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 忽聞有煞

  清源縣城。【,無錯章節閱讀】

  從遠處看,整座城市都灰撲撲的,破爛且土氣。

  離著近了,倒也能看出差異。

  看門面就可以。

  那些立整光鮮的,大約還行,起碼還有心氣兒拾掇臉面。

  周易轉悠了一圈兒之後,就挑了個有朱紅大門和石鼓門鎮的。

  「就你了!」周易闊步而入。

  「咦,這樣的大宅門兒,竟然沒門子麼?」

  周易繼續往裡闖,剛進了二進的門,迎面腳步匆匆的走來一小伙兒,看那青衣小帽的,應該是個僕人。

  小伙子眉頭緊皺、心事重重,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呢,反正感覺挺用力的,忽視外物那種,跟周易擦肩而過了,才忽然站住,問:

  「你什麼人?幹什麼的?」

  周易沒有回答,而是問:「你家惹上了麻煩事?」

  小伙兒上一眼、下一眼,認真打量周易,隨即道:「關你什麼事?跑來趙員外家矇事,套打是吧?趕緊滾蛋!」

  周易『呵呵』笑:「滾不了啊,既然敢來,就沒那麼好打發。」

  「嘿!你還來勁了是吧?」小伙擼了擼袖子就撲了上來。

  隨即眼前一花,同時感覺自己騰雲駕霧,『噗嚓!』摔了個屁蹲,屁股估計都成八瓣了,尾椎骨鑽心的疼。

  周易笑,老氣橫秋的道:「年輕人,你這識人之術,還得多練練,不能光看我穿的破爛,年歲輕。」

  小伙兒呲著牙站起身,氣哼哼的道:「行,你等著!」說著一瘸一拐的往裡邊跑。

  二進最主要的建築,就是坐北朝南的正堂。

  只不過這趙員外家占地頗廣,光是這二進的院落,就有六七百平米,並且進行了園林化處理,又是花池又是假山又是魚缸的。

  小伙兒去了沒多久,就引著十數人從通往三進的月亮角門裡行了出來。

  為首的是名五旬男人,鬚髮花白。

  周易看其步伐姿態,估測對方是個練家子的。當初平頭哥招教頭時,不少來應聘的武者,就是這個調調。

  這就跟老兵即便復員多年,行走坐臥間會透露出濃郁的軍伍風範一樣,職業烙印、肌肉記憶。

  「這位道上的朋友,怎麼稱呼?」老者抱了抱拳,問。

  周易眨巴眨巴眼,心說:「道上的朋友?看來,方士在民間的聲名普及度不太行啊!天蛇山一車一車的往回拉人,我還以為是個大眾行當呢。」

  他身子一抖,便從寬鬆的百衲衣領口,將左臂、左肩和半拉胸脯都亮了出來。

  對面有人臉上變色,有人忍不住驚呼。

  周易道:「能認出我這條麒麟臂的來路,再通名報姓不遲。」

  老者臉上顯出鄭重之色,再次抱拳:「原來是奇人異士,失敬、失敬,不知所為何來?」

  「沒錢花了,來這高門大戶要些錢周轉。」

  老者明顯被噎了一下,太直白了,等於是在打臉。

  「朋友,趙員外雖然與人親善,扶危救困,但……」

  『嗤!』周易抬手之間,一道銳利的氣勁,便從老者的頭頂鏟過,髮髻鏟飛,頭髮四下散落開,當頂更是被剃成了短寸。

  老者變了臉色,一眾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漢子,也都噤若寒蟬。

  周易仍舊在笑,但笑容看起來有了陰森味道。

  老者強做鎮定:「法師請稍等,老朽去去就來。」

  「好,我便再等一會兒。」說罷就在院子裡轉悠,仿佛此間的主人。

  反倒是那些為老武師站台的男僕們,戰戰兢兢、躲躲閃閃,顯得很是拘束。

  過了一會兒,有名白面短須的中年人,在老武師的陪同下、腳步匆匆的從後院趕來。

  老武師的頭髮簡單梳攏了一下,但看起來仍舊顯得有些搞笑,其手裡則端著個紅布蓋的盤子。

  中年人抱拳施禮,聲稱自己是府上的管家,府上出了些事,怠慢了貴客,奉上紋銀百兩,權當賠罪。

  紋銀百兩,以購買力換算,約等於十五六萬的軟妹幣。

  說實話,周易覺得有點少。

  不過這是爽利錢,只要不再來討要,估計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再想多拿,就有撕破臉的風險了。

  周易上前,接過托盤,反向一扣,銀子就都被紅布兜住。

  這個世界並非十六兩一斤,而就是十進位,百兩銀子十斤重,小袋米麵的份量,拎在手裡也是沉甸甸的。

  「我會在城裡住幾天,你家的麻煩,若是搞不定,可以來找我。」

  周易說罷,瀟灑離開。

  中年管家望著周易背影若有所思……

  周易並非吹牛說大話,而是在管家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煞!

