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曹文詔如何被處分,甚至差一點被充軍發配,那就不是王瑾和納敏夫要考慮的了。金兵既退,蒙古聯軍也不會再進攻臨河城,賀蘭部要擔心的主要就是過冬問題。嚴寒帶給他們的傷亡,恐怕要比皇太極帶來的大得多。
至於王瑾,他掌握的情報太少了,還沒搞清楚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也只好按照預定計劃繼續執行。
闖軍行軍這麼久,沿途收容的流民、在清水堡入伙的驛卒和繳獲的馬也都需要吃兩天飽飯,恢復恢復。但是停留在清水堡不太合適,這裡畢竟是驛道,容易把官軍招來,王瑾帶著隊伍沿著宛川河向西北進發,來到了一個叫夏官營的地方。
宛川河東岸是一片山區,宛川河西岸直到金縣縣城以南的興隆山,都是一片平地。夏官營的西側是白虎山,山區一直延伸到蘭州城外,遇到緊急情況可以進山躲避。夏官營和南邊的高墩營一帶氣候和土壤條件不錯,可以產糧。沿著宛川河是從蘭州通往清水堡的驛道,再往南到詹家營、三角城,也有從蘭州到清水堡的道路。
這地方有山有溝,有河流有農田,既可以躲進山里又不偏僻,實在是個好地方。只不過,這裡最多只適合幾百人的隊伍,一旦超過千人,土地出產養不起這麼多人,因為靠近大路,又離蘭州這個重鎮太近,容易招來官軍。
王瑾在河南的時候,挑過不少這樣的好地方,這次更是駕輕就熟。可是這一次,這地方已經被人占了。
白虎山的山頂有一個寨子,山腳下的上山路口又有一個寨子,互相呼應,而且在周圍開墾了農田,看起來是經營了一段時間了。此時秋收已經結束,闖軍一靠近,寨子裡的青壯立刻動員起來,準備抵禦。
王瑾很好奇到底是誰把自己要選的地方占了。夏官營村似乎也是這群人的地盤,村子修了柵欄,不許人靠近。王瑾便在村外紮下營盤,派一個新投降的本地驛卒做使者去和他們接觸。
王瑾事先向驛卒們詢問了這夥人的來歷,驛卒說他們是崇禎三年從東邊跑來占山為王的,有不少官軍的逃兵,很是能打,把周圍好幾股土匪都吞了。清水堡的驛卒也有不少投奔了這夥人,後來官軍來剿了一次,他們便燒了寨子逃到塞外,官軍一走,他們又回來建起了寨子。
明白了,就是這幫傢伙。
沒過多久,王瑾就出現在王進禮的聚義廳里了。
「張老哥,我們可四年沒見了。」「賀狗臉死了啊,唉……」「老彭嘛,我當然記得了,他打獵特別厲害。」「那次我們一起從狗洞鑽進去……」
王進禮帶來的部下中,有十幾個人是王瑾的舊識。當年王瑾從京師西逃,與甘肅兵同行,途經米脂時失散,這才遇到李自成,要不然,王瑾現在說不定也是他們中的一員。逃回老家的甘肅兵後來有不少加入了賀蘭部,這一次王進禮返回關內,把去過京師的人都帶來了。
王瑾與這些甘肅兵是共患難過的,相見敘舊自然極為親切。但現在大家分屬不同陣營,別說是朋友,就算是親兄弟也得明算帳。這夥人突然擋在王瑾的路上,還特意把王瑾的熟人集中起來,用意如何是很難說的,王瑾還是加著小心。
谷可成已經悄悄帶人堵住了白虎山後的小路,截斷了這些人的退路。夏官營村里只是些附屬於白虎山的鄉勇,不足為慮,白虎山山上山下兩個寨子裡只有三百多人,山寨也並不很險要,如果和闖軍翻臉動手,闖軍有絕對優勢。唯一奇怪的就是谷可成搞不懂,這麼偏僻的小路王瑾是怎麼知道的。
「大家都是朋友,也不是什麼文人雅士,就不用客套了,我知道你們是賀蘭部的人。但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裡的,不知道你們找我有什麼事。還有就是我想知道,納敏夫台吉是怎麼知道我這號人的。」王瑾很直接地發問了。
王進禮說:「這幾位兄弟閒談中對納敏夫大哥提過王兄,後來又聽關內來的人說起闖將與王兄的事跡,納敏夫大哥便對王兄佩服得緊。我們出發之前,納敏夫大哥也並不確定能找到王兄,這座寨子是當初我們在兵變之後就建立的,納敏夫大哥只是讓我們在這裡等著,主要任務是探索去青海的道路,至於能不能找到王兄,就要看運氣了。」
王瑾說:「你們要去青海,應該從永昌一帶進入明境,走山丹南部的大草灘,由扁都口翻越祁連山才對吧。從這裡走是大兜圈子,而且要在明朝境內穿行六七百里,翻越的山地也多。要不就是走莊浪的鎮羌堡,過大通河進青海。這條路雖然在明朝境內的路程長一些,卻不必翻越祁連山。你們都是甘肅人,總不會還沒有我熟悉地形吧?」
王進禮說:「我們是兵分三路,大隊人馬和畜群還是走王兄說的這兩條路。金縣這條路是我們舊遊之地,兄弟們比較熟悉,還有一些兄弟來自積石關東西兩側的部族,分一部分人從這裡走,可以減輕前兩條路線的壓力。」
王瑾說:「看起來,你們對西寧有些想法。」王進禮答道:「我們有一些兄弟是西寧衛出身的,最近也得知家鄉的兄弟們久不領軍餉。」王瑾搖了搖頭:「河湟谷地你們占不住,洪承疇肯定來剿。」王進禮說:「但是由河湟向南,便是洮州羌的地界,納敏夫大哥說,闖軍對這裡肯定有興趣。」
明代的洮州羌,就是後世居住在黃南藏族自治州、甘南藏族自治州的藏族的祖先。他們的居住地靠近明朝的洮州衛,雙方經常衝突,也經常交流,藏民也有一些在明軍中當兵的。
在另一時空的四年後,闖軍剛剛從四川過草地、爬雪山返回陝西,在官軍的圍剿下誤入洮州以西的雪區,曹變蛟、左光先、張天祿等人指揮的官軍也隨後追來。當地藏民見到兩支漢人軍隊大舉入境,也不管他們是誰,兩家一起打。這個劇情看過《亮劍》的人應該都熟悉。
就這樣,闖軍、官軍、藏軍三方混戰二十七天,連解甲的工夫都沒有。雖然闖軍還是沖了出去,但是士卒極為疲勞,這成為闖軍在陝西失敗的開始。
如果能提前和洮州藏人成為盟友,雙方做些生意,對於闖軍無疑是有利的。雖然這樣也並不會讓雙方變成可以信賴的盟友,但至少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衝突。王瑾會儘量努力讓闖軍別淪落到西走青海的地步,可如果將來真有那麼一天,現在做些準備也是必要的。
不過,這件事涉及的問題非常複雜。王瑾說:「兄弟們索餉我自會支持,但是不能讓旁人參與。」王進禮說:「部族兵的軍紀不好控制,西寧的兄弟也沒打算讓他們來。洮州的頭人們願意給我們提供牲畜、糧食、藥材,只要我們肯幫他們一個忙。」
「聽你的口氣,這忙就小不了。說吧。」藏民肯定不是要攻打明朝的土地,否則王進禮這樣的人絕不會同意。而這事對藏民又非常重要,重要到他們肯把珍貴的糧食拿出來。不用問也知道,這次幫忙絕對不會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