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第四九〇章 孤泳者
「……目前的荊棘城北部地區已經基本清理完畢，速度完全超出了帝國軍部最初的預期。」肖恩·蒙巴頓手裡拿著記錄冊報告道，「格林姆·羅薩里奧大公派來信使通知我們，他已經準備率領東方軍對荊棘城正式展開圍困，希望我們配合行動。」
時候已經是十月末，天鵝堡的天陰沉沉的，凌晨的時候，空中甚至還飄下了幾片雪花。
於是，天鵝堡里伊戈爾家族的女僕們花了一上午時間，把議事廳里那座閒置已久的壁爐清理乾淨，待到晚餐時就點燃了柴火，令議事廳的溫度保持在一個溫暖宜人的範圍內。
用過餐後不久，領主大人就懶洋洋地靠在躺椅上，一邊讀著手裡的至高教會宗教法典，一邊聽完了肖恩·蒙巴頓所作的軍情報告。
「所以……荊棘城北方這邊是我們霜楓嶺和東方軍合作清理的，現在肯定已經沒問題了。」夏侯炎放下法典，好奇地看向肖恩，「但荊棘城南方地區也已經被清理乾淨了？這麼快？」
「南方地區的綏靖工作由利亞姆司令屬下的中央軍和宗教裁判所合作完成。」肖恩從冊子裡抽出一頁報告，伸手遞給了領主大人，「中央軍的戰績暫且不提，我收到的情報是，宗教裁判所的人馬出了大力。」
夏侯炎掃了一眼肖恩遞來的南方地區軍情報告，只看見一串顯赫彪炳的戰績和大得誇張的殲敵數字。
對中央軍水平早有了解的夏侯炎當然知道，這些戰績肯定大半要歸功於「斬殺者」埃斯特維爾率領的宗教裁判所援軍。
肖恩·蒙巴頓從老闆手裡接回報告，猶豫片刻，開口道：
「領主大人，我最近聽到了一些無法證實的傳言……據說在荊棘城南部地區，出現了大量殺俘、虐俘、攻擊平民等違背大陸軍事準則和人道主義規定的行為，目前尚不知是中央軍還是宗教裁判所主導。羅薩里奧大公已經就相關問題向利亞姆侯爵發去了問詢函，但沒有得到回應。」
夏侯炎擺了擺手：
「戰爭進行到這個階段，不出這種事反倒奇怪——無論是帝國中央軍還是東方軍，接受過成體系訓練的資深士兵早就消耗殆盡了，隊伍里剩下的全是一群素質低下的地痞無賴！至於宗教裁判所——這群狂熱的傻逼宗教瘋子在歷史上乾的破事還少嗎？」
領主大人對宗教裁判所的評價明顯帶有強烈的個人情緒——這一定程度上是因為，考慮到宗教裁判所也在前線，為免無端惹上麻煩，他這些日子裡一直都忍著沒有用過死靈魔法，導致心情相當憋屈。
「總而言之，不管別家部隊怎麼樣，我們霜楓嶺這邊一定要把紀律貫徹好。」夏侯炎略帶警告意味地看向肖恩，又瞥了瞥正在壁爐邊烤火的埃爾德里奇，「俘虜不是敵人，而是可以團結、可以感化的對象！今天我們敢殺一個俘虜，明天敵人就會因為恐懼而不肯投降，到了後天，對方就會對我們這邊被俘虜的士兵展開報復性屠殺！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肖恩·蒙巴頓拍著胸脯保證道：
「領主大人您放心，我們霜楓嶺一定善待俘虜，絕不虐待或屠殺！您瞧，最近被我們俘虜的敵人，大多都被送到東冰庫寫小說了，生活滋潤得緊！」
夏侯炎仔細思考了一下，逼著俘虜每天更新小說到底算不算一種「虐待」。
結論是不好說。
兩人正在商談俘虜的待遇問題，有一個傳令兵敲了敲門，走進大廳。
「什麼事？」肖恩轉身問道。
「領主大人！蒙巴頓參謀長！」傳令兵敬了個霜楓嶺軍禮，大聲道，「中央軍的利亞姆司令派人送來了一食盒的肉乾，說是當地的特產，請領主大人嘗嘗！」
「我不吃，這玩意兒重油重鹽的不健康。」夏侯炎搖搖頭，「這樣，你把食盒給格林姆·羅薩里奧大公轉送過去，大公最近忙著規劃圍城，辛苦得很，應該好好犒勞一下。」
「是！」傳令兵領命去了。
