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大拳碎胸口

  第377章 大拳碎胸口

  夜色已深,但光榮聯邦血棘城的鮮血聖殿依然燈火通明。

  二十四根兩人合抱、高過十米的雄偉大理石柱,撐起了彩繪有戰神英雄事跡的聖殿穹頂。

  高懸在石柱之上的金盤,滿滿盛放著東方永恆之海出產的豐腴鯨脂,燃燒著永世不息的金黃聖火,散發出普照大殿的光芒。

  金盤之下,黃銅打造的獸形鏤空香爐,被馬鬃編成的長繩高高掛起,陰燃的薩滿密教香料,散發出陣陣煙霧,令人睏倦而安適。

  就是在這鯨脂聖火的照耀之下、秘法香菸的繚繞之中,光榮聯邦鮮血聖殿光潔如鏡的黃金地磚,如往常一般熠熠生輝:

  質地柔軟的黃金,本來耐不住人來人往的腳步摩擦、無法保持平整如鏡的表面,但獸人薩滿祭司的圖騰賜福,卻讓這些金磚如鋼鐵般堅不可摧。

  整齊排布的黃金地磚兩側、高聳的二十四根石柱之下,是兩道圍繞著鮮血大殿不息流動的血渠——半人深的渠道之中,巨量的血液正在戰歌之力的驅使下滾滾流淌。

  血水鮮紅的顏色,在聖火的照耀下不僅不顯邪惡妖冶,反而有種聖潔崇高的美感。

  在海文大陸的遠古時代、甚至在獸人聯邦尚未成立之時,這座據說由戰神諸使徒親手建築的、供奉戰神的聖殿,就已經坐落於塵埃山脈東側,而整座血棘城,實際上都是圍繞聖殿而建——歷史上的鮮血聖殿,也毫無疑問地成為了獸人各部族瘋狂爭奪的對象。

  在那個野蠻的時代,鮮血聖殿的金渠中滾滾流淌的,是貨真價實的敵人之血——成功占據鮮血聖殿的獸人部族,都會將仇敵的鮮血傾入渠中、任其流淌,作為獻給偉大戰神的供奉。

  如今獸人聯邦一統,鮮血聖殿也成為了整個薩滿信仰的聖地和獸人薩滿祭司最高機構鮮血議會的所在地——向金渠中傾倒人血的惡劣習俗,如今也已遭廢棄,不過薩滿們還是會遵循古老儀式,向大殿的金渠里注入足夠的牲畜鮮血,保持這條神聖河流的不絕流淌。

  當葛林·飛馬帶著那幾位傻乎乎的鷲羽氏族獸人,一路走進鮮血聖殿時,這個血棘城城防軍的大頭兵,險些因為過於緊張而不慎跌到金渠的血水中。

  普通的獸人平民,向來是無權踏上聖殿的金磚地面、而只能在聖殿外遙遙朝拜的——葛林·飛馬上次進入鮮血聖殿,還是自己八九歲、跟著父母過來接受薩滿大師祝福的時候。

  因此,能獲得這個進入鮮血聖殿帶路的任務,葛林·飛馬自覺十分幸運。

  踏上聖殿的金磚時,他甚至朝著大殿最深處的、頂天立地的雄偉戰神像遙遙鞠了一躬。

  但令葛林分外疑惑的是,那幾個幸運抓到人類的鷲羽氏族同胞,卻表現得有些淡漠——他們既沒有表現出踏入聖地的興奮感,也沒有畏懼於戰神巨像的壓迫感,而只是面無表情地跟在葛林身後,仿佛在全大陸上,他們關心的只有一件事:

  自己到底什麼時候能領到捕捉人類的賞錢。

  這群不敬神的傢伙……葛林·飛馬不滿地腹誹著,心中愈發確信,居無定所的鷲羽氏族,一定已經在流浪的生活中忘記了戰神的榮光。

  不過心中不滿歸不滿,葛林·飛馬可不敢表現出來——

  ——倒不如說,在這神聖的鮮血領域之內,也只有偉大戰神,和祂座下的薩滿大師們,才擁有審判眾生的權力。

  「跟著我,往這邊來。」說話的,是負責將這幾位獸人引入大殿的、一個身著血紅祭司服的年輕薩滿。

  年輕薩滿胸口的銀色狼圖騰,表明他無疑是一位年紀輕輕、就已經晉升到狼魂薩滿階別的稀世天才。

  脫離學徒階段的正式薩滿祭司,共分五級,從鷹瞳薩滿、狼魂薩滿、虎嘯薩滿、獅心薩滿,再到最後的龍炎薩滿,每一步晉升都難如登天,最後一級的龍炎薩滿歷史上更是只有寥寥數人——絕大多數的獸人薩滿,一輩子都只是在學徒階段或鷹瞳薩滿階別蹉跎歲月罷了。

