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光路派出所周邊,方圓五公里內,有兩家公立大三甲醫院,一個是老牌的部隊醫院,另一個有百年建院史。
默樂醫院雖說離派出所也不遠,但絕對不是正常人受傷後的第一選擇。
起初,林眠對王警官的話將信將疑,直到她拐進默樂醫院停車場,醍醐灌頂。
保安身穿黑色西裝,身型高大魁梧,戴著一雙雪白的手套,指揮林眠停車入庫。
鎖車後,保安刻意又看了看車頭。
林眠狐疑,隨其望過去。
好傢夥。
偌大的停車場,一字排開全是豪車,完全和謝逍家地庫有一拼。
軒逸夾在豪車中間,相當突兀。
林眠想起王警官的話,不由盤算起她銀行卡的餘額,上樓梯時險些崴了腳。
這得什麼家底才能來這兒看病。
夜間急診大廳,燈火通明,空氣中飄蕩著清冽的味道,和公立醫院的濃郁消毒水截然不同。
越是這種好聞的氣息,越讓她不安。
林眠四處張望,導醫殷勤上前。
她一怔,這導醫打扮得可真像銀行櫃員。
說明原委,報上就診人的姓名和電話,導醫客氣引著林眠前往夜間診療中心。
「林女士您好,您的朋友張先生受了外傷正在清創,請您稍等片刻。」導醫將林眠領來沙發區,請她落座。
林眠還沒坐定,又上來一個相同打扮的導醫,用極其標準的播音腔問她,「林女士,晚上好,您想喝咖啡還是橙汁?」
「不用了,謝謝。」林眠擺手。
這哪裡像個醫院。
等人間隙無聊,林眠百無聊賴繞著大廳閒逛一圈,視線落在醫院形象牆上。
雙語介紹。
形象牆C位,正掛著裴伯漁碩大的領軍人物照,榮譽和獎項密密麻麻。
操作間外,工作人員推著輪椅出來,上頭坐了個黃毛,頭頂罩著紗布網。
林眠衝過去打招呼,「您好好治傷,其餘不用擔心,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
黃毛仰臉瞟林眠一眼,伸出兩根手指前後比了比,「負責?這話是你說的!準備50萬,少了免談。」
「多少?」林眠懷疑她聽錯了。
黃毛拉住輪椅的剎車,「老子頭上縫了8針!8針!這踏馬是輕傷!不拿錢就等著坐牢吧!」
林眠的指尖顫抖,如同過電一般微微發麻,她用力攥拳,試圖控制住身體。
黃毛目露凶光,露出一口黃牙,「怎麼!你也想打我?!老子踏馬是受害人!」
「這不是在跟您協商嘛。」林眠盡力保持笑容。
她心裡沒底。
王警官是說過得多準備點錢,可問題是,準備多少才算多。
黃毛:「我認識你,你是那個雜誌的主編,我見過你照片。」
林眠擠出假笑。
黃毛眼中精光一閃,「你要協商是吧,行,你推我過去。」
林眠和工作人員對視,接過輪椅扶手,推黃毛到最裡頭的沙發區。
黃毛:「你低一點,老子頭暈。」
林眠照做,半蹲在輪椅跟前。
黃毛眼神貪婪,散發出令人反胃的惡意,在林眠臉上流連。
視線順著她光滑的脖頸,一路向下漫延,然後定格。
林眠不動聲色,換了個蹲姿,順勢將手袋擋在胸前。
黃毛:「老子明著告訴你,這縫了8針至少也是個輕傷二級,你爸,至少三年以下。」
「大哥,傷情鑑定您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您既然清楚門道,咱們不妨好好協商。」林眠不想節外生枝,還是哄著黃毛說點好聽的。
「你要好好協商是吧,那就好好協商。」黃毛握著輪椅扶手,半晌沒說話,不知道在盤算什麼。
林眠蹲的小腿發麻,換了個姿勢,耐心候著。
「你長得挺好看,不說前凸後翹吧,倒也還湊合,你看這樣,我也拿出我的誠意,你讓老子睡一晚,我給你出諒解書,怎麼樣。」