「肖恩，俘虜和統一戰線的問題你平時多關心一下，或者也可以讓湯姆·勞倫斯的政治部負責。不過，部隊裡的工作重點還是要放在配合羅薩里奧大公，早日完成對荊棘城的圍困這邊。」夏侯炎掐著眉心道，「不早點把這座神賜之城打下來，這片土地上只會產生更多無謂的犧牲和殺戮。」
「明白。尼克爾森師傅昨天跟我說，為了適應攻城行動，他準備對霜楓嶺的武器裝備進行改裝。」肖恩·蒙巴頓問，「您明天要不要去工坊里視察一下？」
「不去了，你去瞧瞧就行，你們辦事我放心。明天我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夏侯炎聳聳肩，「我要去荊棘城裡看一看。」
肖恩·蒙巴頓足足花了半分鐘才理解了領主大人的意思。
「哈？」霜楓嶺參謀長發出了不可思議的聲音。
……
次日，拂曉時分。
月光石搭建而成的荊棘城城牆，即便在日出之前的黑暗裡，也散發著淡白至極的螢光。幾株大陸中原特有的「斯蒂法諾荊棘」從城牆腳下的泥層里破土而出，攀附在附著著冰霜的城牆石磚上，竭力向上爬去。
然而，荊棘城的城牆畢竟還是太高了：高達二百米的白色巨牆，在城下看來宛若一個直入雲霄的遠古巨人，睥睨俯瞰著大地上的萬千生靈。
這種堪稱恐怖的城牆高度，幾乎已經超出了所有現存攻城武器的火力極限，時刻彰顯著神代遺產的凜凜神威。
饒是城下的這些「斯蒂法諾荊棘」經歷了數百年歲月，已經長到足有獸人腰杆粗細、規模甚至能與永日城的精靈植物匹敵，但仍然只能向上攀援到城牆不足五分之一的高度，就再也無法克服重力的阻礙繼續上升。
除了這些荊棘之外，光滑的月光石城牆上就再也看不到任何附著物，只有城牆的頂端散發著薩滿圖騰柱射出的元素光輝，在黛紫色星空的映襯下宛若極光。
夏侯炎躲在一棵巨型荊棘的陰影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默爾索隱形緞布」披風。
儘管荊棘城四方的平原地區基本已經被帝國軍掃蕩清空，但在最靠近荊棘城城牆的地方，仍然有不少獸人哨騎在活動和巡邏——這些哨騎能夠得到荊棘城城頭的火力支援，因此並不畏懼潛在的帝國軍攻擊。
不過，再精銳的騎兵也只是騎兵而已，馬上的獸人士兵並沒有能夠看透「默爾索隱形緞布」的能力。
借著隱形披風的掩護，夏侯炎幾乎是不受絲毫阻礙地一個人摸到了荊棘城腳下，一路上他甚至有種自己是哈利·波特，隨時可以掀開隱形衣對著獸人啃大瓜的錯覺。
單兵潛入戒備森嚴的荊棘城——這是一個聽起來很危險，實際上更危險的任務。
夏侯炎敢用自己的下半身保證，如果卡特琳娜在這裡，一聽說弟弟要干出這種傻事，她絕對會第一時間把他綁在床上動彈不得。
不過夏侯炎還是認為走這一趟是很值得的：直到現在，帝國和霜楓嶺都沒有任何有關荊棘城軍事部署的詳細情報，唯一的信息還是自己騎著辛達苟薩從空中拍下的尼康魔法畫幅。
帝國軍部其實不是沒有試過往荊棘城內派間諜，但執行這種任務人數一多就壞菜，而帝國軍中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能夠單槍匹馬完成這種任務、還能夠得到帝國方面足夠信任的猛人。
——除了霜楓嶺公爵自己。
出於某些原因，夏侯大官人現在對自己的實力還挺自信的，他覺得自己有本錢過一把楊子榮智取威虎山的癮——順便完成幾個自己必須完成的任務。
於是，這個潛入荊棘城的計劃，他除了肖恩·蒙巴頓和勞瑞大師、埃爾德里奇幾個親信以外，愣是誰也沒通知，就這麼孤身一人摸來了荊棘城——就連愛麗絲·康姆斯托克，夏侯炎都怕她關心則亂，只說是出去公幹，沒有告知實情。