  管家身上竟然沾染了煞!

  周易覺得自己不會搞錯,畢竟現實世界三不五時就要與之打交道,著實是熟稔的很。

  原本周易是像劫老爺的富、濟自己的貧之後,賣藥材治自己的麒麟臂的。

  如今卻是不急了。

  既然有煞,那麼用鎮煞儀就能轉為靈。

  雖然麼有法器轉靈壺,鎮煞儀轉出來的靈力不易吸收,但也只是不好吸收,有無的問題解決了。

  有了靈氣,這麒麟臂,便有了更好的解決辦法。

  從趙員外家出來,周易先找了間裁縫鋪子訂做衣衫。

  他現在這身材,其實是比較標準的,不胖不瘦,穿著布鞋,個頭也就將將夠一米七。

  沒辦法,這個時代的人,個頭普遍不高,像他這樣的,不敢說身高樹大,也算是體態欣長美觀的,滿街的小蘿蔔頭、羅圈腿不要太多。

  鋪子裡有成衣,但不是周易要的款式。

  周易主要訂製的是道袍,或者說,法衣。其次是配套。

  道士的中衣跟這個時代的常服倒是極為相似,下身就又了差異。

  比如說道士的雲鞋雲襪。

  前者在布鞋的基礎上、鞋面上有明顯的均勻分布的豁口。一看就知道透氣性極佳。

  後者則像是裹腿,有系帶,繫於腿彎附近,裹腿不會滑落。

  專程訂做這些,可不是為了標新立異,而是在進行測試。

  更具體些說,周易意識到,諸天投影本身,就給予了他一項極佳的報酬,那就是時間。

  現實里,他的崛起正趕上天軌交錯的第二階段劇變。

  這顧然化作了利於他的風口,讓他趁勢騰飛,但卻是雛鷹展翅遇到了風高浪急,越來越顯勉強,越來越有壓榨之嫌。

  第一次來這個世界之後,他雖然因為身份原因,日子過的有些苦悶,卻也因為很多事都做不成,而有了足夠的時間靜下心思考。

  思考的不僅僅是如何在這個世界獲得高分,還包括現實中的路,該怎麼走。

  說實話,並沒能通透的想個明白。

  他覺得或許是因為積累的還不夠,空想太多,反而成了瞎琢磨。

  但有一點他想明白了,那就是主動去嘗試,而不是等機緣,等主線任務觸發。

  於是,他自己也不拿顧二蛋的軀殼當人,各種實驗,以至於搞出個麒麟臂。

  他甚至懷疑,因為他的胡搞、瞎搞,令顧二蛋偏離了既定人生軌跡,沒能觸發主線任務,而走上了歧路。

  他對此一度是有些後悔的。

  下山即刻存檔,也有這方面的緣由。

  他擔心路越走越偏,最後被諸天投影強行踢出,連手裡已掌握的這些,都因此而失去。

  但在現實中滾了幾日後,他的心思又變得活絡了。

  三入元力世界,並完成了接檔後。

  他就想:「既然很可能已經偏了,追回的概率也不大,為什麼不能將錯就錯呢?索性不去惦記主線任務的得失,而將之視作一次以心境為主的紅塵歷練。」

  當然,除了紅塵煉心,他也給自己找了些更實際的事情來做。

  那就是挖墳。

  挖前世的墳。

  他覺得,這個墳,大有搞頭。

  哪怕地球現代的那些玄學傳承,靈性已失,糟粕多過真法,可只要有一樣能牽扯出真東西,那他就不虧。

  這訂做道袍法衣,就是在此等核心指導思想下的落實執行。

  以前,他是比較討厭形式主義的,裝模作樣、弄虛作假。

  可現在,他覺得人生要有儀式感。

  尤其是超凡對感性思維的要求很高。

  那咱先通過這些並不確定真假的道具,武裝起來,自我感動唄。

  說不定那一塊兒,就觸動了玄法,將來能在清微堂兌換出好物。

  訂製了衣服後,他又去理髮洗澡。

  原本他是打算理個清爽的短髮的,不僅是好打理,好出於衛生需要。

