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先生是嚴州人啊，我聽說西營在嚴州也在開科取士呢，為何不去應西營的科舉呢？」葉雲林問道。原來的江西巡撫陳可新調去中樞了，原本擔任江西吏官的葉雲林代理巡撫，不過改為實授也是早晚的事，等到新的吏官來了就要轉正了。像他這樣入伙早，與闖軍患難多年的讀書人，一個個升官速度都像坐火箭。
面前這個年輕人顯然有點緊張，一旁的蕭山說：「煥卿是家裡的次子，兄長已經出仕西營了，他外祖父又與鞏刑官有舊，所以他就來江西了。」
陶然，字煥卿，是浙江嚴州府建德縣一個鄉紳的次子，外祖父就是蕭山原來做活的那家藥鋪的陸掌柜。蕭山這話說得這麼直白，讓他頗為尷尬。他父親的確是打的兩面下注的心思，嚴州在西營的地盤，不把西營敷衍好了是不行的，何況西營現在受了招安，讓一個兒子出仕西營也不算出任偽職；但這西營的兵力似乎又不如闖營，闖營是反朝廷的，西營卻受了招安，真要是打起來，嚴州可就成了前線，既然岳父在闖營那邊有關係，還是得利用起來才行。
兩個兒子一邊一個，不管將來闖營和西營誰贏了，自己的家門都不會斷絕，加入輸的一方的兒子想投降也有人引見。就算對面不收，再不濟也能回家當老百姓，頂多出家為僧，不至於喪命。
葉雲林倒不在乎，他也是大明的秀才出身，大家都叛徒，誰看不起誰啊。「陶先生已經有明朝的秀才功名了，交上來的這篇文章也寫得好。只不過，我們現在的規矩已經改了，秀才最高只能授九品官。」
隨著闖軍的地盤越來越大，投闖的讀書人也越來越大，現在對於來降的明朝士人待遇沒有之前優厚了。秀才投闖，原來很容易就能給到八品官，最低也是九品，現在九品官成了上限，大部分人都是授無品級的吏員，不過讀書人比較忌諱這個「吏」字，現在往往也稱之為無品級官。在明朝，典史就是無品級官，這個稱呼比較容易被讀書人接受。
陶然被授予浙江金華府東陽縣工科司商，主管一縣的商貿，收稅的事不歸他管，但他要負責協助。這在明朝其實是吏的工作，不過既然現在闖軍把這個官職的品級定為九品，明朝的讀書人自然也不介意做這個官，就連沒品級的官一樣有人搶著做。
和西營達成協議之後，袁宗第迅速帶著右營從江西上饒挺進浙江。杭州被西營占了，奉天倡義營的浙江巡撫衙門便設在紹興。這裡離西營的控制區非常近，但闖軍也並不覺得不安全，李自成指示袁宗第，建立好官府和衛戍部隊之後就趕快把野戰部隊撤回江西，抓緊時間補充修整，可能很快還要打大仗。
一方面，是李自成信得過張獻忠；另一方面，是李自成覺得以西軍現在這種魚龍混雜的狀態，真要是打過來，還不見得贏得了闖軍的衛戍部隊。
陶然來到外面，和其他剛剛授官的人會合。而一旁的樓上，王瑾望著下面魚貫而行，等待授官的人，不由得感慨道：「現在，我們基本上已經被認為是個正常的官府了。雖然是好事，責任卻也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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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要就任浙江巡撫的謝澍說：「可惜這些新考選的官，終究不如識字的老兄弟們好用，指望他們建田兵，那是肯定不成的。」
王瑾說：「你也不必拘泥于田兵一種形式，各地的農民都在和地主鬥智鬥勇，各有各的辦法，田兵適用於湘贛，未必就一定適用於浙江。多向浙江的農民學學，總會找出辦法的。我們不是真能為民做主的聖人，但新朝鼎革，還是要讓貧富之間達成平衡，使窮人喘一口氣。至於更遠的事情，那也顧不得了。除了戒殺這一點要牢記之外，別的事都儘管放手做，什麼也不用怕。」
王瑾輕笑一聲：「我這個活閻王說戒殺，著實沒什麼說服力啊。當年我們行軍打仗，時刻面臨生命危險，唯有殺人，能最快地肅正軍紀，總比大家都死強。現在不同了，我們有條件讓司法正規化，那就必須得做了。」
謝澍點了點頭：「我省得。雖然不敢說能做得多好，但我定不給我們闖營惹麻煩。」王瑾笑道：「不惹麻煩，這還不叫好？你也不用太擔心惹麻煩，花錢養那麼多衛戍部隊，就是要解決麻煩的。只要麻煩別大到需要大元帥把野戰軍調過來，你怎麼折騰都行。你是有良心又受過苦的人，不會對不起老百姓，你又是有良心且做過地主的人，所以也不會濫殺無辜。正因為如此，大元帥才把你派來。既然大元帥信你，你就放手去做。對了，聽說張獻忠新委任的浙江巡撫是堵胤錫，這人雖然之前只是個南京戶部主事……算了，你不用在意這事。」
王瑾仔細想了想，堵胤錫雖然是個能力很強的人，卻也並非什麼曠世奇才，只是由於另一時空南明的妖魔鬼怪太多，讓他這個正常人顯得鶴立雞群了。他當巡撫固然能當得很好，但也不必擔心他能對闖軍造成什麼威脅。前段時間闖軍對衛戍部隊的編制又擴大了，給每省的駐防制將軍增加了一個直轄協。浙江的衛戍部隊由兩千右營老兵擴編而來，有近兩萬人，堵胤錫本領雖大，可憑空變不出這麼多兵來。西營現在手上有錢，可以大批招募軍隊，但是他們沒有像闖軍這樣準備多年的訓練機制和後勤體系，新組建的部隊很難達到闖軍衛戍部隊這樣的戰鬥力。
浙江已經是闖軍設置的第八個省，現在南方的半壁江山都在奉天倡義營的統治之下。洪承疇、楊嗣昌、尚可喜短時間內不至於構成威脅，這樣一來，在闖軍背後的雲南、貴州兩省就顯得很礙眼了。
雲南還好，劉芳亮和李文江還沒拿下川南地區，雲南明軍暫時威脅不到他們，雲南和廣西的闖軍控制區之間隔著桂西的土司轄區做緩衝，雲南明軍也飛不過來。但貴州明軍同時威脅廣西、湖南、四川三個方向，縱然沒有大舉進攻的實力，可頻繁襲擾也非常惱人。
李自成決定，趁著明軍的下一次主力進攻還沒到來，先把雲貴問題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