夏侯炎站在荊棘城的老牆根兒底下，借著拂曉的天光左右張望了一下：
荊棘城距離他最近的正經出入口，是左手邊兩公里外的西北側門。夏侯炎剛剛看到，那處大門的鐵木門板緊緊關閉著，城頭還盤踞著嚴陣以待的獸人士兵、薩滿祭祀和重型武器。
所以，他並不打算大搖大擺地從城門處進入。
身為魔法師的最大好處，就是永遠可以不走尋常路。
夏侯炎攏著「默爾索隱形緞布」披風深吸一口氣，讓體內的幽冥魔力透體而出，像泡沫包裹住自己的身體。
頓時，他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這個世界已經與自己切割開來一般：是的，他已經不再像凡俗之物一般受到重力的束縛，整個人憑空漂浮起來，雙足離地足有兩尺多高。
利用自身魔力對抗重力，「御空飛行」，這本來就是中級魔導師及以上級別魔法強者的特權！在「華格納」特別部隊的各式慶典聚會上，莫里哀大師就曾經不止一次給大家秀過這手飛行絕技，把只能依靠風力勉強飛行的維克多·勞瑞和壓根就沒飛過的卡爾維諾·靈歌羨慕得四眼通紅。
接受「惡念」高爾薩的魔力灌注、進階到高級魔導師水平後，夏侯炎理論上就已經具備了御空飛行的條件，只不過從來沒試過而已。
夏侯炎先是停留在低空，適應了一下飛行姿態之後，這才緊貼著荊棘城城牆向上方攀升。
他原打算就直接這麼趁著夜色的掩護，直接飛過城牆進入荊棘城。然而，隨著高度的上升，夏侯炎驟然感到，空氣中迴蕩著的元素波動也愈發強烈，體內魔力迴路的運轉也出現了一絲生澀的阻滯感。
他在心裡暗罵了一句。
很明顯，光榮聯邦守軍對於類似的翻牆舉動並不是毫無防備：夏侯炎體內魔力受到的干擾說明，荊棘城的城頭一定是十步一崗五步一哨地安置了湮魔圖騰柱——這些灌注了斥魔金屬「香克利水銀」的魔法道具，可以在薩滿的驅動下生成大範圍的湮魔力場，遏制人類魔法師和其他魔法道具的魔力運轉。
以霜楓嶺領主那高達七階魔法師層次的魔力儲備，未必會怕了這些湮魔圖騰柱，但他身上的「默爾索隱形緞布」披風卻絕對吃不住這強大的湮魔力場——一旦隱形披風損壞，他這個「偷渡者」就會暴露在所有聯邦守軍的視線中。
事實上，隨著高度升高、湮魔力場的強度增大，他已經明顯感到身上的披風有了崩解開裂的跡象。
夏侯炎懸浮著停在了距離城頭還有三四十米的高空中。
他仔細盤算了一下手頭現有的資源，思考著如何衝過湮魔圖騰柱的魔法封鎖：
最直接的手段，無疑是讓辛達苟薩在高空中俯衝下來、照著這段城牆的牆頭噴上一口，到時候別說湮魔圖騰柱了，城頭的獸人衛兵也會同時倒大霉。不過，夏侯炎其實相當擔心，辛達苟薩一旦發起俯衝攻擊，就會因為進入獸人遠程火力而受到傷害；
而且這樣乾的話，聲勢就鬧得有些太大了，完全和自己秘密潛入的目標相違背。
同理，他身上其實攜帶了不少能夠直接幹掉湮魔圖騰柱的魔法道具，但使用起來的動靜都有些過於驚人。
夏侯炎盤算再三，最終決定直接上殺手鐧。
他從懷裡掏出了一顆黑黝黝的骷髏頭。
這骷髏頭看起來其貌不揚，但來頭卻大得嚇人，正是夏侯炎從黑塞泥沼帶回來的死神之顱。
回到天鵝堡後，他就避開眾人的眼線，對這段神明遺體展開了一系列不說慘絕人寰，起碼慘無人道的魔法實驗，雖然至今仍然沒能搞懂它的實質和全部作用，但起碼算是有所發現……
夏侯炎浮在半空之中，用雙手捧起死神之顱，一邊向其中灌注魔力，一邊唱起了自創的古伊奧利亞咒文：
「……苦海滔滔孽自招，迷人不醒半…分…毫……世人不把閻羅念，枉在世上走…一…遭……」
以死神之顱為圓心，一輪無形的威壓向四周擴散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