  他之前的一年時間裡,有大半年,都在跟虱子跳蚤不斷的做鬥爭。睡在馬廄那種地方,洗漱條件也不盡人意,可把個有現代人衛生習慣的他給糟踐壞了。

  花了足夠多的精力、毅力,這才有所好轉。

  但現在,他決定要演就演全套,髮髻木簪,道士的扮相,儘量合上,這樣才有代入感。

  還有什麼?銅錢符劍、桃木法劍、三清鈴、鎮壇木、陰陽幡、甘露碗、法印、法尺、法繩、令旗、令牌……這些開壇起醮的法事器物,能置辦的也都給他置辦上。

  之後又逛了幾家藥鋪,選中一家訂了批藥,這才在附近找了客棧住下。

  隔了一日,訂做的物件,開始陸陸續續的到位了。

  而這兩天的功夫,周易也通過街坊鄰里的八卦渠道,知曉了一些趙員外家的情況。

  這年頭娛樂活動著實太少,東家長、西家短的嚼舌根玩意,就成了娛樂新聞的主流,那真是稍有風吹草動,立刻四鄰皆知。

  而且,看大戶倒霉,跟現代看明星出糗一樣,能讓窮苦人的心情獲得舒適感。

  因此,趙員外家的事,早就被傳瘋了。

  並且,這年頭,可沒有什麼精神文明建設,八卦不沾點葷,就跟吃大蔥不蘸醬一般無趣。

  周易得撇去這些被越傳越邪乎的浮沫,才能勉強看到一些真相。

  真相其實也簡單,就是趙員外家的女眷,去寒覺寺禮佛祈福,回來就性情大變,狂躁發瘋。

  「哦,原來煞在寒覺寺,我說呢,真要是煞在趙員外家,那就不僅僅是家宅不寧那麼簡單了。」……

  又隔了一日,周易訂製的物件,包括法衣道袍,絕大部分都到位了。這個時代的效率就這樣,就這還是花了加急的錢,否則更慢。

  這個時代的匠人精神還是比較足的,手藝人靠口碑、靠回頭客吃飯,手工做出來的物件個頂個的精細,有韻味。

  周易原本還琢磨著需要他再加工,才能稱心,結果發現一步到位。非要說還有問題,也就是這個時代的匠人的見識、乃至美工素養等差些,有些東西他理解不透徹,作出來就跟想要的差點意思。

  但總的來說,瑕不掩瑜,都很趁手。

  置辦了這麼一套行頭,錢也花的差不多了。

  周易想著,要是趙員外還不請他來,那他就直奔寒覺寺了。

  他是必要要去看看的。

  畢竟關係著靈力獲得,乃至元力的根腳。

  造訪趙員外家後的第六日,那位白面短須的中年管家,在老武師的陪同下,上門了。

  「廢話少說,需要我出手,是嗎?」

  中年管家道:「確實想請法師一展身手。」

  「那,走吧。」

  周易的爽利作風,反倒讓中年管家感到尷尬。

  再次來到趙員外家,這次直奔後宅。

  正趕上趙家小姐又發瘋。

  這人要是有了病,尤其是精神疾病,那真是一點體面都無。

  自己把自己整的破衣爛衫、袒胸露乳的,你還不能跟他較勁,否則他會愈發的作,就跟叛逆期的少年似的,你不讓他幹啥他就偏要幹啥。

  而且這瘋起來,不但傷神,也傷身。

  這種傷神,主要體現在運用肢體力量時,沒有大腦的保護機制,可以說,那股犟勁頭上來了,拉斷自己的筋腱都在所不惜,所以會發生三四個漢子,七手八腳硬是摁不住一個纖瘦女子的事。

  眼前就是這樣,狀若瘋虎,將幾個男僕抓的滿臉花,臉上、胳膊上,撓出血槽。

  周易直接上去一腳,就將這女的踹的飛出數米,撞在牆上,又彈落到炕上,直接昏死過去。

  屋子裡的一幫人頓時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又驚又尬。

  周易冷哼:「也就是你們這等富貴人家,換成村里,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哪兒那麼多溫柔和耐心?」

