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岡達碼頭位置偏僻,規模也不大,此時難得地停著幾艘商船。
工人們在寬敞的甲板上卸貨,頗具規模的吊尾上鑲嵌著皇室標記,應該是安東維森往返於南部港口和大陸中部的船舶。
它途徑整個漢格納,貨倉不斷增減,捎上消息與走私品,最後才到達泰岡達。
從運輸量和桅杆帆力來看,大概半個月才能走完來回。
宴會城堡的休息室內。
阿諾德和杜亨正從望海窗向外觀察。
這批商品當中,絕大部分都是城內店鋪採購的東西,也就是那些幕後權貴們私下做的交易。
「戈斯·朗佳爾增加了我們的貢額,而且這個量和勒索差不多。」
「沒關係,從城內貴族商鋪裡面扣,誰捨不得油水,就讓他徹底消失。」
阿諾德並不感到意外。
安東維森已經發現自己的野心,雙方撕破臉皮是遲早的事情,現在這種要求,只不過是最後進行敲詐。
戰爭尚未爆發,泰岡達花錢等待時機。
南部港口局勢動盪,有好幾個王國爭搶利益,裡面就有自己心儀的合作者,到時候才有拒絕的底氣。
至於這錢,肯定不會從金庫里掏。
他平時默許那些餓狼們自己捕食,對地下黑市默不作聲,就是為應對這種情況——當泰岡達需要配額,誰都得吐出骨頭來湊。
「大人,港口送的東西在這裡。」
盔甲遮面的士兵,將掀開木蓋的箱子呈上來。
杜亨收到阿諾德的眼神暗示,徑直走上去,從裡面掏出個火藥罐。
瘋狂的鍊金者會給它們取很多花哨名字,但原理其實並不複雜,就是把各種致命合劑灌進了密閉空間。
使用時,你只要劃開秘術匣,然後玩兒命地逃跑。
「試試看。」
領主放下筆桿,撐起胳膊。
杜亨見過這些東西,裡面塞有鐵粒,濺射範圍非常可觀、
他用燭台觸碰引線。
浸潤過獸脂的灰色前段燃燒緩慢,但如果等到黑色部分還不脫手,你基本就該成為屍體了。
城堡前面的草坪,至今都沒有好好清理過,血跡和殘渣還依稀可見。
陶罐從觀景台上丟過去,轟鳴聲驚動許多警衛,連港口都能有人抬頭望過來。
「帶給秘術室吧,讓那些人拿出成績。」
阿諾德甚至沒有做出評價。
這種東西華而不實,如果發生戰爭,士兵沒有足夠的距離使用,投石車不可能為這種玩具工作。
稀奇古怪的材料很多,通過特殊技藝,再加持秘術魔法,能夠玩出各種花樣!
醉心鍛造的匠人們,早就研製出耐火防爆的盔甲。
火藥玩出檔次之前,使用條件都非常苛刻,遠不如用鋼質巨弩來得乾脆。
利箭成雨,獸群如海,秘術引發地震與洪災,這才是昆迪亞正統的戰場思維!
「秘術室那邊有點麻煩。」
政務官如實匯報。
「那裡的學徒,基本都是顧問的學生。首席已經辭去工作,也拒絕高薪酬,可能最近就要趕往安東維森。」
原本泰岡達所有的公共事務,都由娜吉雅操辦,關於秘術和鍊金的研究,也都傾向於生產和生活。
如今的備戰思維,沒有過渡,很難讓人適應。
「讓城門嚴格把關。」
阿諾德轉身看向杜亨,並抬手按住對方肩甲。
「要記住,有些人留下來,可能會擾亂你的計劃,必須趁早結果掉。」
他是真心想要栽培杜亨。
這些年最欣賞的心腹里,能夠擔起責任的傢伙並不多,戰亂隨時能取走性命,泰岡達的未來也得留下後手。
如果,這個衛隊長在某些事情上,再無情冷酷些,那該有多好。
杜亨默不作聲。
他的餘光停留在港口方向,那裡有很多黑市的混球出現。
這些人像是蒼蠅,只要有湯水肉塊的地方,都會無恥地往上湊。
作為衛隊長,經常要對某個出格的傢伙進行敲打。
但他很少判人死刑。
都是為了謀生而已,只要不越過自己底線,往往會留活口,並且警告他們要做點有益於泰岡達的事情。
「這兩個傢伙過得挺好啊,聽說最近開始做正經生意了。」
杜亨心裡嘀咕。
他看見兩個馬販在船邊搭話,不僅沒有窺視別人的錢袋,而且還穿得十分體面。
「我的衛隊長!」
阿諾德語氣嚴肅,讓他不得不結束髮呆。
「我的忠誠從未褪色,領主大人。」
「我知道,但你從來沒有認真聽過我的話!猶豫和矯情會埋下很多刀子,遲早能把你割裂成渣……」
就在訓斥即將爆發的關頭,政務廳的屬下推門送來些文件。
封皮表面印有皇室火漆,讓它具備足夠的分量,能夠成功推遲這頓責罵。
拆信刀劃開色蠟,金邊黑體的標題,瞬間就抓住眼球。
阿諾德本以為會是份通告或者稅單,沒想到居然是通緝令,而且簽發這種層次的懸賞,那得是罪大惡極才行。
如果冒犯哪位權貴,或者偷走幾批軍需……
惡名最多會流到商隊裡,慢悠悠地傳遞開,等到人盡皆知,可能早就被逮捕處死。
眼前這個可就高端了。
特意用信函告知所有附屬領主的,收到以後還得再簽發擴散下去,基本就是在整個大陸展開追殺。
捲筒滾開,沒有看到肖像。
冠冕堂皇的空話與胡亂編扯的罪名都被迅速跳過。
在頁面最醒目的位置,寫著個猩紅色的名字。
阿諾德和杜亨瞬間皺起眉頭,感覺自己有點懵,粗鄙的糙話脫口而出,兩顆腦袋忍不住湊近了些。
在反覆確認過後,眼眶都睜得大大的。
「朗佳爾王上對他感興趣,既然下發通緝令,那說明對方根本沒死,霧狼不可能輕易放棄啊,難道說……」
衛兵看見領主在喃喃自語,許久未見波瀾的臉上,居然寫滿疑惑。
「他把霧狼殺了!」
阿諾德拽起杜亨領口,沉聲命令道:
「我要你,把所有關於他的事情,都給我重複清楚。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
……
與此同時,泰岡達港口。
兩個馬販抬腳離開船艙,他們剛從黑市同行那裡敲定了貨物。
肖恩先生最近對航道感興趣。
信中說可能要在某個地方修建收貨碼頭,以後從水路運輸那些重要資源。
他倆得作好前期準備:跟沿途商船疏通關係,賄賂幾個關鍵水手以及船長,再暗地裡定好信得過的監管員。
馬販漫不經心地「丟」掉一枚銀蟒。
擦拭甲板的勞工順勢撿進懷裡,當他抬起頭時,臉上已經寫滿諂媚,語氣恭敬地開口回話。
「消息和傳聞不多,倒是最近有份王國懸賞,這可不怎麼常見。」
兩人點點頭,勾勾手指的功夫又遞過幾枚銀幣。
勞工眼神閃爍,略微湊近腦袋,在他們耳朵邊輕輕說道:
「那個人,叫亞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