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出賣與被出賣

  在江西戰場上,袁宗第的任務就是拖住尚可喜、黃斌卿等部明軍。情報顯示,浙直總兵王之仁的部隊從江西戰場上消失了,去向不明。不過王之仁部的戰鬥力哪怕當綠營也算差的,闖軍倒不擔心他們會在哪裡發動奇襲。

  李自成回到衡州主持了設立六部和選拔官吏的事務,短暫見了見老婆孩子之後,便返回了長沙,此時他又和劉宗敏、李定國一起前出岳州。李自成坐鎮岳州,由劉宗敏和谷可成指揮部隊向明軍宋一鶴部發起進攻。

  如果宋一鶴被打垮,那麼闖軍就將直取武昌。武昌一失,則南方半壁不復為明朝所有。左良玉的兵馬將會陷入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三部的包圍之中,又沒有足夠的地盤供應糧餉,有覆滅之虞。左良玉一亡,則長江南岸的楊嗣昌、尚可喜所部也會十分危險,闖軍可以從長江、贛江兩個方向順流而下攻擊他們。

  如果尚可喜向左良玉協餉,兩家同心協力隔江呼應……算了,還是想點現實的吧。

  所以,洪承疇和楊嗣昌一定會全力保證武昌不失,別說是戰略上的失敗,哪怕封在武昌的楚王死了,他們兩個也受不了。

  有袁宗第牽制尚可喜,楊嗣昌對宋一鶴的幫助不會太大,戰局的關鍵就在於洪承疇的動向。李自成命李過率後營攻擊荊州,斷洪承疇的後路,他自己則指揮岳州守軍作為預備隊,視洪承疇如何應對而行動。

  這樣一來,闖軍的野戰部隊,就只剩下劉芳亮的左營了。

  馬尚民焦急地等待著信號,只要城頭上豎起青旗,就是行動的時候。雖然他知道約定的時間還沒到,但還是抓心撓肝一般,等待的滋味著實不好受。

  馬尚民是夷陵船幫的把頭,前年闖軍攻破夷陵時,原來的把頭被殺了,他被船工們推舉為新把頭,也成了闖軍留在夷陵的潛伏人員。不久前,闖軍的裘岳寨主親自來找他,要他準備船隻,接應闖軍。

  馬尚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任務,但是從要他提供的船隻數量來看,肯定不是小事,至少也有幾千軍隊要過江,多半是要打夷陵了。

  忽然,他等待已久的青旗終於豎起來了,緊接著,一支軍隊出現在南邊的地平線上。這支軍隊也打著青旗,旗號上寫著一個「劉」字。

  另一時空,闖軍五營的旗號顏色是根據五行相克制定的。中營打青旗,為木克土,左營打白旗,為金克木,右營打紅旗,為火克金,前營打黑旗,為水克火,後營打黃旗,為土克水。不過本時空制定旗號顏色時,王瑾認為這種形式毫無必要,而且會令那些做過官軍的兄弟難以適應。所以闖軍五營的旗號顏色還是按照傳統方式,中營打黃旗,左營打青旗,右營打白旗,前營打紅旗,後營打黑旗。

  馬尚民的估計太保守了,這是一支超過兩萬人的大軍。他們從添平千戶所城出發,過漁洋關,攻下了長陽縣,隨後兵臨長江,直取夷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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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承疇並非沒有防備,他在長陽縣只留了一百二十人作為警戒,因為他知道,一旦闖軍打過來,這個小縣城肯定守不住,守城士兵唯一的用處就是向夷陵報警。但他沒想到,闖軍的動作實在太快,又有內應,這一百二十人竟然一個都沒跑出來。就這樣,闖軍突然出現在了夷陵城下。

  王友進、楊秉胤、馬朝興、王汝貴、王可興、郝九松也率領夔東闖軍從陸路逼近夷陵。這些人蹲在夔東山區里,保持與四川、河南山寨的聯絡,襲擾明軍側背,意義非常重大,但條件都很艱苦。總不能一直讓王瑾在廣州吃海鮮,王友進在茅麓山啃芋頭。所以這一次,李自成打算把這六個將領和他們的嫡系兵馬都調回來,分派到各地充任衛戍部隊。夔東的山寨交給馬世耀部駐守,裘岳副之。

  守衛夷陵的明軍有一千多人,由都司高友才指揮,他們立刻反應過來,登城守衛。夷陵城不大,洪承疇認為一千軍隊足夠堅持到援軍到來。主將高友才又是一個頗有能力的人,對守城十分在行,夷陵城定能拖住闖軍,堅持到荊州的援軍到來。

  洪承疇的判斷一點都沒錯,高友才此時雖然還是一個無名之輩,但他的擅守可稱當世一流。另一時空的高友才,以府谷彈丸小城,與吳三桂血戰一年三個月。如果不是因為他和其他陝西義軍打得如此強悍,清朝也不會認為沒有吳三桂打前站不行,也就不會有後來割據云南的平西王了。

  然而,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府谷保衛戰時,全城人都知道吳三桂一進城大家都得死,誰不拼命誰是傻子。而現在,情況大不一樣。

  高友才試圖將城內的士氣鼓舞起來,可是他發現,就連士紳們都不想配合。他們都認得劉芳亮的旗號,上次闖軍打夷陵,劉芳亮和劉體純一起入城。大家都覺得,既然上次闖軍進城沒要他們的命,這次多半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大不了向闖軍捐一些糧餉就好了,既然如此,現在又何必拿錢給官軍呢?

  高友才是個非常有能力的人,面對這樣的情況,他立刻做出了應對:老子先投降,就不會被出賣了。

  高友才當然不是個沒氣節的人,但他的氣節是有條件的。在剃髮令下達之前,他甚至認為大清也和大明、大順沒什麼分別。他是個以軍人職業謀生的人,哪個皇帝發餉,他就替哪個皇帝砍人,對跳槽並沒有什麼牴觸心理,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降,但唯獨當奴才不行。

  守城得不到士紳支持,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高友才部是客軍,沒有本地士紳帶路就是睜眼瞎子,隨時會被出賣,只要有一座城門被打開,他的這一千人怎麼也不可能抵擋如此之多的闖軍。何況荊州也遭到了闖軍的攻擊,高友才可不敢保證荊州的曹變蛟部一定會來救援自己。與其被友軍和士紳出賣之後被俘投降,還不如自己直接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