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中取靜,這古河派在白川確實挺有排面。【,無錯章節閱讀】」周易心中發出點評。
他此時正跟李忠良站在古河派的院(山)門外靜候。
昨天下午進的白川城,略作休整,今天一早便來拜訪。
武者圈子,還是有一些講究的,像這種沒有預約,就冒昧登門的,起碼得走『通報』的流程,而不是登堂直闖,那叫打上門。
等了片刻,有穿著武道服的年輕弟子前來迎接,自稱是英字輩的大師兄,請李忠良至演武場一晤。
這誰來接人,以及去什麼地方見面,也都是有說法的。
英字輩跟周易是一個輩分,是李忠良要找之人到子侄輩。
而演武場,雖然這大師兄說是他的師叔王憲正在授課,但仍舊難掩動嘴不如動拳的交流意圖。
李忠良也沒多說廢話,笑了笑,便隨著這大師兄往裡走。
周易跟在後邊,也意識到,他這位未曾見面的前師伯,怕是要上演『人前教子』的戲碼。
「也好,我這師父,落魄久了,有點人窮志短、馬瘦毛長,不逼一逼,都不知道自己多能打。有了這次不是踢館的踢館,正好將『市井』高人的人設立起來。」
王憲今天確實在演武場授課。
不過已經可以下課了。
由於學子們自由討論興致正高,才耽擱了些時間。
而討論的主要內容,恰恰是昨日登雪鷹峰之所見。
具體一個是鷹迴旋,一個是草上飛。
其實說的都是提縱術,王憲以為師者的角度,半分析、半猜想的講了幾句,畢竟被問到了,說完全不懂,太沒面子。
聽人稟報李忠良來造訪,他便對一眾學子朗聲道:「我平時常對你們說,習武,思路很重要,不僅要懂得取捨,還要懂得平衡。
現在,你們有機會見識反面教材了。
我的一位故人,沉迷於基礎技法,耽誤大好時光。
等會兒都禮貌一些,不准喝倒彩,以免又被那些個歪嘴胡咧咧,說我們古河派的年輕人恃才傲物。」
有學子就嗤嗤的笑。
人紅是非多。
古河派也不能免俗。
尤其是現在的媒體人越來越不講究,為了博人眼球,各種一驚一乍、甚至斷章取義,乃至歪曲事實的噱頭新聞。
偏偏國家尚未出台有力的相關政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大多數時候,都是先有現象,後有管控,就算有那能未雨綢繆的,具體條款也肯定不接地氣,得根據實際情況修補。
這就給那些善於鑽營者,留下了可乘之機,多少人就是指靠這種方式,發不義之財起家的。
當然,類似的問題,不光是媒體有,其他行業也有。
只不過媒體引導輿論風向,出問題更直觀,更顯觸目驚心。
其實武道方面這類事,近些年也挺嚴重,各種『神功』雨後春筍般出現,前段時間就有個『耗子尾汁』馬某某,吹的太過吹漏了,貽笑大方出了圈,還出了國,大夏武林都蒙了羞。
武協還為此向各門派、武館下發了倡議書,說白了就是武道圈的紅頭文件。
這個時代,不存在不受國家管控的江湖門派。至少在夏國,是這樣的。要麼民辦官允,要麼乾脆是官辦國有。
王憲也是借著這次機會,傳達謙真精神,敲打下這些年輕人,平時就數他們愛炫吹,說著說著就放飛嘴了。
周易隨著李忠良一登場,圍坐的學子中頓時有人驚呼。
王憲狠狠的剜了對方一眼,那意思:「怎麼了就一驚一乍的?丟人玩意!」
那學生感到委屈:「我們前腳還說草上飛,後腳草上飛就到了。
這簡直就是孽緣啊!
