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瑄和王進朝面前的這個人,是一個叛徒,此人原本是姜瑄的部下,卻背叛了他們。
但是,姜王二人連嘲諷他一下的心思都沒有。垣曲之戰中,他們兩個丟下兵馬自己逃跑了,又怎麼有資格指責別人不去給大明盡忠。
更關鍵的是,此人帶來的東西非常對姜王二將的脾胃——整整一箱子珠寶玉器、古玩字畫。這兩個老粗對於藝術不感興趣,但是對於能賣錢的藝術品還是非常有興趣的。
不用問也知道,這是鄭王府里搶來的。雖然在垣曲的時候,闖軍把陽和兵打得相當慘,可沒人會和錢過不去。姜瑄笑眯眯地說:「闖將有什麼條款?」
李自成派來的使者是一個在垣曲之戰中被俘後投降的小軍官,他畢恭畢敬地答道:「闖將希望,開打之後官軍只要做個樣子就好,事後他自會送上一批旗幟、首級,讓二位將爺報功,另有金珠奉贈。」
姜瑄笑道:「哈哈哈,我們和闖將這也是不打不相識,既然闖將這麼夠義氣,我們以不能不講交情。」王進朝皺了皺眉頭:「此次進兵朝野關注,若是公然放水,只怕我們不好交代。河南兵離得這麼近,若是讓玄默看破,少不得要參上一本。」姜瑄說:「你這般畏首畏尾,能成得甚事,怎麼發財。」
兩人越說越急,簡直幾近爭吵,到最後,還是姜瑄退讓一步,李自成贈送的財貨二人四六分帳。姜瑄對那使者說:「我軍沿小丹河進兵,定於九月二十二日抵達修武城下。只要闖軍不來主動攻擊我們,我們便只做做樣子,不真正攻擊。當然,這個樣子得逼真些,否則難保不被河南兵識破,所以開銃放箭,打死幾個人也是難免的,你要告訴闖將,不要誤會。」
使者連聲應承,王進朝說:「你回去吧,若是到時候李自成不兌現諾言,你知道我們的手段。闖軍已經是瓮中之鱉,若是信守承諾,我們便網開一面,放李自成一條生路,若不然,我們把小丹河一封鎖,你們這兩三萬兵馬都得死。」
使者被送走了,姜瑄和王進朝相視一笑。九月二十二日進兵,到時候假打,這些都是真的,但放李自成走?他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樣做。
他們心中盤算的是,闖軍絕對守不住修武這樣一座小城,肯定要突圍。圍城之時,若是四面圍得鐵桶一般,被困的守軍很可能做困獸之鬥,但如果有一條生路,倒往往爭相逃命,失去秩序。那時,闖軍必定是精兵在前,輜重在後,而且在撤退之中很難停下來抵抗。陽和兵便可利用船隻充足的優勢,卡住小丹河,把闖軍一分為二,將其後隊一鼓殲滅。不僅有了一場大功,更能將闖軍從鄭王府搶來的財寶盡數吞沒。
當然他們也知道,「流寇狡詐,不可不防」。李自成饋送金珠,或許是為了麻痹他們,伺機背後捅一刀也說不定。所以他們也做了充分的準備,防止被偷襲。
但是他們也忽略了一點:既然他們不相信李自成,李自成又怎麼可能相信他們。
劉芳亮對新鄉方向明軍的襲擊很成功,他越過了獲嘉縣城,襲擊官軍的小股部隊,先後接戰三次,斬殺上百人。但是去原武的李過卻遇到了麻煩。
「官軍有硬茬子。」黃色俊身上中了三箭,幸好他的甲冑厚實,只是有點輕傷。剛才他率領一支騎兵分隊撞見了一隊官軍的騎兵,雙方兵力相當,碰面便是一場惡鬥,闖軍的騎兵死傷了十數人,黃色俊擔心後面有官軍的大部隊,急忙撤了回來。
而另一邊,指揮這隊官軍騎兵的把總張月也深感這次的對手有些棘手,他在河南打了幾年的仗,消滅的草寇不計其數,本以為流寇都是一個樣。沒想到,第一次接觸這些「老秦寇」,才發現他們與河南那種嘯聚山林的饑民完全不同。這些人戰術嫻熟,甚有紀律,其水平並不亞於官軍,而且河南的饑民也不會有這麼多馬匹和鎧甲。
剛才一個照面,張月的部下六死八傷。李成棟這支騎兵總共才一百四十人,一下子死傷了十分之一可不是好耍的。和來接應他的杜永和會合之後,他們立刻後撤,縮小了偵察範圍。
他們的上司蔡如熏對於李成棟部這種擅作主張的做法並無意見,他只是個都司,所部的兵馬也只有一千多人。李成棟部是他手下唯一的騎兵,如今處處經費吃緊,這支騎兵打光了的話很難補充。流寇滅不滅不要緊,別被大官們派去做炮灰是最才要緊的。
雖然如此,李過也很難取得太大的戰果,官軍的人數實在太多,在這種人數優勢的支撐下,就算是再慫包的人,對官軍的勝利也有信心。闖軍幾次攻擊,都遭到了官軍比較堅決的還擊。李過部面對十倍於自己的官軍,也不敢再貿然出擊,緩緩撤回了修武。
闖軍以破壞道路、挖掘陷阱、小股襲擾的方式,設法遲滯官軍的行動,為加固修武的城防工事爭取時間。但這種小打小鬧能起到的作用畢竟有限,九月二十三日,新鄉、原武的兩路官軍比陽和兵晚一天抵達了修武城下。
「官軍一共八支隊伍,我們先打哪個?」張天琳摩拳擦掌,已經躍躍欲試了。闖過聯軍從未打算在城內困守,一開始就打算趁著官軍立營未穩出擊。李自成說:「姜瑄和王進朝暫時不用打。剩下的六隊河南兵,卜從善、王紹禹、蔡如熏、丁守賢、王士英、芮琦,蔡如熏的人少,才一千多人,毛葫蘆多不披甲,不擅長平地作戰,也好打……」
李自成來了個大喘氣,看了看眾人的表情,哈哈大笑:「所以打他們有個屁用!我們打卜從善!」
卜從善部的人數多達五千人,占到玄默部的三分之一,而且戰鬥力也不弱。雖然做明軍將領期間卜從善基本上沒什麼有名的事跡,但是降清之後,他鎮壓安徽一帶的抗清運動時可是大名鼎鼎。
張天琳一拍桌案:「對!要干就干他媽最強的!好好教訓這幫狗官兵!」
闖過二營的將領們無不信心滿滿,他們和官軍的兵力對比是一比一,已經處於劣勢,但是誰也沒懷疑能贏得勝利。只有知道歷史走向的王瑾,對於這場戰役的結果並不樂觀。如果三十六營真能正面粉碎官軍的圍剿,又怎麼會被趕入河南呢。但是現在歷史的發展已經完全脫離了王瑾靠歷史知識能預測的軌跡了,何況已經逼到了這一步,不打也不行了。
在原本的歷史上,從崇禎五年到崇禎十一年這六年中,李自成與明軍大戰小戰無數次,時勝時敗。和洪承疇的主力也曾經大戰七天,最後拼成兩敗俱傷,誰能保證說這一仗就一定打不贏呢?王瑾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先拼盡全力打這一仗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