殭屍愛人(16)

  [臥槽嘔,我剛還說我餓了想吃熟肉想喝酒]

  [哈哈哈哈大佬剛是不是一頭扎進了血池裡]

  [好邪門啊]

  [為什麼大佬都割掉張利奴的兩隻手了,除了他自己,其他幻境還沒破啊?那大佬剛是怎麼出來的?太快了我都沒看清]

  ……

  謝池回想起一分鐘前的經歷,眼底冰寒一片。

  他原以為,殺死所有傀儡後,幻境會自動潰散,但實際上並沒有。

  傀儡死後,幻境依然維繫著。

  ——殺死傀儡並不等於出幻境。

  殺死傀儡,只能說明這個幻境裡不再有能危及演員生命的東西,但演員依然可能因找不到幻境出口,餓死在幻境裡。

  即使僥倖熬了下來,依然是死路一條,因為演員的任務時間是有限的,過了拍攝時長,仍被困在幻境裡的演員,默認死亡,再也沒有脫離恐怖片的機會。

  所以……割掉張利奴的手竟成了唯一解。

  恐怖片在作弄演員。

  演員自以為挑掉牽絲線就能出去,其實是親手毀掉了自己的生機,牽絲線一斷,眼前的危機是消失了,他們卻再也無法順著傀儡體內的牽絲線找到張利奴所在,而張利奴所在,才是幻境出口的位置。

  出幻境其實很簡單,張利奴需要將手或手指伸進幻境控制傀儡,那裡就是幻境和現實勾連的地方,張利奴手伸進來的地方,就是幻境的出口。

  謝池之前走到張利奴斷手掉落的地方,對著看似是牆壁的地方輕輕一撞,就順利出去了。

  謝池回頭看了眼那個玻璃正方體,正方體的一面上,有個拳頭大小的洞,是張利奴手伸進去的地方,也是他出來的地方。

  他從那裡撞出,就進入了張利奴所在的操控室。

  偌大的操控室里,除了他自己的酒池肉林外,還有其他十幾個布置各不相同的玻璃正方體。

  張利奴失血過多,臉色煞白如紙,他疼得渾身痙攣,像蚯蚓一樣在地上抽搐,斷腕處的地面已是一片血泊,周圍的空氣腥而令人作嘔。

  張利奴死咬牙關,牙齒絞得舌頭破碎,才終於憋過一口氣,聲音尖利,帶著無盡的惡意:「哈哈哈哈,你出來了又如何?除了你全軍覆沒的滋味是不是特別棒?你把所有的牽絲線在他們的幻境外切了,他們永遠找不到幻境出口了!是你殺了他們所有人!」

  謝池面色一沉,不由攥緊了手。

  張利奴急喘著,又道:「那些個蠢貨,指不定還在感謝你救了他們,卻發現自己出不了幻境,多美妙啊,那種希望閃現又破碎的感覺,我是沒了手,但那麼多人和我一起陪葬,不虧,哈哈哈哈。」

  「我記得你和那個臉上有鱗片的和那個瞎眼的關係很好?哈哈哈哈,他們離死不遠了,他們會在漫長的等死中,恨你入骨!」

  張利奴神色猙獰癲狂,眼底卻灰敗一片,手對傀儡師來說,比命還重要,沒了手,他也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更何況他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傀儡,這是他這些年來的所有心血。

  都是因為他!

  張利奴死死盯著面前居高臨下看他的謝池,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的痛苦悔恨告慰自己,謝池卻歪頭沖他微微一笑:「你好蠢哦。」

  張利奴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謝池心道:「哥哥。」

  下一秒,張利奴眼見這人神情漠然地抬腳,一一踢碎了操控室內所有的玻璃正方體。

  玻璃碎裂的聲音振奮人心,漫天下起了碎玻璃雨,謝星闌輕鬆避過,幾片碎玻璃插進了張利奴的身體裡,帶去了另一陣極致的痛苦。在張利奴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中,謝池緩緩蹲下,朝張利奴揮了揮漂亮的拳頭,「是,幻境出口原來只有拳頭那麼大,很難找,可現在,是個人都能出來了吧?」

  張利奴胸口劇烈起伏,萬念俱灰,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天/衣無縫的布局在這人面前不堪一擊。他從沒想過,還有這樣野蠻不講理的破局之法。

  張利奴痛苦的閉上了眼。

  下一秒,原本只有兩個人的操控室,突然多了兩個人。

  陸聞、越修明出來了。

  陸聞看到謝池,激動得紅了眼,越修明則目光閃躲,悄悄地,一點點後退,朝操控室的門邊挪去。

  相比陸聞的遍體鱗傷,越修明身上幾乎只有淺淺的擦痕。

  謝池又等了十幾秒,臉色微微一變:「嚴鏡呢?」

  為什麼嚴鏡沒有出來?明明到處都是幻境出口,他為什麼沒出來?