我聽你之前那話音,似乎想要數落對方一通,甚至當場切磋給我們上一課,我怕你被當場教做人啊!」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王憲滿腦子都是自以為是,哪裡會深想學子驚叫的原因。
他其實暗中有關注這位前師弟。
畢竟他當年本是那個負責傳承流派的大師兄。
最終卻選擇了背叛。
也談不上背叛,就跟周易的情況差不多,基礎練的特別紮實,是各門各派都喜歡的香餑餑。
王憲就想著,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不能一直夯基礎啊,我得上進,我得學習更牛嗶、更高深、更具威力的技法呀。
古河派離家近,又上演了青梅竹馬美人計,他就從了。
當時是有更高檔的選擇的。
但他也有那麼點『寧為雞首,不做牛後』的傲氣,想要干出一番名堂。
結果……只能說也還行吧。
當了古河派的功法修補匠,試出很多錯來,有功於門派。
而李忠良,則是沒什麼天份,且有些一根筋的小師弟。
是托關係拜的師,李忠良的父親救過其師父劉浪的命,後來因一次小車禍,引發習武暗傷,英年早逝,臨死前讓李忠良去拜師。
李忠良拜師時老實的陳述了其父的話:「沒什麼特長,求收留混口飯吃。」
當時王憲差點沒崩住笑出聲。
他清晰的記得,劉浪當時臉色也是不太好看,那意思:合著跟我學藝,就是為了混口飯吃。幹嘛不去找個泥瓦匠師父從搬磚和泥做小工開始?
總之,李忠良不太會說話,資質又平平,劉浪完全是『故人雖已死,人情能還還是要還』的心思才收了這個徒弟。
平時也不怎麼待見。
倒也沒有虐待,就是沒個笑模樣,很嚴厲。
而且李忠良還經常替師兄弟背鍋……
誰成想,造化弄人,悉心調教的大師兄求發展改投別派了。
才華僅次的三師姐更是被勾搭跑去了國外。
其他的放棄的放棄、搞事的搞事,不提也罷。
最後,就是這個平時不待見的故人之子堅守到最後,養老送終。
所以說,關係戶不關係戶的,其實次要,還得看人。
這些故舊,李忠良跟周易提過。
因為周易已經牛嗶到反過來教他這個師父了。
李忠良一看這情況,沒怎麼多想,就將流派傳承,拿出來跟周易一起研究。
周易還真不怯場,畢竟他有穿越者的腦洞和見識,以及前世修道的一部分專業認知打底,他自己能整出提靈斬、附靈投擲,與他擁有這份特殊的認知底蘊不無關係。
於是,就有了提縱術的開發。
雖然李忠良的經驗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但若是沒有周易的創意,那麼便連開始都不會有。
李忠良拿出流派傳承,自然要介紹一番。
也沒多說,三言五語。
但周易是年輕的軀殼中裝著成年人到靈魂,自然能體會其中的心酸。
李忠良的師父劉浪,沒愧對自己的名字,屬於那種跟家裡別苗頭,發誓要自己創出一番名堂,然後就真不成不回鄉。
然而白手起家何其難。
修行講究財侶法地。
光是一個財,奔波經營,耗時就比習武的時間長許多。
而一個人的智慧終究有限,需要跟同道討論切磋,才能更好的增益改錯。
交友也很費時間、精力和錢財的。
一來二去,這歲月嘩啦啦的流過去。
劉浪年老氣衰,就想著讓下一輩集成他的修行理念。
結果……
只能說人無完人,一個修行天才,或許他招子不夠亮,無識人之能;或許他不是個好老師,茶壺裡煮餃子倒不出來;又或許太過理想化,在世人眼裡宛如堂吉訶德般不肯向現實彎腰。
反正在周易看來,鬧出這種種事,必然不是一個人的錯。
為師者,該關懷的時候沒關懷,該敲打的時候沒敲打,該玩心理建設的時候也沒做好思想工作,就指望當徒弟的自省自悟,這明顯不切實際。
年輕意味著缺乏經驗,犯錯幾乎是必然。
可很多事,做了就沒辦法回頭了。哪怕僅僅是因為面子。在多年後,這等好面子或許會很容易就釋懷,甚至覺得幼稚可笑,可在當時,卻是比命都重要,不給他台階,就只能一意孤行。
劉浪自己不就是這種例子?反過來下面的徒弟,也差不多是一個模式。真就是什麼樣的師父,什麼樣的徒弟,犯錯都是同一類。
至於李忠良的『孝子賢孫』,周易覺得公允些說,沒有經歷足夠的誘惑,有些情況不好說。
所以,他並不覺得眼前這位花白短須打理的十分精緻的帥老頭,就是白眼狼、反派。
不過,王憲表現出的傲慢,還真就是個反面教材。
一上來,李忠良先是施禮,口稱「王師兄!」
這具體同樣有說道。
施禮施的是抱拳禮,而非同門禮。
王師兄也不同於師兄,就跟易哥、財哥不是親哥一樣。