  而能夠在鮮血聖殿直接服務戰神的薩滿祭司,更無疑是這些神職人員中的佼佼者。

  在這位可敬的年輕薩滿面前,幾個獸人自然不敢造次,就連那幾位毫無禮貌的鷲羽獸人,都乖乖地和葛林·飛馬一起,跟著年輕狼魂薩滿向大殿深處走去。

  巨大的鮮血聖殿,其深度足有數百米之長。

  隨著幾位獸人向深處走去,也有越來越多的薩滿祭司出現在滾滾流淌的血渠岸邊,三三兩兩地或閒聊談天、或打坐祈禱。

  雖然戰況激烈、絕大多數的薩滿都已經趕赴和人類帝國的戰爭前線,但鮮血議會還是在自家大本營留下了足夠的人手。

  葛林·飛馬甚至滿是震驚地,在路旁發現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身穿華麗白袍的獅心薩滿大人——幾乎可以確定,這位修為深厚的薩滿大師就是位於戰神信仰權力頂點、那十六人鮮血議會的成員之一。

  一路上,那位帶路的年輕狼魂祭司,低聲向幾位鷲羽詢問著關於如何捕獲人類的細節,那幾個拖著袋子的鷲羽獸人,則用粗糙無禮的聲音逐一回答。

  從這些人的問答中,葛林·飛馬大致聽出,這幫鷲羽獸人是在外出狩獵時,偶然在一處被人類流寇燒毀的村落外,發現了這幾具人類屍體,和那個奄奄一息的大塊頭人類:

  很明顯,他們是因為傷勢過重,而被自己那群人類流寇同夥拋棄在荒野里的。

  儘管是在聖殿中,葛林·飛馬都忍不住有些嫉妒這幾個好運氣的鷲羽獸人:

  僅僅因為瞎貓碰上死耗子、撿到了幾具人類屍體,就能夠面見鮮血議會的薩滿大師……葛林·飛馬再一次感到了偉大戰神的不公之處。

  很快,一行數人就抵達了聖殿的盡頭。他們畢恭畢敬地繞過戰神巨像的腳邊,進入了一條隱藏在戰神巨像背後的長廊。

  年輕狼魂祭司帶著這幾位獸人一陣左拐右繞,等到所有人都已暈頭轉向,他們眼前這才豁然開朗: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相當宏偉的圓形房間,房間正中的金色聖壇中,升騰著明亮的篝火,照亮了圍繞著聖壇的十六隻高背扶手椅。

  葛林·飛馬驀然意識到,這裡就是鮮血議會那至高十六人集會的處所。

  此時此刻,十六隻扶手椅大多數都空著,只有五隻椅子上、坐著閉目養神的白衣薩滿。

  這可是五位獅心薩滿大師……葛林·飛馬因為意識到這個事實,而腿肚子瑟瑟發抖。

  年輕的狼魂薩滿向那五位獅心薩滿鞠了一躬,然後用沉穩但響亮的聲音,簡單解釋了一下幾位鷲羽獸人撿到人類屍體的經過。

  起初,那五位獅心薩滿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但當狼魂薩滿提到,鷲羽氏族還捉住了一個人類活口時,幾位獅心薩滿都明顯有些訝異,更是有一位獅心薩滿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人類活口,是嗎,我的孩子?」那位獅心薩滿抬眼望向鷲羽獸人們,開口問道,語氣不僅不像葛林·飛馬想像中那樣居高臨下,反而顯得慈祥而溫柔、令人一聽就生親近之意。

  「是。活口。」領頭的鷲羽獸人一邊乾巴巴地答道,一邊伸出粗大的手指,解開了手中的布袋子,露出了裡面裝著的人類活口。

  這是葛林·飛馬第一次看見這個「活著的人類俘虜」長什麼樣子:

  那是一個體格魁梧的人類壯漢,頭髮呈現出稀有的灰色,脖子上還繫著一條怪模怪樣的紅圍巾。這人類俘虜的臉上滿是鮮血,口鼻部位有一個明顯的傷口。

  不只是因為疼痛還是恥辱,這個人類俘虜整個蜷縮成了一團,哼哼唧唧地嘟囔著些帝國通用語單詞,語氣不善,聽起來都像是些罵人的髒話。

  就是這幫人類,在多洛雷斯大平原上屠殺了好幾個部族嗎?葛林·飛馬有些難以置信。

  其實,對於聯邦中的大多獸人而言,其他獸人氏族的存亡並不能引起什麼感慨,這次被人類屠殺放火的幾個村落,有不少還是葛林所屬的飛馬氏族的仇敵。

  因此,葛林·飛馬並不會對那些遭遇屠戮的部族感到如何痛心疾首;

  不過他倒是很驚訝於,那些部族怎麼會輕易被一群人類給打了個落花流水?

