主將中,曹文詔戰績居冠。他既沒有左光先的鈔能力,也沒有馬科那樣擁有青海馬匹的先天優勢。那麼,他是如何取得如此之多的戰功的呢?
殺良冒功只是一方面,但是解釋不了為什麼如此之多的反王死在曹文詔手裡。
第一是用計,曹文詔以寡擊眾打垮王嘉胤已經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此人雖然脾氣暴躁,腦子卻不笨。在原本的歷史上如果不是李自成先擊斃他麾下兩員大將激怒了他,他也未必會上套。
第二就是善於調動軍隊的士氣。曹部兵將的待遇很好,雖然代價是老百姓的待遇低到腦袋都沒有,但的確能起到穩定軍心的作用。在部下的賞罰和戰利品分配上,曹文詔做得也比較公平,本人又驍勇,常親臨一線,使得部下願意為他效死。
所以,李自成的計劃有兩個問題,第一是曹文詔未必上套,第二是縱然上套了,曹兵也不見得會潰亂。所以,李自成還加了幾道保險措施。李過和李自成、趙勝一起誘敵,伏擊部隊由劉宗敏和劉芳亮指揮,谷可成、李文江負責切斷官軍前鋒的退路,田見秀、袁宗第兩部隱伏在山坳之中,如果伏擊戰不順利,就由他們殺出斷後,掩護大部隊撤退。高傑負責保護闖營和二隊的老營前往窟龍關,一旦戰局不利,就北上躲入狐岐山中。
王瑾只提出了一個意見,就是把兵力最強的李文江部也調到山坳里埋伏作為預備隊。他的意思是,如果能把官兵包餃子,那為最好,如果官兵真的竭盡全力往山下衝殺,那就放他們去吧,免得他們做困獸之鬥,這樣也足以重創官軍士氣,讓他們很長時間不來進攻。如果沒等殲滅前鋒,曹文詔的主力就到了,闖軍的處境將相當危險。
李自成徵求了李文江和其他將領們的意見之後,決定聽王瑾的。李文江抱的也是打一下就跑的主意,他可不希望再出現延川之戰那樣的死拼硬打。但他也是個實在人,對於自己負責斷後並無意見。
隨著官軍的步步進逼,石樓山的氣氛日益緊張起來。王文耀指揮的夜不收已經與官軍發生了零星交戰,但戰果很不理想,闖軍夜不收的死傷差不多是官軍的一倍。畢竟夜不收這一工種非常考驗單兵素質,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善的。之前闖營能打贏馬科麾下的夜不收是因為西寧兵還按照在老家對付蒙古牧民的習慣三五人一組,又輕敵冒進,這才被十幾人一組的闖軍騎兵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旦官軍老兵們謹慎起來,闖營的夜不收還是對付不了他們。
其實曹文詔自己也想不通,他到底為什麼要千里迢迢兜這麼一個大圈子來追趙勝。
趙勝返回陝西的這段時間,惹的事其實也不算很大。但洪承疇還是召回了曹文詔,理由居然是趙勝引起了聖上震怒。
一般的流民造反,如今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了,可是秀才造反對於明朝官紳就有巨大的衝擊力了。俗話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是在現在晉陝兩省的各路反王中,偏偏有兩位秀才十分搶眼。
點燈子趙勝、闖塌天劉國能二人近來十分活躍。雖然他們一開始使用的是外號,但後來真名和原本的身份也還是傳出去了,他們兩個的秀才身份引起了他們原來的同類的巨大驚恐。
由於劉國能一直在私下和官府接觸,對待士紳也相對溫和,所以他的仇恨值並不是很高。而趙勝對大明的統治者甚是痛恨,殺官、殺紳、殺吏,而且堅持不肯招安。於是,他的名字越來越多地出現在了官紳們的書信和奏章里。
於是,崇禎皇帝下了最高指示:秀才謀反,大壞人心,當速行剿除,以正教化。
上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洪承疇就把這個倒霉差事交給了曹文詔。雖然曹文詔消滅的流寇不計其數,但從來都是撞上誰就打誰,要特意消滅指定的某支隊伍談何容易,於是他就跟在趙勝的屁股後面兜了快兩個月的圈子。
在曹文詔看來,這種做法毫無必要。趙勝固然比那些只會殺人放火的純正流寇強得多,卻也談不上特別優秀,根本犯不上為他花這麼大的力氣。他真正想對付的是繼承了王嘉胤勢力的王自用和那天壞了他好事的張獻忠,在曹文詔眼中,這兩個人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此外還有闖王高迎祥,他和王嘉胤一樣是官軍的逃兵出身,隊伍中逃兵占的比例很高,很多都是在己巳之變中譁變的勤王軍。高迎祥部戰鬥力很強,作戰有章法,如果武器裝備能有保障,一般的官軍絕不是對手。
然而上命所差,蓋不由己,既然皇上和督師讓他殺了趙勝,他就得照辦。趙勝會跑在他的預料之內,不跑還叫流寇嗎。當發現趙勝是和李自成會合,而且還打算與自己開戰時,曹文詔心中只有喜悅,這倒霉差事總算能結束了。
他的探子偵察回的情報是:流寇數量在一萬到一萬五之間,依山設防,部署並無出奇之處。這個布置符合一般流寇的水平,可問題是,李自成和趙勝難道真的就想憑這樣的布置戰勝自己?
一聽說此戰的對手是李自成,艾萬年主動請戰,要求打頭陣。他父親艾應甲死於李自成之手,族人被殺不下數十,此仇如何能夠不報。曹文詔當然應允,當下決定由艾萬年統兵一千打頭陣,劉成功統兵一千為第二陣,他和曹變蛟親率三千主力在後接應,柳國鎮和王錫命負責守護老營,作為預備隊。
曹文詔加了一分小心,李自成是個頗為詭詐之賊,能在竇莊張家的地盤上打敗馬祥麟夫婦,足見其能。因此曹文詔推測,流寇可能安排了一些計謀在等著他。尤其是石樓山地形複雜,易於設伏。曹文詔才不會去和流寇鬥智,他倚仗的是己方軍隊強大的硬實力。
艾萬年麾下的神木邊軍長年抗擊蒙古,是經驗豐富的精銳,就算遭遇埋伏,也不會輕易潰亂。道路狹窄對於伏擊方來說既是優勢也是劣勢,如果李自成有強大的炮兵和訓練有素的鳥銃隊,在狹窄的山路上以逸待勞伏擊官軍,官軍以血肉之軀又豈能對抗漫天橫飛的鐵和鉛。但曹文詔知道,李自成不可能有炮,火銃和弓箭的運用水平也不高,最主要的制勝方式還是冷兵器肉搏。由於地形不便大部隊展開,闖軍的人數優勢也難以發揮,艾萬年一定能堅持到劉成功趕到增援,等到曹文詔的主力掩殺過來,在山道上亂作一團的闖軍必然潰敗。
李自成和曹文詔都認為自己的計劃十分可靠,然而戰鬥卻向他們都沒有想到的第三種情況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