周易也躬身見禮:「晚輩周易,拜見王師伯。」
結果王憲似笑非笑,開口就有些誅心:「怎麼?培養了個好徒弟,來證明當初我的選擇是錯?」
李忠良的眉毛挑了挑,本來準備說的軟氣話,就成了硬詞:「並不是。我只是想向王師兄證明,氣血提上來了,基礎技也是神技!」
一旁周易想捂臉,心說:「師父,不會說話就少說,『神技』那麼泛濫的嗎?張嘴就敢用『神』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又一個馬XX。」
果然,這『神技』二字觸動了王憲的神經。
王憲心說:「基礎技是神技,那我這些年查缺補漏的古河派技法是啥?屎麼?合著我二十多年修了個寂寞?」
於是他陰森一笑。
周易暗中吐槽:「王師伯,要注意人設啊,這太監笑跟誰學的?-20分,直接就有反派內味了,冤不冤?」
「原來是你覺得自己行了!」王憲哼哼著說。
深吸了一口氣,道:「俗話說,打無好手。你能叫我一聲師兄,我就教你一個乖,閉門造車要不得。
我隱約聽說你這些年過的不怎麼好,鬱郁不得志。
其實,有些重,不是你能承擔的,你也不該硬攬。不應該為了一時意氣,就辜負大好人生。」
周易暗中點評:「你也是個棒槌,要麼就是故意的,這時候說這種話,等於是拱火。」
周易是沒能聽到王憲之前跟古河派的學子說的那番話,否則就不會有棒槌的認知可能性,
他還想:「唉,好好的一場切磋,硬是通過前置對話將格調拉低成了怨婦尋仇。就不能來個正常踢館麼,讓一切盡在不言中,非得絮叨下這些恩怨。」
果然,王憲的金玉良言、李忠良根本不領情,直接拱手:「請指教!」
周易退開。
王憲邊搖頭邊拉開架勢。
『唰!』李忠良只是一個墊步,數米的距離就跨越了,很有那麼點縮地成寸的意思。
王憲在武道方面畢竟是專業的,也是虔誠的。
因此他並沒有粗心大意,或者不當回事,當他擺開架勢,就自然而然的進入了狀態。
而且王憲也知道,李忠良既然趕來,必然是有一定的憑持的。
現在李忠良一動,王憲便意識到,李忠良速度方面強於他。
奔流拳直接轟出。
這一拳很正,並且氣力方面是三疊浪的用法,一浪高過一浪。
然而拳剛打出,李忠良『唰!』橫移了!
這就好比時速兩百邁的汽車突然橫向移出幾十米。
周易心中佩服:「薑還是老的辣。另外,武道實力提升到武英級,才算是有些看頭,已經有東方不敗鬼魅身法的些許味道了……」
像這般的身法、步法技巧,他現在是做不到的,身體不支持。
而就算是李忠良用,也非常的廢肢體,肌肉還好說,主要是骨骼和韌帶。
當然,效果也確實好。
王憲當時就驚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咄!」接著吼喝的氣息調整,王憲也用了一招得意技,肢體沒怎麼動,整個人就仿佛被炸彈氣浪推送般向後飛。
與此同時,他的那一記正拳還在轟擊。
可見這一下應激反應是多麼快,多麼高效。
不僅如此,王憲的那一拳還完成了變招。
氣勁外放,古河派的浪潮之力,頗為浩蕩,十幾米外的周易,都感受到了七級風左右猛吹的強度。
然而,李忠良只是隨手一揮。
他的基礎技,也是以臂當刀。
這也算是師承。
選兵器,往往隨性情,劉浪就多少有點偏激,對人對己都有些狠,符合刀性,也愛用刀。
李忠良則是中庸,加點平均,啥都行也啥都不出彩,師父傳下啥,他就用啥。
所以,真要到極致,李忠良在刀技上,是頂不上去的,但現在這種程度,還探不到。
可熟練度提上來的效果是驚人的,大巧不工,重劍無鋒,一刀斬開千重浪!
人則劈浪而上,速度絲毫不減。
王憲根本沒能拉開距離,發招又被破,腳剛落地,就覺得眼前一花,臂影如刀刺挑,從他臉側掠過。
『喀!』的一聲輕響,三十多米外,殿堂頂脊末端挑起的梁頭石獸,被切掉半個身子。
『唰!』李忠良退開到五米外,拱手,「承讓!」
說罷,乾脆利落的扭頭離開。
周易暗暗點頭:「這番表現就完全踩在點上了,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裝完嗶就跑……」
他沖尬站下不來台的王憲施禮:「王師伯,我錯買了今天的火車票,您多擔待。」
假台階也是台階,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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