  謝池掃過室內,最後目光定在越修明臉上,越修明這會兒已挪到了門口,陡然對上謝池犀利的眸光,心下一陣發顫,哆嗦著唇撒謊:「看我幹什麼!我和他又不在一個幻境。」

  謝池不說話,只看著他。

  越修明頭皮一陣發麻,嘴硬道:「他眼瞎,一個人在幻境裡死了不是很正常麼?你別因為我之前跟你有仇就泄憤遷怒我,這、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你跑什麼?」謝池眼底冷意泛濫,背後張利奴要咬舌自盡,謝星闌反應極快,反手掐住他的下頜。

  陸聞愣了秒,立即脫下自己的衣服拋給謝星闌:「接著!」

  謝星闌接過,將衣服揉成團,塞進了張利奴嘴裡。

  謝池現在還要從張利奴口中套話,張利奴暫時不能死。

  謝星闌又從一邊的木桌上抽出繩子,緊捆住了張利奴流血不止的兩肢,血流速度頓時慢了。

  謝池再回頭時,越修明已不在操控室,顯然是剛才趁亂跑了。

  陸聞眼睛微紅,嗓音沙啞:「鏡子是、是死了麼?」

  陸聞嘴唇動了又動,終於說出那個可怕的可能。陸聞忿忿地錘了下牆,顯然是痛恨自己的無能。

  謝池沉默幾秒,淡淡道:「與你無關,不必自責。」

  陸聞猛地抬頭,滿眼難以置信:「你……」

  的確是謝池說的這麼回事,可謝池就一點都不難過麼?這樣的人令人崇拜,又打心底想……敬而遠之。

  因為太理智,又太無情了,好像什麼人都無法在他心底留下半點浮光掠影,他不會為任何人停留傷心,他除了自己,什麼都不在乎。

  謝池站起來:「我盡力了,對得起任何人,他沒熬過來,我幫他報仇就好,其他的,沒什麼可費心思的。」

  「哥,我好痛啊……」空蕩蕩的操縱室里,突然飄出了個虛弱至極的聲音。

  謝池瞳孔陡然一縮。

  陸聞顫顫巍巍地轉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碎玻璃密布的地面上,又多了個熟悉的人,他仰躺在地上,努力爬起來,腹部滲出的血因此越來越多。

  謝池大步流星過去,把他從碎玻璃里扶起,嚴鏡幸福地摟住他的脖子,笑得舒心,很小聲很小聲道:「我肯定沒辦法再見爺爺一面了,但是、但是努力爬回來見謝哥一面,還是可以的……」

  陸聞眼睛紅了又紅,終於還是沒忍住,捂住嘴哽咽起來。

  謝池的手微微攥緊,他不習慣這種過於強烈的被依賴。

  他脫下衣服,在嚴鏡腰上死死打了個結,暫時抑制血液流速。

  嚴鏡很輕,謝池猛地把人抱起來,冷靜道:「還沒死,還有辦法。」

  他臉上染著血污,表情冷寂漠然。

  「陸聞,走。」

  謝池爭分奪秒衝出了操縱室,陸聞就要追上,回頭看了眼地上的張利奴,把他往肩上一扛,飛速追上謝池。

  嚴鏡笑著開始叨叨:「哥,你是不是很帥啊,我還沒享受過公主抱的待遇,我好滿足啊,你別走那麼快,別摔了,我知道我什麼情況,我活不下去的,犯不著你這樣,沒用的,我熬不到電影結束,你、你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謝池:「嗯。」

  嚴鏡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哥,我還沒跟你說過謝謝,我以為,來日方長的,我好喜歡你崇拜你,我長這麼大,除了爺爺,只有你對我好過了,叫每一聲哥都是真情實意,對不起,不能幫到你什麼,這是我最、最大的遺憾……」

  謝池:「別說了,省點力氣。」

  嚴鏡搖搖頭:「我知道我很聒噪,但我、我太寂寞了,爺爺去世後,再也沒人跟我說話了,我有時候就蹲在院子裡,和爺爺養的雞鴨說話……」

  謝池:「閉嘴。」

  嚴鏡笑了:「哥,你真的好無情啊,又冷又硬的,你是不是受過很多傷害啊,那我祝你以後遇到很多愛你的人,好不好?」

  謝池不說話了。

  陸聞追在後面飛速瀏覽app商城,沒有,沒有任何能挽救嚴鏡生命的辦法。

  嚴鏡不是為人所傷,他是被有殘魂的傀儡傷害的,他的傷尋常醫療器具根本救不了。

  陸聞臉色一點點灰敗,嚴鏡似乎必死無疑。

  謝池邊沉聲應答嚴鏡,邊想著能救他的辦法。人死了,他就將人抹去,人沒死,他就盡他所能去救。

  心念疾閃,一個個辦法被否定。

  抓殭屍讓嚴鏡屍變,再餵他牙粉解毒,看似可行,被殭屍咬後,人體血液流速會變慢,半刀槍不入,足以抵禦身體重創,可嚴鏡等不了那麼久,就算他真的抓到了殭屍,嚴鏡被咬後,極有可能立即變成殭屍,因為他奄奄一息,根本無法抵禦屍毒擴散。

