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荒宅偶遇

  「你找的這是個什麼鬼地方?」劉芳亮踏進了這座鬼氣森森的大宅。這裡荒廢已久,窗欞殘破,勁風從中穿過,發出嗚嗚的聲響。

  張洪說:「有地方避雨就不錯了,你看這地方多好,地勢高,通透,你看這後面……還有個亂葬崗……」

  劉芳亮笑道:「有鬼正好抓一個解悶。人都不怕,鬼有什麼可怕的。」他伸手去拂一張桌子上的灰土,卻發現根本沒有灰。

  「所有人抄傢伙!不許分開行動!」劉芳亮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這間宅子是有人住的。

  進入廳內的十幾個人背靠背圍成一個圓陣,打量四周。剛才進來之前,闖營士兵已經繞著宅子搜索了一圈,並未發現敵蹤,院子裡也沒發現有人。所以縱然有人,也是躲在某個角落裡,人數絕不會太多。這個宅子周圍有四個中隊的闖軍,五百來人,所以劉芳亮他們也一點都不擔心。

  張洪喊道:「四小隊、五小隊、七小隊,三人一組搜查!」這種小事就不用劉芳亮下令了,三四十名闖軍士兵分頭在宅子裡搜索。里里外外查了一遍,各個房間都沒有人。除了正堂之外,其他地方在闖軍士兵進去之前都積滿灰塵,連腳印都沒有。

  一名小管隊說:「里里外外都沒有人,是不是我們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張洪說:「窗戶被人拆下來燒火了,看斷茬非常新,估計今天還在,下這麼大的雨,誰會往外跑,難不成還能躲到亂墳崗里去嗎?」一名士兵說:「會不會是狐仙?」張洪一拍他的腦袋:「你見過狐仙拆窗戶燒火啊?」

  劉芳亮說:「讓你們搜搜也就是以防萬一,現在看來,屋裡只有這兩個人。」劉芳亮從親兵手裡接過自己的長槍,向上一刺,正扎在房樑上,震得樑柱一陣陣晃動,大片灰塵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大家卻不敢低頭,因為他們看見房樑上有兩個人。

  劉芳亮拔出槍來,在房樑上敲了兩下:「下來吧。」不料其中一人卻突然抓住了劉芳亮的槍桿,飛身撲下。

  這個人的身形並不魁梧,甚至有些瘦小,但畢竟是幾十斤的分量,一下子把槍桿壓彎了。那人一劍向劉芳亮刺來,可問題是,劉芳亮的長槍有一丈來長,這一劍理所當然刺了個空。

  劉芳亮的武藝差不多可以說是闖營第一,原本王瑾仗著經驗豐富還能和他打一打,但是這兩年來劉芳亮殺人不計其數,在戰場上多撂倒幾個高手之後,王瑾的經驗就沒什麼優勢了。而且王瑾的打法比較雞賊,劉芳亮卻有一股與他的顏值嚴重不符的彪悍,真要是打起來,王瑾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如果是在正常格鬥中,劉芳亮豈能讓人抓住槍桿,劉芳亮是根本沒把這種對手放在心上,拿他們逗著玩呢。那人落在地上,左手仍抓著劉芳亮的槍,要是劉芳亮現在就抽槍,非把那人手指頭割下幾根不可,所以他直接把槍一扔。那人單手抓著大槍的一端,當然承受不住分量,只能把槍扔下。劉芳亮抽出腰刀,兩人打在一起。

  只三招兩式,那人便支撐不住了,這時梁山的另一人也順著柱子爬下來了。劉芳亮收刀入鞘:「二位是哪裡人?為什麼躲在這裡?」他已經認出來,剛才和自己動手的人雖然作男人打扮,卻是個年輕女子。

  從樑上爬下的是個未及弱冠的書生:「我兄妹二人喺度避雨,無意中衝撞將軍,請將軍勿怪。」

  劉芳亮和張洪面面相覷:「他說啥?」

  費了好大的力氣,雙方才勉強溝通起來。這書生是廣東東莞人,名叫張家玉,是個秀才,和劉芳亮動手的女子是他的妹妹張石寶。他們是昨天晚上來到這所宅子的,因為最近附近一直過兵,想在此暫避,不料一場大雨,把劉芳亮他們攆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了。

  劉芳亮也不好意思說自己迷路了:「二位為何從廣東千里迢迢來此?」張家玉說:「學生這些年一直在外遊學,頗好劍術兵法。前不久得一位舊識舉薦,投往登萊巡撫孫元化幕中,故而從廣東長途跋涉北上。不想舍妹頑劣,竟改扮男裝混於從人之中。到得淮安,才知孫撫台已被貶為山西按察副使,於是改道西行,乘船至朱仙鎮,由開封渡河,準備經此前往山西。不意途中遭遇流寇,倉皇奔避,與家人失散,這才至此避雨,偶遇將軍。」

  劉芳亮和張洪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這人以為我們是誰?

  劉芳亮說:「登州叛軍被殲,孫元化怎麼反而貶官?皇帝老兒昏了頭吧。」張家玉也奇怪此人為什麼敢對聖上如此不敬,但是他見慣了武夫對朝廷多有牢騷,他自己又不是多講究禮法之人,所以也沒有反駁,而是嘆了口氣:「周玉繩遭溫體仁排擠,已於六月告病還鄉,徐閣老又重病臥床,怕是時日無多。孫撫台在朝中失了靠山,溫體仁一黨又彈劾他在謀登撫之職時賄賂周玉繩之事。聖上本就因登州亂起之事不喜,加之登州亂平之後,掌兵之黃龍、周文郁、張燾、張可大、尚可喜等人皆與孫撫台交情頗好,聖上恐其尾大不掉,便貶其為山西按察副使,以山東副都御史陳應元代之。」

  「你等等我捋一下,徐閣老應該是……對,徐光啟。周玉繩是哪個?周延儒嗎?」劉芳亮聽王瑾說過朝廷的大致情況,但王瑾肯定不會講這幫閣老的字和號都是什麼。張家玉點了點頭。

  劉芳亮說:「這個陳應元倒沒聽說過,本領很厲害嗎?」張家玉說:「此人是萬曆四十一年進士,與周玉繩同年,聖上以他巡撫登萊,想來也是有制衡之意,不欲令溫體仁一黨太過驕橫。此外他是江西南昌人,與東江總兵黃龍的妹夫同鄉,兩人頗有交情。」張家玉雖然沒直說,但是意思表達得很清楚,陳應元是個非常普通的官僚,並無出色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