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兵與匪

  孫可望只覺得這次出門倒霉透了,本來他們已經殺敗了那些官兵,沒想到突然又有二十多個騎兵沖了過來,把他們打散了。

  萬幸艾能奇和李來亨都跟著黨守素跑出去了,但是他卻掉隊了,而且還把腿摔傷了。

  「不許動!否則放箭了!」一個小姑娘從樹後閃了出來,張弓搭箭對準孫可望。孫可望笑道:「姑娘,天是晚了點,可我眼神還不至於這麼不濟,你拿個樹枝當箭嚇唬誰啊。」孫可望已經認出這個女孩就是下午戰鬥的時候官軍拼死保護的人:「姑娘貴姓,父親是哪位?」

  小姑娘愣了一下:「我憑什麼告訴你!」孫可望抽出腰刀:「現在可以說了吧?」小姑娘拾起一根長樹枝做武器,大喊道:「我可不怕你!」

  孫可望說:「你要是真不怕,就不用喊這麼大聲了。跟我回去,我保你沒事。要是你非不識好歹,我就不客氣了。」小姑娘挺起樹枝:「你這個瘸子,以為你打得過我嗎?」孫可望挽了個刀花:「那你不妨試試看。」

  其實孫可望還真沒多少把握,看這個女孩的架勢,是正經練過武藝的,不是花架子。自己現在腿腳不靈便,還真不一定打得過。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此時太陽即將沒入地平線,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一陣毛骨悚然的聲音。

  狼嚎。在這個人類的力量大為削弱的年代,狼群依然遊蕩在黑夜中。

  「快上樹!」孫可望急忙爬上了樹,雖然有一條腿受傷,但是爬樹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並不困難。但那個小姑娘就不同了,很顯然大家閨秀的課程里沒有爬樹這一項。

  幾對綠光在黑暗中逼近了,小姑娘越是急切便越爬不上樹,孫可望只好拉她一把,把她拽上了樹頂。

  借著月光,孫可望能看到不下十頭狼圍著這棵樹。既然上了樹,孫可望也寬心了,反正狼上不來,在這裡等著就是了。

  小姑娘驚魂未定地看著狼群:「它們什麼時候走?」孫可望說:「等到他們等得不耐煩了,自然就走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姓什麼了吧。」小姑娘猶豫了一下:「我姓金,我爹是金聲桓。」

  「好吧,就算你是金聲桓的女兒。」孫可望顯然不相信這個說法,「你來這裡做什麼?」「來打獵的……我憑什麼告訴你!」

  孫可望說:「你最好老實點,否則我把你扔下去。」在樹上他對付這個小姑娘可就容易了,她手上沒有能當武器的東西,兩個人幾乎是緊挨著坐在一起。在這么小的空間裡,臂力是決定勝負的唯一標準。何況孫可望手裡還有刀,更是毫無懸念。

  孫可望將刀架在了小姑娘的脖子上:「金聲桓前半輩子都待在海島上,至今光棍一條,哪來的女兒。你是左良玉的女兒左夢梅。」

  左良玉的部隊已經抵達了湯水北岸,並且試圖渡河,但是被聯軍擊敗,帶隊軍官也被俘虜了。他供述說,朝廷決定讓左鎮長駐河南,左良玉在昌平的家眷也搬來了。

  左良玉是山東臨清五里莊人氏,自幼父母雙亡,由叔父撫養長大。左良玉去遼東之前,娶了一個妻子,生下了左夢梅,她們母女一直住在左良玉的叔父家。後來左良玉的妻子病逝,左夢梅便沒人管教,她生性好武,纏著護院家丁學武藝,左良玉的叔叔也由得她去。

  不久前,左良玉的叔叔也病死了,家中管家給左良玉去信報喪,並且說山東地面不太平,大小匪伙不計其數,去年還鬧了流寇(也就是王瑾)。五里莊沒有鄉勇,很不安全。於是左良玉決定,把山東老家的家眷也接到自己軍中來。

  孫可望知道那個軍官招供的左良玉搬取家眷前來的事情,雖然下午開打的時候沒想那麼多,但是冷靜下來之後一分析,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有左軍的家丁前呼後擁,自然是左良玉的女兒無疑。

  左夢梅怒道:「有種你就殺了我!你們這幫可恨的流寇,我們又沒招惹你們,為什麼不分青紅皂白就衝上來殺人?害死了王管家,害死那麼多人,害死我的青玉驄……」孫可望打斷了她的話:「行了行了,馬的事就別說了。你朝我們放銃,你還有理了?」

  「我沒想打人,只是想打鳥。」左夢梅辯解道。孫可望收起刀來:「你們官兵殺老百姓還不是和獵殺鳥獸一樣。你們是兵,我們是匪,相見即殺,有什麼可廢話的。你爹屠過的村子不計其數,殺你幾個家丁算什麼。等狼走了,我帶你回營。我們闖軍不為難老幼婦孺,你老老實實當囚犯,自然沒事。」

  左夢梅已經十三歲了,自然早就聽過自己的父親是什麼名聲,也沒反駁孫可望。沉默了好一會兒,左夢梅說:「你們會把我關到什麼時候?」孫可望說:「那得聽掌盤的,我說了又不算。」

  忽然,左夢梅扶著樹枝站了起來,一腳向孫可望踢來。孫可望年紀雖小,心思卻十分縝密,自然早就提防左夢梅偷襲,他也不躲閃,只是將手中的刀往旁邊一擺,刀刃向外。左夢梅這一腳若踢實了,非把自己的腳切斷不可。

  左夢梅急忙收勢,但是在樹上哪有那麼容易輾轉騰挪,她腳下不穩,一個倒栽蔥墜向樹下。

  左夢梅一聲驚呼,筆直地落向狼群,孫可望急忙伸手抓住她的腳踝。一頭狼見左夢梅落下,一躍而起向她撲來,差一點就要咬到她。孫可望把刀往樹杈上一放,雙手並用將左夢梅拉上樹,不料左夢梅忽然一把搶起了刀:「對不起……你救了我,我還……但是我不能跟你回去……」

  孫可望無奈地說:「好好好,等狼走了,我們各走各的路。」

  然而他們低估了這群狼的意志力,直到天亮,狼群仍不散去,可能他們覺得反正周圍也沒什麼可吃的,還不如在這裡守株待人。左夢梅已經困得不行了,但是絲毫不敢鬆懈。既怕孫可望和她搶刀,更怕自己一不留神掉下去。

  就在左夢梅差點要睡著的時候,一陣火銃的聲音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