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營的襲擊非常迅猛,插入了王芮二營的結合部,官軍儘管奮力抵擋,可還是阻攔不住他們。這是求生之戰,過營的士氣極為高昂,張天琳親自在前開路,硬生生從官軍中撞出一條血胡同來。官軍見流寇勢頭太猛,都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營地靠攏,兩營之間露出了空隙。
左翼兵馬靠著小丹河,不會受到來自左側的威脅,唯一的任務就是對芮琦部發動攻擊,協助過營擴大缺口。真正最危險的是右翼,官軍的支援將會從這個方向過來。
劉宗敏和袁宗第打頭,白鳩鶴在後,攻入了王士英的營中。官軍的士氣並不是太高,但是也沒有敵人殺過來不還擊的道理。如果可能得話,他們當然想撤退,但是撤退必須是有組織有秩序的,否則就會變成一邊倒的屠殺,官軍不至於蠢到為了逃避一次夜襲就把自己置於如此危險境地的地步。雙方的搏殺極為激烈,劉宗敏砍開鹿角,當先沖入,兩軍殺作一團。
玄默很快就發現流寇出城了,立刻做出應對,命令蔡如熏、丁守賢兩部前去增援王士英和芮琦,王紹禹和卜從善則趁機搶城。玄默估計,以流寇的人數,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全部出城,輜重、老營應該還留在城內,要立刻將其截住。同時他也傳令姜瑄和王進朝,要他們速速進兵。
此時,姜瑄和王進朝也發現不對了,流寇出城的人數似乎太少了。二將立刻下令出擊,此時正是高傑隊已經渡河,李友隊尚未渡河的時候,官軍水陸並進前來攻擊,局面十分危險。
好在官軍並沒有真正的水師,一幫晉北來的旱鴨子乘著臨時徵調的民船攻擊,在水上的戰鬥力很一般。闖軍奮力迎戰,官軍在夜間調動不靈,也難有什麼重大進展。
「官軍到了背後了,你來指揮,我回去看看老白那邊。」劉宗敏留下袁宗第繼續攻擊王士英,自己帶著親兵返回了後面白鳩鶴的隊伍中。
白隊的新兵比例偏高,在蔡如熏的攻擊下頗有些招架不住。黑夜之中,很多人都找不到自己的上級,亂沖亂撞。劉宗敏一面整頓隊伍,一面派人向李自成求援,僅僅一個蔡如熏就不是白鳩鶴這一隊人能阻擋的,何況官軍後續肯定還會加派人手。
縣城的南門和西門已經被聯軍堵塞了,官軍暫時還攻不進去。卜從善繞道東門,想將闖軍從中截斷,但是李過、張能、馬重僖三隊人馬併力抵抗,他們一時也無法得手。
夜戰非常考驗軍隊的素質,儘管今晚的月色十分明亮,但官軍和聯軍依然全都發生了很大的混亂。士兵們稍有不慎,便會和自己的隊友、上級失散,有的人不辨東西南北,反而衝到了相反的方向去,因為雙方的服裝差異並不明顯,誤擊的情況也發生了很多。
闖過聯軍選擇夜晚突圍,純屬無奈之舉,明知會損失很大也不得不如此。如果他們在白天突圍,官軍會對他們的動向一目了然,迅速調動起兵力來堵截,闖過聯軍就算拋棄老百姓,也要在保護家眷、傷員、輜重的情況下與兵力相當的官軍平地野戰。如果這樣束手束腳,集各種不利條件於一身的的作戰方式都能打贏,他們又何必突圍呢?
李文江、谷可成兩隊都趕來增援白鳩鶴,蔡如熏部頓時落了下風。蔡部的騎兵這次只出動了五十騎,因為李成棟在之前的戰鬥中受傷,改由杜永和指揮。杜永和非常謹慎,將所有人集中在一處,覷准機會才攻擊一次,絕不與闖軍大隊糾纏,只攻擊小股的步兵。
「操!那幫傢伙像蚊子一樣,我去解決了他們!」李文江正要帶隊去消滅蔡部騎兵,谷可成攔住他:「你這麼殺上去,他們直接就逃了,我帶一個中隊的步卒上去,等他們攻擊我,你再出手。」兩人略一商議具體安排,立刻行動。
「際泰,那邊有一百多賊兵,已經接近都司本陣的左側了。」張月的眼裡特佳,承擔瞭望之責。杜永和說:「大家牽著馬靠上去,到三十步的時候再上馬。」他們這支部隊常年與河南的土匪作戰,對於這種小股偷襲戰術非常熟悉,當下悄無聲息地向谷可成靠近。
「上馬!」杜永和一聲令下,五十名官軍騎兵一起上馬,向闖軍衝來。這樣的夜戰、混戰中,他們不需要很長的衝擊距離,只要騎兵從側後方殺入步兵隊伍之中,就足以驅散敵人。但就在這時,他們的左側響起了火銃的聲音。
李文江指揮的火銃手、弓箭手借著黑暗的掩護抵達了離官軍很近的位置,一起向官軍的騎兵射擊。官軍騎士們都有鎧甲護身,但是他們的馬匹並沒有防護,這一輪射擊之後,有十餘騎落馬。緊接著,闖軍的長槍手、刀牌手便沖了上來。雙方一場混殺,黑暗中不斷有官軍落馬。杜永和右臂中了一箭,戰鬥力大減,左手持刀接連砍翻了兩名闖軍,奪路而走,官軍騎兵迅速退了下去。
丁守賢率領的毛葫蘆兵也趕到了,他們的毒箭給闖軍造成了很大的麻煩,混戰之中一時也無法調集騎兵來驅散他們。過營已經在官軍之中開出一條道路來,聯軍的任務是突圍,不是死拼,劉宗敏指揮李文江、谷可成、白鳩鶴三隊人馬且戰且退,向正在與王士英交戰的袁宗第靠攏。
就在毛葫蘆兵追擊劉宗敏時,王瑾、李過、馬重僖從後面追了上來。最後撤出的張能隊在城內各處放火,阻滯官軍,且戰且走,王瑾他們則加速追上前隊。此時玄默的撫標也趕上來了,戰況十分激烈。王瑾帶領一百多名騎兵從毛葫蘆兵的背後突擊,將官軍殺翻剁倒不計其數,後面的張能卻抵擋不住卜從善。混戰之中,張能受了傷,無法再指揮戰鬥,幾個管隊各自為戰,很快就被官軍擊潰,有的人保護張能追上前隊,有的人則四散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