  說話間,人上前,一把薅住女人將之翻轉過來,隨即凌空畫符。

  周易這個時候,氣血中是沒有真正的靈力的。而只是靠著元力中的有益部分,令氣血更加旺盛。

  因此,他現在畫符,其實耗損的是自身的氣血,或者說生命力。

  這其實就已經是一種突破。

  沒有這個突破墊底,什麼法器激活,養魂修行,都成了妄想。

  空中出現紅光湛湛的玄奧符文,然後被周易壓入女人的胸口。

  這不是占便宜,而是力量需要藉助心臟泵血,迅速遊走全身。

  撇開那些虛禮,人上了手術台,跟豬上了砧板,真差不多。

  這個時代更甚,治病救人,很多時候就顧不得禮教講究了。

  符力入體,煞力頓時就給逼出來了,然後被周易抬手納入了麒麟臂。

  卻仍有勁力四溢,令在場諸人精神一振,身體都輕靈了幾分。

  「行啦,找個郎中養病治傷吧。」周易說著往外走。

  而那女人也醒轉了過來,哀叫:「娘!爹!」

  中年管家見識了周易的高人手段,愈發的恭敬。

  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上師,我家小姐這是……」

  「染煞。煞力入體,會生出各類病灶,主要表現為放大不適。煞力入腦,就是你家小姐這般。」

  「原來如此,跟之前的那些奇人異士的說法大相逕庭。」

  「說的好不如做的好。不是麼?」

  「對、對!」

  出了小姐,還有位夫人。

  這夫人卻是比小姐漂亮許多,成熟的桃子般,看著就甜美多汁。

  周易站在床前,看了看海棠春睡的美婦,扭臉對中年管家道:「這個卻是沒的救了,本身就問題更嚴重,耽擱的又有些久。」

  腳步聲響,一名跟中年管家差不多大的男人進了屋,這就是趙員外,看身上的綾羅綢緞就不難看出。

  可能是在過來時就聽到周易的話了,見面就求上了:「上師!還請上師施妙手救助……」

  周易問:「你跟你的這位夫人感情如何?」

  「伉儷情深!」

  「好,我現在需要你想幾個只有你們夫妻二人知曉的細節問題,我把她弄醒後,你來問她。」

  趙員外眨巴眨巴眼:「上師,這是何意?」

  周易卻是不理,已然開始施術。

  中年管家湊到趙員外身旁耳語幾句,趙員外恍然的同時、眼睛大睜,手腳冰涼。

  周易的手法十分的刺激,什麼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在這手段面前,不存在這個說法,只要還有生命本能,被這攝魂再安魂的揪扯手段一揉弄,就必然得醒覺。

  「老爺!」女人醒來後,泫然欲泣、楚楚可憐,讓人我見猶憐。

  周易冷道:「問吧。」

  「哦哦!」趙員外一臉苦悶:「秀娘,我問你,我們當初完婚時,你在給我的荷包里,裝著的祈福祝詞條上,寫了什麼?」

  「老爺,我的頭好痛,還悶悶的,我……」

  周易道:「換個問題。」

  趙員外道了聲好,便又問。

  女人仍舊搪塞。

  周易不等女人解釋完整,就道:「再換個問題。」

  「接著換。」

  「繼續換!」……

  十個問題之後,連趙員外腦子都不夠用了,周易道:「明白了吧?邪靈奪舍,越是深刻的記憶,越是容易記住。

  而生活中的細碎瑣事,當事人都需要喚醒記憶才能想起的,邪靈就很難知曉,至少靠囫圇吞棗的奪舍方式,極難獲知。

  得是那種耗費數年光陰,細嚼慢咽,才能全盤接收。」

  周易在這裡嘴炮裝嗶,床上的邪靈已經按捺不住,猛然間發動攻擊。

  結果被周易的麒麟臂一把薅住脖子。

  這麒麟臂粗大且長,都過了膝,而且不怵各類攻擊,跟兵器一般。被這樣的鐵手臂握住,四五秒,女人便窒息癱軟了,堪比肘彎勒脖的格鬥技巧。

  很寶貴的四五秒,女人沒能把握住,就這麼被制服了。

  女人昏死過去之後,周易隨手將之扔在床上。

  趙員外哭喪著臉:「上師,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麼?」

  周易搖搖頭:「原本的意識人格,已經被吞噬,除非時光倒流,節哀順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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