  ——根據對這個悲慘的人類俘虜的觀察,葛林·飛馬初步判斷,其他的人類流寇,大約也都是類似的窩囊貨……吧?

  「真的是一個活著的人類俘虜……」獅心薩滿大師盯著地上的人類俘虜瞧了瞧,朝著其他幾位大師搖頭嘆道,「不容易啊……我們之前收到的消息說,剿匪兵團追著那群人類流寇跑了幾百里,可不僅連一個俘虜都沒能抓到,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

  另一位薩滿大師嘆道:

  「沒辦法,我們聯邦的主力都在燃晶峽谷那邊,讓一群毫無經驗的孩子組成兵團、圍剿這群訓練有素的人類流寇,的確是太難為這群孩子了……」

  「不必消沉。」之前的白衣獅心薩滿大師搖搖頭,給同僚們拍手鼓了鼓勁,「算起來,『戰神之傲』師團應該已經渡過血濤河,不日就要趕到我們血棘城附近了——在我們光榮聯邦的主力師團面前,那群人類流寇終究無法影響大局。」

  「是。」年輕的狼魂薩滿恭敬地沉聲答道,「只是,楚巴爾大師,我們西南大區被屠戮的那些氏族村落……的確太慘了。」

  「這就是戰爭啊。」楚巴爾大師也顯得有些消沉,「犧牲……總會有的,除了為那些孩子祈禱以外,我們就只能盼望,這場浩劫能夠儘快結束……說起來,老薩基他……不也……」

  聽到楚巴爾大師提起那位杳無音訊的、德高望重的薩滿大師,幾位獅心薩滿都顯得有些沉重,年輕狼魂薩滿更是淺淺鞠了一躬。

  「算了,不談這些喪氣事了。」楚巴爾大師擺擺手,避開了這個令人痛苦的話題,「來吧,鷲羽氏族的孩子,讓我們幾個老傢伙,跟你抓到的這個人類俘虜問問話。」

  鷲羽獸人粗聲粗氣地答應了一句,伸出大手,揪著灰發人類俘虜的領子,如拎小雞一般將他提起,向楚巴爾大師走去。

  楚巴爾大師放下圖騰杖,向昏昏沉沉的人類俘虜伸出手,想要抬起他的面頰、仔細端詳一下這個人類的面孔。

  但就在楚巴爾大師枯枝般的手指,就要碰到人類俘虜的臉頰之前,大師的手突然停住了。

  他因為白內障而有些渾濁的眼珠,從人類俘虜的臉上移開,看向了揪著人類俘虜衣領的、鷲羽獸人的手掌。

  那是一隻泛著不健康蒼白的手掌——在別人眼裡,這種顏色或許並無出奇之處,但資歷深厚、長期行醫的獅心薩滿,實在是太了解獸人的身體狀況,對於細節的敏銳,也使他足以注意到,那隻手凸起的血管中,似乎並沒有涌動的脈搏……

  時間仿佛停止了一秒鐘。

  然後,幾乎是同時之間,一道利刃的閃光,如毒蛇般從那人類俘虜的懷中陡然竄出,鷲羽獸人青筋暴起的手掌向楚巴爾大師的頭顱悍然抓去——

  ——而楚巴爾大師原本慈祥的眼睛已經燃起了怒火。他用蒼老的嗓音,厲聲喝出了一個短促的古老音節,「安德烈亞淨化之歌」的純淨光環,正以葛林·飛馬從未見過的速度自楚巴爾大師佝僂萎縮的身體周圍盪開。

  純粹是出於戰士的本能,葛林·飛馬想要從背後抄起自己的長戟,但卻抓了個空——

  剛剛進入聖殿時,他的所有兵器都被看門的薩滿祭司出於安全考慮沒收了。

  葛林·飛馬還在發愣,他身旁的一個鷲羽獸人,已經一拳將那個年輕的狼魂薩滿錘倒在地,那年輕獸人薩滿的胸口,因為巨大的衝擊力而破裂綻放,鮮血噴涌如泉……

  然後,伊奧利亞古魔文的咒語聲,毫無徵兆地在這屬於戰神的領域、鮮血議會的核心響了起來——

  ——或許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