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極北,是連綿不斷的冰川和雪原。
自從二十七萬年以前,永凍的冰蓋從極地蔓延而出之後,這裡的風景就不曾有過太多的變化,縱然無數生物種群在此來來去去,也無法將這裡轉變成它們的天下。
縱然是霜巨人,也無法例外。有人稱這些巨大的兩足生物是冰天雪地上的主人,但在另一些生物看來,與其說是他們占據了極地,不如說是這片極地奴役了他們。
克萊斯托就是這種觀點持有者中的一員。
此刻,它淡灰色的眸子如同鏡面,倒映出那片離它越來越遠的山峰,它自從在幾個世紀前被雕刻完成之後,就沒有再經歷過大的改動。它的主人很滿意自己的家園,數百年來都是如此。
克萊斯托輕輕嘆息了一聲,從這裡,他還能看到那座溝通山顛和巢穴的冰橋,那是最棒的宏偉基建。從橋的最遠處能看到巢穴的前部尖峰。這些堅固的尖峰更像是倒立的冰錐而非塔樓,包圍著作為露天圓形劇場的露台,也包圍著客廳。
而如果順著前部尖峰向深處進發,越過那些各不相同的真龍雕像和長長的走廊,一座複式冰雪聖所會在大尖峰之中等待著所有被信賴的客人的到來。
而如果有什麼人能夠得到主人邀請進入最中央的大尖峰,他將有幸看到巨龍真正的寶藏以及,這片苦寒之地中最讓人嘆為觀止的絕景。
艱苦的環境並不能讓他的品味降低,也不能讓他的財寶縮水,克萊斯托非常自豪於這一點,並且這份自豪在漫長的歲月中從未被改變。
只是……
一陣陣雪狼的嗥叫在他的身旁響起,身下的巨大雪橇也隨之發生了一些顛簸,這些被克萊斯托馴化的兇猛生物如今和它們那些鬧騰的遠親一樣,被當成了雪橇犬來用。
這裡已經是巢穴輻射範圍的盡頭,再往遠處的雪地,不曾再被這裡的主人平整過。
克萊斯托再次發出了嘆息,頭部與背脊上空的水晶狀角和棘刺隨著他的情緒變化而緩緩伏倒,這表明他此刻的心情並不好,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糟糕。
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能夠保守住自己的巢穴,克萊斯托都不會選擇帶上所有能帶上的寶藏離開他的家,霜巨人和白龍組成的所謂「聯盟」在這頭即將迎來千年生日的水晶龍眼中可笑得如同赤銅龍的笑話,就算是這裡最年長的那條白龍,如果它膽敢侵犯它的巢穴的話,也只能拜倒在他的星輝和靈能之下。
一頭成年以上巨龍的巢穴,比魔法師的法師塔更加強大而神奇。依託於此,克萊斯托不會害怕任何生物的冒犯和挑戰。
但是……來自大自然的災害卻不得不防。如果那些死腦筋的霜巨人和白龍想要「圍剿」他的宣言是認真的,如果在他和冒犯者們戰鬥的時候災害降臨,就算是他,也沒有把握能倖存下來——這裡的倖存,指的是帶著自己所有的寶藏一起。
如果只是打算保全自己的話,克萊斯托還是有信心隨時進入他最熟悉的氣元素位面的。但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面對可能存在的滅頂天災,克萊斯托決定還是穩妥一些,他只是一頭活了還不到一千年的小小龍類而已,而單單是這片極地就已經存在了超過二十七萬年了。
更別說在星相之中,克萊斯托還觀察到了一個讓他都感到心驚肉跳的身影。如果這次的災變會導致那個存在自更遙遠的北方脫困而出的話,留在這裡絕對是最糟糕的選擇。
寧可向那些霜巨人和白龍們示弱——總比在不知何時到來的災難中葬身要好一些。
況且,這又怎麼能算作是示弱呢?克萊斯托頭部周圍的鱗片中,正能量位面的輝光忽然開始了一陣陣閃爍,傳遞出愉悅的信號,他抬起左前爪,一枚巨大的紫水晶戒指立刻亮了起來,一顆圓滾滾的橢球狀物體落入了他的爪中,那重量讓克萊斯托感到異常的安心。
「你們這些好戰的壞傢伙,休想再將無辜的小生命捲入到你們無休止的殺戮之中,」水晶龍喃喃自語,目光中流露出的溫柔傾注在手中的白色蛋狀物體上,「隨你們怎麼鬧騰去吧,我要盡我最大的努力來教育它,就像我曾經六次做過的那樣。」
克萊斯托一念及此,不由得又有些感到哀傷。他曾經從那些臭名昭著的白龍的巢穴里「接走」了六枚龍蛋,但那些孵化出來的幼龍不是本性難移,就是被它們本性難移的惡劣父母將它們溫良的天性扼殺在了萌芽之中。
用物理的方式。
也許,這次離開極地,會是一個轉變的契機?克萊斯托這樣想著,將龍蛋重新收了起來,轉而取出了一張繪製著南方區域的地圖。
這是他曾經的一位老朋友所贈,地圖的最下端到那片凶名赫赫的妄想之地為止。水晶龍的指甲划過已經有些發黃髮黑的革紙,越過貧瘠的戈壁灘,最後落在了一個臨海的港口圖標上。
也許在那裡,他可以躲上一段時間,等到災難過去再回來,希望那個時候,他美好的家園沒有殞於戰火,至少修修還能接著用。
克萊斯托捨不得他的家,那裡帶給了他大量歡樂的時光。他曾經在周圍的巨魔部落之外的冰雪用魔法塑造出了一座複雜的迷宮,然後在家裡每天觀察巨魔們穿行的過程;他也曾和一位精靈德魯伊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並在那位可敬的賢者壽終正寢時為他舉辦了隆重的葬禮——出席的悼念者包括所有克萊斯托能找得到、打得過和說得服的生物。
唯一可惜的是,那位友人到死也沒有被克萊斯托說服,給龍巢周圍的所有生物施展啟蒙術。所以直到今天,他想找人交流都是個技術活和力氣活。
水晶龍將淡灰色的眼睛轉向了南方,他的腦後隱隱傳來了霜巨人和白龍們憤怒而困惑的咆哮聲,他知道,是時候和自己的快樂老家徹底說再見了。不需要他過多催促,前面拉著雪橇的雪狼們再一次加快了速度,載著它們的主人向著遠方疾馳而去。
一些兩足生物的部落生活在凍土之上,克萊斯托的第一站,就是先去拜訪他們一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