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 外鄉人

  荊棘獸如果連幾隻兔子都抓不到,那真就可以當劈柴燒了,省的浪費感情。

  事實上它們表現還可以,十幾分鐘後,就紛紛返回,皆有收穫。

  周易在開剝吃肉的過程中,認真留意了,確認這些到處亂逛、且接地氣的小東西麼有染煞。

  這意味著,起碼在這一帶,黑巫的力量還沒有蔓延開來。

  「劃地盤,打造主場優勢,無論是動物、還是人,都有這等本能。相信等什麼時候發現該區域的小動物都被邪祟之力侵染,那麼該區域就是肯定有黑巫藏匿了。」

  「然後呢?」

  「當然是剿滅,像當年從九州來這裡棲息繁衍的先民那樣,或許可以更徹底一些,避免死灰復燃。」

  「看這些黑巫的邪魔行徑,倒也確實該死。」

  周易笑了笑:「那不過是個能讓自己更心安理得的插曲而已。本質就是落後就要挨打,弱小就是原罪。

  人家黑巫才是這裡的土著,按照先到先得的規矩,這裡是人家的家園。

  先民再是飽受流離之苦,那也是先民自己的事。一方不願意收留,另一方卻要強住,這既無理也無禮,也就感情上能博得些同情。

  將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忽然一天有陌生人拉家帶口,非要在你家裡安居樂業,估計你也不樂意。

  再說,對方邪不邪惡那是人家自己的事。人家也沒讓你來參觀。

  有時候你拿自己的標準,數落別人。就好比你吃喝不愁,天每讀書明理、陶冶情操,然後有一天去山裡,見當地人捕殺小動物吃。

  小動物那麼可愛,他們怎麼忍心?於是你覺得他們心性殘忍,邪惡可怖。可人家就是漁獵為生,世代如此。

  你能保證,當初這裡的土著,不是因為類似這等文明等級不同,認知理念不同,進而發生摩擦,最終仇恨深化,以及被滅的麼?

  所以說,本質就是拳頭最有理,歷史由勝利者書寫。」

  「……」王孫沒了食慾,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的祖先是偉光正的,長輩、老師、課本上,也都是一致這麼講的。

  可按照周易的說法,先民當初的作為,就是一段強盜般的血腥征服史。

  瀛洲島的土著最烈,於是全部被消滅。

  蓬萊島的土著鬥不過又不想,於是被融合,去了自身的文化習俗,直到現在也是低人一等,多以賤業為生。

  方丈島的土著最強力,卻也趕不走征服者,於是共存,雖然宏大角度看相安無事,但實際上因為風俗、利益等等問題,一直以來都是齟齬不斷。

  周易看他這樣,安慰道:「世界再大,也大不過人心。有時候,沒那麼多道理好講,就是屁股決定腦袋。

  沒有土著哭,何來先人笑?若先人困頓難活,血脈能延伸至今?還能有你在這裡傷春悲秋?

  生命繁衍的本相,從來都不是溫情脈脈的,只不過對人而言,那些屠宰場的鮮血淋漓,易被浮華遮掩。」

  王孫沒好氣的反言相譏:「所以你們那邊幾百年都打個不停?」

  「不,那是一場不義之戰,掌握的力量的人,既打外,也打內,你可以理解為超凡者的最後瘋狂。

  因為天地正在一點點的收穫他們賴以作威作福的力量。

  未來恐怕都鮮有能得好死的,多半是被發現一個,就會被火刑一個,哦,當然也可能是釘在架子上暴曬而死什麼的。

  種群是有記憶的,就像這瀛洲島,被屠戮一空我也不會驚奇。

  這次不搞事,再拖下去,黑巫們未必還能搞的這麼有聲有色。」

  王孫哼哼:「那照你的說法,你的後代豈不是也會非常慘?」

  「可能吧,也可能血脈淡薄,最後退回凡俗,幾世之後,泯滅於眾,查不出來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人能把自己這一生經營的少一點遺憾就很不錯了。別想那麼多有的沒的。」

  王孫鄙夷:「你可真冷漠,骨子裡透出來的。」

  周易哈哈笑:「這就叫冷漠?你這評定之法也太膚淺了。說的好和做的好,你覺得哪個更好?

  我覺得你以往的人生里,身邊最不缺的,大約就是說漂亮話的

  否則三觀不至於這麼不接地氣。莫非還是個真王孫?

  唉,隨便啦!關我鳥事,對吧?