  屍變完全的殭屍,牙粉救不回來。

  越修明殺周佟,並未受到懲罰,足以證明,人被咬後屍變成的殭屍,app不認他是演員,他如果讓嚴鏡變成殭屍,嚴鏡就要永遠留在恐怖片裡。

  就算嚴鏡勉強熬住屍毒侵襲,牙粉解毒也需要時間,他極有可能等不到毒解,而且解毒之後,他身上的傷依然在,依然要忍受劇痛,等於是受了一番折磨,又回到了原點。

  基本可以說是徒勞無功。而且他在富庶繁華的淮凹鎮,唯一的殭屍就是趙娘子家那隻,那隻屍毒那麼強……

  嚴鏡熬不住的。

  有什麼辦法,既能暫時保住嚴鏡生命,能幫他活到影片結束,又不剝奪他演員的身份?

  謝池空出手,打開了app,在app搜索框裡輸入了「演員的定義」。

  app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給出的答案很貼心——[身體可以受各種層次的傷害,比如四肢切斷,甚至斷頭(前提是活),只要能保全完完全全的靈智,沒有一點喪失,就依然隸屬於演員。]

  謝池若有所思,所以周佟被判不屬於演員,是因為他變成了低階殭屍,靈智喪失。

  也就是說,嚴鏡的身體可以出各種各樣的問題,只要他能保存住嚴鏡的靈智,他還能完完整整的思考,他就依然是演員。

  但一般情況下,身死,靈智也就消失了。

  有什麼特殊情況能讓他保存住嚴鏡的靈智?

  謝池下到一樓,想出去找人先止血,和破門而入的蓮溪道長撞了個滿懷。

  蓮溪道長屁股摔成了兩半,在地上「哎喲」直叫喚,好容易看清了人,一把揪住謝池,大驚失色:「小兄弟你怎麼在這!你師父怎麼樣了?」

  「死了。」謝池言簡意賅,不想耽誤時間,剛要出去,卻聽蓮溪道長在地上嚎哭:「我就該放棄趕屍陪他一起來的,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在攤上吃麵,應該立即趕到這破仕女樓……」

  謝池突然頓住腳步:「你為什麼先來仕女樓,而不是去趙家找我師父?」

  蓮溪道長停止了嚎哭,抽泣道:「我剛到淮凹鎮,就感受到這兒是四陰之地,陰氣擴散,邪不勝邪,定有妖孽作祟,本來是想緩緩再找師弟,先來這捉妖,沒想到……」

  謝池怔了兩秒,傾身一把揪住他衣領:「你說這是四陰之地?!」

  蓮溪道長被他嚇到了,顫顫巍巍道:「對、對啊……」

  謝池猛地想到什麼,將嚴鏡輕輕放到地上,大步流星走到了陸聞跟前,從張利奴嘴裡掏出塞著的衣服:「我問你,操控室里,血池裡的血,是不是童子血?」

  雖然不知道謝池在想什麼,但張利奴死也不願讓他如願,獰笑道:「不是!你休想從我口中套出什麼,我根本不怕死。」

  謝池將張利奴的反應盡收眼底,嗤笑一聲:「我已經知道了。」

  他又動作粗魯地塞上了張利奴的嘴。

  張利奴和趙娘子狼狽為奸的話,那些淮凹鎮失蹤的孩子去哪兒了,似乎昭然若揭。

  ——那些孩子被殺害在仕女樓,取童子血。童子血應該是編織幻境的材料。

  但是童子血不止能用來編織幻境,還能……煉屍,再加上陰氣薈萃的四陰之地、有助於吸收陰氣的精製八卦、精通各術的蓮溪道長,似乎……萬事俱備。

  謝池再次來到蓮溪道長跟前,替他拍拍身上的灰塵,溫笑道:「師伯,您那麼牛逼,會不會……活人煉僵?」

  活人煉僵,以活人之軀煉僵,需四陰之地、童子血、精製八卦、術士、夙願極深之活人。

  煉製成功,可保人靈智,卻使之擁有殭屍的強大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