「睡一晚?」林眠有點懵,這可是法治社會。
黃毛摸上她手背,用力抓握幾下,「划算得很,一晚上省50萬,咱倆都不虧。」
「你瘋了吧!」
林眠瞳孔急劇收縮,她眼前一黑,渾身全部血液瞬間集中在指尖。
她揚手照黃毛頭頂劈下。
紗布的網格仿佛成了定位輔助線,協助她一掌精準劈中傷口。
黃毛齜牙咧嘴,疼得從輪椅上彈起來,鮮血順耳流下。
「操!你踏馬找死啊!」
「睡一晚!50萬!睡一晚!」
林眠腦子嗡地炸開,顫抖如篩糠。
她掄起手袋,徑直朝黃毛頭頂砸去,黃毛捂著後腦勺亂跳,林眠緊跟其後。
包包半敞著口,林眠只顧追打,手機唇膏門禁卡散落了一地。
她大腦一片空白,眼眶飆淚,黃毛逃竄的背影在意識中被放大,她聽不見周遭的呼喊,盯著黃毛頭頂鮮血滲出的殷紅,她如同一隻殺紅了眼嗜血的豹子。
他越逃,她越興奮。
接連不斷用包包砸向黃毛後腦,有種骨折也無所畏懼的衝動。
「殺人啦!殺人啦!」黃毛殺豬般哀嚎。
周圍工作人員聞聲趕來。
兩個導醫排成人牆護住林眠,門外衝進來兩三個保安,手拿鎖腰防暴鋼叉,徑直朝黃毛後背一攮,直接將其掀翻在地。
林眠頭髮散亂,鼻涕眼淚交織,喘著粗氣,連呼吸都在顫抖。
她攥著手袋,任憑導醫怎麼勸她鬆手,甚至上手硬來,就是沒辦法掰開她手指。
「放開老子!你們踏馬看清楚!是誰打誰!」
保安訓練有素,黃毛被抵著後背反身摁在地上,頭頂的傷口崩裂,滲出鮮血,流了一脖子,黏膩的貼著衣服。
「老子認識你!老子馬上叫人找你公司!你給老子等著!」
黃毛半張臉被攮得變了形,氣急敗壞蹬踹著雙腿,仿佛老鱉曬蓋,滑稽異常。
導醫扶著林眠就近坐下,她後槽牙直打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不受控制地顫抖。
兩架防暴鋼叉控制住黃毛,保安正要問話,沒成想黃毛腳下一軟,如同一灘爛泥,當即不省人事。
保安面面相覷兩秒,登時反應過來,高聲呼叫急診。
值班醫生應聲衝過來。
腦供血喪失,緊急搶救。
黃毛被推進搶救室。
林眠心臟依然處於狂跳不止的狀態,她能聽見富有節奏的咚咚聲,一下比一下激烈,就快要迸跳出來。
其中一個導醫給她倒了杯熱水,林眠手打顫,完全握不住紙杯。
導醫貼心地放了一根吸管,挪到她嘴邊,林眠輕輕吸一口,嗓子一癢,猛烈咳嗽起來。
猝不及防間,水杯打翻,潑了她一身。
倆導醫訓練有素,絲毫不慌。
一個起身招呼保潔清理地面,另一個拿軟布替林眠擦拭,還不忘附上一條薄毯。
幾分鐘後,林眠稍稍平復。
雖然仍有酥麻的過電感,但起碼神志清醒不少。
「林女士,您松鬆手,我們需要替您檢查一下手上的傷口。」
護士走過來,托起林眠的右手,死死抓著手袋的右手。
手腕稍稍抬起,痛感就蔓延全身,猶如數萬根鋼針狠狠扎進來。
她的手背像被灼燒一般,整個掌心浸滿黏膩的鮮血,與包包的手柄融為一體。
不遠處,黃毛被摁倒的地上,保潔正在清理一大片血漬,忽然,保潔朝林眠這邊看了看,拿出雙氧水噴壺,往她右手邊的大理石地板噴了幾下。
淡淡的微酸,混合著腥澀的味道躥入鼻腔,林眠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噴嚏。
驚醒。
林眠拎的是LV的speed25,包身自重很輕,也很能裝。
附送一隻精緻的小鎖,為了好看,她把鎖掛在了皮牌上。
鎖是黃銅質地,重40克。
此刻,她的手袋正滴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