  可就是陌生的我,答應讓你跟著,否則就算你有保命的手段,此刻怕也是被搞的焦頭爛額了吧?搞不好真有性命之險。

  你可能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黑巫到目前為止,表現不過如此。

  可你想過沒有,交鋒是一種互動行為,你動對方也在動,尤其是黑巫明顯很喜歡用眼睛,直到現在還有眼睛在盯著我們。

  這說明他們很重視情報,同時做出反應多半也可以很快。

  在這樣背景下,不同的戰況,導致的後續情況很可能是截然不同的。

  你若被陷阱所困,又或被傀儡獸襲擾的疲憊不堪,對方極有可能就立刻加碼,打鐵要趁熱。

  反之,你之前也看到那些傀儡獸了,編制的是不是很精細?每一分力量都是寶貴的,明知沒用,你會繼續浪費手中的力量?

  當然是獲取更多情報的同時收回拳頭,下一輪給對方來記狠的。

  這已經是最簡單的博弈分析了。

  黑巫能悄無聲息的拿下瀛洲島,你敢輕視人家沒實力?」

  或許是讓周易數落的狠了,八尺大漢早餐硬是只吃了一點點。

  周易提醒他:「別指望三餐能正點兒,指不定中午的時候我們在跑路。餓的跑不動,可別指望有人能背。荊棘獸那身板,根本不夠你騎的。」

  王孫聞言將兔子肉包了一些帶在了身上。

  兩人簡答收拾之後,很快就來在主道上。

  而所謂的主道,也不過是條砂石路。

  在這個時代,想要知道一個地方的經濟行不行,看路就可以了。

  路不好,說明經濟活動一般。

  以這個時代的生產力和生產模式,可不會輕易玩什麼『要想富,先修路』的倒逼操作。

  勞民傷財,誰來背書?

  看看隋煬帝修運河的代價。就知道『地有多大產,人有多大膽』的思路是多麼的深入人心。

  周易現在看到的是雙車道、有雜草。

  這居然都是主路。

  車輛往來,連雜草都碾不完,跟現代社會下過雨後,路面用不了多久就先干,形成鮮明的對比。

  此地的車輛通行率,不難想像了。

  至於為什麼這麼落後。

  之前跟王孫聊時,倒也概率的了解到了。

  一方面是環境問題,多山,地貧,氣候惡劣。

  另一方面是小農經濟,商貿不發達。

  實際上方丈、瀛洲、蓬萊,三者是互為羈絆的。

  也就是說,找到一個,也就找到了三個,它們三者雖然都在海上飄,但卻像大陣一般,形成一個整體。

  這背後有什麼說法,就不太清楚了。

  反正這裡的人必然是往好聽了傳,說什麼是古仙人以偉力布置。三仙島的說法也是由此而來。

  周易是不太信的。

  就他目前觀察到的痕跡來看。

  即便這裡曾經沐浴在『太陽』狀態的超凡力場下多年,也多半是屬於那種窮山惡水、鳥不拉屎的地方。

  生命在這三座島上展開的較晚,本身也沒有什麼仙泉靈礦,因此沒有孕育出大自然的夢幻瑰麗景象。

  周易甚至覺得,要麼是九州人當初被騙了,要麼這裡其實並不是真正的三仙島。

  三仙島或許是個半位面,在特定的時候,與這個世界接壤,這時候,人們就找的到,否則就找不到。

  反正,周易至今在這島上,都沒能看到哪怕一點點類似地球澳洲那般,因與世隔絕,而自稱生態體系的痕跡。

  連個完成獨立的生態環境都沒有?還仙什麼仙?哪裡仙?滿地跑的九州常見的野兔,估計都是當年先民遷徙時帶過來的物種,沒有珍禽異獸,植物也不比九州的那些更具特色。

  哪怕是有幾株諸如桫欏的古早蕨類植物,也能吹一吹我們這個島是8億年前就開始衍化很正經的生命的。儘是些後世常見的倮子植物、被子植物,說白了就是爛大街的,種子最有可能被海鳥、魚啥的攜帶過來的,這咋吹?

  當然,周易覺得,對他來說,沒故事也有沒故事的好。

  在這瀛洲島冒個險,然後再在王孫的引薦下去蓬萊、乃至方丈看看,看能不能拿到偃師知識,以及修復秦山號的材料。

  一來二去,歲月悠悠,耗他個幾年,最後以秦山號迎著朝陽前進為結局,這也是挺好的。

  經過這樣的一輪修養,他完成了養精蓄銳,很適合開新本了。

  下新本攢一波資糧嚼吃著,現實中又要過年了。

  一年一年又一年,即將面對的是穿越後的第三個春節。感覺時光荏苒,細一想又發現經歷了許多。

  一句話總結:有奔頭,不賴。

  眼下也有奔頭,順著道路走,目的地是雲山鎮。

  儘管有些難以置信,但通過從王孫那裡了解,他已經確認,之前的那個窮破小的漁港,就是瀛洲島唯一的入口。

  瀛洲島不是沒資源,銅鐵甚至白銀,品相都不錯,儲量也豐富。

  還有巨大的、適合用來造大船的樹木。

  可這些,在缺乏市場的背景下,都變的沒了卵用。

  賣給誰?

