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伶俐蟲!他拉走了幾千人,還有搖天動和黃龍也跟著他走了。」白鳩鶴急忙報告道。闖軍前隊與搖黃兵馬正在與秦良玉指揮的明軍交戰,本來已經占了上風,然而袁韜、王高、張顯、劉惟明四人卻突然臨陣倒戈。
好在劉宗敏和田見秀本來也不怎麼相信他們,早就有所提防,雙方混戰一場,互有損折,各自收兵。劉惟明撤得慢了,被劉汝魁追上,斬於馬下。
當天晚上,伶俐蟲劉文興忽然帶著自己的一批親信離營出逃,向西北而去,其他各營也有一些人跟從他,混亂中被他拉走了五六千人。明軍白杆兵又來夜襲,乒桌球乓打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發現,搖天動、黃龍兩部也和劉文興一起走了。
楊秉胤急忙道:「官府的確曾經派人來拉攏我們,可我們沒有答應。我們十二個營頭只有打仗的時候才聚在一起,爭天王他們有沒有和官軍私下接觸,實在不是我們能知曉的。」楊秉胤的心裡既憤怒又害怕,他和馬朝興、靳可擎、扈九思四個人,這次是徹底讓袁韜他們給耍了,那六個王八蛋估計他們不會同意招安,便私下和官府談判。
這也還罷了,那六營逃走的時候,都沒通知楊秉胤他們四個一聲。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四個還傻呵呵地在闖營這裡開會,一旦劉宗敏和田見秀髮難,他們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劉宗敏正在前線指揮,老營中是田見秀做主,他立刻做了決斷,現在人心不安,一定不能再內訌了。雖然楊馬靳扈四營加在一起還不到一萬人,但也是一支力量,闖軍沒有閒工夫與他們衝突:「四位掌盤現在能在這裡,自是與此事無涉。出了這麼大的事,營中兄弟恐怕不安,四位掌盤還是快些回去安撫軍心吧。」
楊馬靳扈四人喜出望外,沒想到田見秀就這樣放了他們,都大感鎖天鷂真是講義氣,連聲稱謝,急忙各歸營寨。等這四人出去了,李本深問道:「就這麼放他們走了?」田見秀說:「他們兵力孱弱,就算真和官軍有勾結,也不敢進攻我們。最壞的結果無非是他們帶著兵馬跑了,這對我們也不算什麼壞事,至少我們不用再費力去防著他們了。反正本來打仗也指望不上他們。」
果然,靳可擎和扈九思回營之後立刻帶著自己的部下逃走了,不過他們既沒有向東去投降秦良玉,也沒有向西去追劉文興,而是往東北方去了。楊秉胤派自己的一個表弟過來解釋,說靳扈二位實在害怕,跑回川東北當山大王去了,希望闖軍諸將一定不要見怪。田見秀勸慰了使者一番,還讓他帶一批糧食回去。但隨後又讓李雙喜趕緊到離楊秉胤、馬朝興兩部營地最近的李過隊,讓李過做好提防。
真正讓田見秀擔心的是另外兩件事:劉文興去了哪?還有多少人與他同謀?
在另一時空,因為剛剛發生了拓養坤和張文耀降而復反的事件,明朝方面對於勸降農民軍並不是很重視,他們有自信用武力消滅流寇。直到一年之後,農民軍主力被擊敗,除了李自成之外的其他各路在陝西活動的反王才不得不投降。而此時陝西明軍經過連續作戰和疫病打擊,人員馬匹損失很大,經費耗竭,也不得不接受投降,戊寅之變中孫傳庭帶去勤王的部隊,就有不少剛剛投降的農民軍。
而現在,崇禎也好,洪承疇、孫傳庭也好,對於流寇問題的重視都提升了不止一個台階,也不那麼自信一定會在會戰中取得決定性勝利。是以這一次明廷在勸降上下了大力氣,過去一個掌盤投降,游擊、都司這樣的職務就能打發,而這回崇禎將授官的上限一口氣提高到了總兵。反正已經有白廣恩這個流寇投降做到總兵的先例了,再多一個也沒什麼。
由洪承疇總掌招降事宜,白廣恩負責聯絡。洪承疇也不要求投名狀了,只要投降怎麼都成。目前打垮李自成是第一位的,要以最快的速度削弱流寇的力量。至於投降來的這些人到底忠誠不忠誠,可以等李自成死了之後再研究。
洪承疇在這方面還是很靈活的,過去官軍強,流寇弱,所以要求投降的流寇一定要「忠誠」,現在官軍沒那麼強了,政策自然也要改改。尤其是四川的官軍已經被打得差不多了,不大規模招安流寇,朝廷就得調秦軍來補這個兵力缺口,這可不是洪承疇願意看到的。
「下雨了!下雨了!」闖軍士兵歡呼著,瓢潑大雨突然降下,明軍用火攻船破壞浮橋的計劃頓時落空了。但是,突降的暴雨也給聯軍的行軍造成了很大的困難,嘉陵江湍急的水流不斷衝擊著浮橋,望之令人心驚。目前混營和高一功部都已經渡過了嘉陵江,混營先行向東進發,高一功留在江邊掩護王友進的爭營兵馬。人馬走在搖搖晃晃的浮橋上,怎麼看怎麼不安全。
「東岸發現官兵!是孫守法部!」
「西岸發現官兵!是賀人龍部!」
大隊的明軍追兵終於趕到了,有嘉陵江的水運優勢,他們的行軍速度非常快。曹變蛟作為先陣,突襲了猛虎楊秀頭所部,孫守法和賀人龍則沿著嘉陵江兩岸殺來,意圖奪取渡口,將聯軍主力徹底困在嘉陵江以西,全部殲滅。
高一功對孫守法,李友對賀人龍,這兩組對手都堪稱冤家路窄。高部與孫守法有黑水峪之戰的舊恨,李友和賀人龍則是米脂老鄉。俗話說,老鄉見老鄉,背後給一槍。賀人龍沒少吃闖軍的虧,這回打起來也是發了狠,要是再被殲滅一次,洪承疇也未必保得住他了。
雨勢太大,弓箭和火銃都失去了用處,就連騎兵也由於馬蹄在泥濘中打滑而大受限制,步兵肉搏成了主要戰鬥模式。兩支軍隊系出同源,都是以長槍和刀牌為主戰武器,看見對手一撅腚就知道他要放什麼屁,在大雨滂沱之中也沒有機動的餘地,什麼出奇制勝的辦法都沒得用,只剩下了硬碰硬。
被雨水打濕的頭髮和衣服變得沉甸甸的,士兵們的視線都被從臉上滾滾注下的雨水擋住了。流過人體之後,雨水變成了暗紅的顏色,在地上匯成一條血色的河流,又注入了嘉陵江。
渡江之際被敵軍圍追堵截,若是王瑾在此,又要在心裡暗呼不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