  說難聽些,三島如果組織一支大艦隊,無論是去海外掠奪,還是商貿,都有可能在離開後找不到自己的家。

  請問,這種真與世隔絕,要如何運轉經濟?

  在此等背景下,瀛洲又是典型的偏遠山區。

  有點辦法的,都跑去蓬萊、方丈了。所以這裡從來沒有真正發達過。搞的他對雲山鎮什麼的,也沒了期待感。

  他也問了,王孫之前搭乘的小火輪,不也跑的傻好的麼?

  王孫表示,小火輪能跑,是因為三島之間勾勒出一個隱形的內海,宛如超大型的漁場,跟外界海水相通,但沒有什麼大風浪。

  並且,有著特殊的水域辨識手段,可一旦離開三島範圍,那就是另外一種場面了。

  好吧,他信了。再說,不信又能如何?

  在十餘條荊棘獸的前呼後擁下,兩人漸漸接近雲山鎮。

  過了一座橋,上了一道粱,雲山鎮就在望了。

  一如其名,周圍都是高聳如雲的大山。

  從漁港開始,地勢就一路走高,到這裡,周易估計,起碼也海拔五百米以上了。

  而這些大山,則海拔能有千米,甚至更高。

  以海上水汽重的特點,雲霧經常低於山,倒也不奇怪。

  雲山鎮並不是那種很敞亮有型的鎮子,而是坐落在山谷中,整體呈條狀。

  先見到的是農田,連半坡上都有,看的出來,這裡的人為了開墾出些土地種糧食,也是蠻拼的。

  糧食已經收割過了,田裡還種著植物,周易不認得,但估計應該是任其爛在地里,專門用來肥田的。

  田裡沒有人,路上也沒有,規模還算可觀的鎮牆上也沒有。

  現在是大約上午十時許,這個點看不到人,預兆明顯不好。

  兩人繼續向前,周易注意到了農田裡疑似稻草人的存在。

  他搓了搓手,手指間變亮起幽青色的光焰。

  揮手再一灑,光焰分作十餘朵,飛向荊棘獸。

  承受了這火的荊棘獸,眼中光芒大盛,同時爪子上燃燒起淡淡的光焰。

  接收到周易的念頭後,便紛紛撲向那些稻草人。

  對於周易而言,這是北陰帝君力量的運用,連招式都算不上。

  然而,嗶格在那裡擺著,往往招式就可以省了。就好比千萬度的高溫燒灼,哪怕只是線或點,仍舊可以熔切物體,灼燒孔洞,威能強橫。

  那些稻草人看著破爛不堪,實則卻是詛咒之物,荊棘獸一靠近,便立刻生出灰色煙霧,然後有了動作。

  可現在是白晝且幾近晌午,陽光正好,這些陰邪之物,不但得不到環境加持,還被環境克制。

  北陰帝君的力量雖然也是陰間系,但《天輪秘法》卻是超凡版的生物技術,於是製造了荊棘皮囊。

  很多植物都屬陰物,其中,又以柳、榕、槐、為代表。

  周易使用的這種藤,則叫鬼藤。

  聽著很可怕,實則很常見,並且有另外一個常用名,綠蘿。

  當然,他的這個鬼藤,是真的有點詭,並非尋常的綠蘿。

  準確的說,這種藤既具備陰間系的力量屬性,又符合《天輪秘法》生物技術的特徵。

  而真正玄奇的點,在於超凡力加持下的『基因之變』。

  當然,這個說法主要是為了方便理解,是周易用來自洽的認知,又或者說,他『感覺』是這個樣子。

  至於別人是什麼感覺,那就不好說了。

  反正若是古人拿到這種二合一的術,多半是整不出『基因之變』這等聽著很現代的說辭的。

  周易認為,這等超凡力,可以對生命物質溯源,無論是植物、還是血肉、甚至骨骼,只要符合『有機生物』的主要特性,就能被針對。

  從基因層面挖掘遠古時期的遺傳信息,喚醒那些原本廢棄的基因。然後進行重組,最終生成鬼藤。

  因此,不需要種子,只要這種超凡力加持,生物就能基因突變,誕生鬼藤種子,然後就荊棘瘋長。

  毫無疑問,跟近未來科技側的生物有機化學兵器、簡稱生化武器比,這等超凡版的堪稱碉堡。

  邪祟的傀儡獸,在周易手裡鳥槍換炮,不但補上了被天陽克制的短板,還成為帝君之力的延伸,牙尖嘴利,無論是撕咬、又或捯扯,都能在目標身上造成可怕的創傷。

  尤其是陰物,就仿佛從里都外都被瞬間點燃,發著光,宛如燒透的木炭,不斷的燃燒著、碎裂掉落著。

  但它不像木炭那般能持久燃燒,它過火很快,反而不易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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