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京中（四）
而今日，他一旦自己動身去皇帝身邊，不說別人，至少那兩位義兄不會放過他，只怕還要鬧得更大。若是他通過義父去給陛下送信……不，義父絕不會做這樣冒險的事情。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用他跟義父多年來的父子之情去換一個他親自開口的機會，可若這樣，他在這宮裡的路也就到頭了。
看出他的猶豫，雲姑姑面上也很是不安，她當然知道如此萬榮會失去什麼，只是若他不去照做，不說她該如何交代，他們身後的家人又該如何？
「榮郎，貴妃娘娘說，事成，我們日後便可光明正大在一起，若是步允，我們的家人……」
萬榮渾身一冷，大熱的天氣，他後背卻出了薄薄一層冷汗。是了，那可是耿貴妃，旁人都道她是憑著美色冠寵六宮，他卻知道，這位貴妃娘娘手段心腸亦是不差的。
不然這麼對年，後宮為何沒人能越過她去？
他握住雲姑姑的手，「我知道了，雲娘，我會去說的。」
雲姑姑眼裡的眼淚不停，她又怎願走到這一步呢，只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二人相擁在一塊哭了一會，半晌後萬榮推開雲姑姑的身體，推開門毅然決然的往黑暗中走去。
屋內，雲姑姑站起身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裳頭髮，罷了這才往御花園的方向而去。
……
太極殿之中，掌印太監萬拙正站在皇帝身後，突然一個小太監在門前動了動，他挑了挑眉，看了眼愁眉不展看摺子的皇帝，這才往外走。
小太監見著他很是驚喜，忙附耳在他身邊小聲說了一句什麼，萬拙挑了挑眉，面色從詫異轉到瞭然，最後有些冷。
他回殿內看了一眼還在繼續看摺子的皇帝，這才往著一旁的偏殿走去，偏殿裡，他的義子之一萬榮正正襟危坐，看樣是是在等他。
萬拙一進來，萬榮便跪了下去。
「義父。」
萬拙不躲不避，正正接住了他的一禮，這才搖著拂塵冷聲道：「說罷，什麼事。」
他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人他當然清楚，若是沒遇上什麼事，必然不會這樣。
聯想到他這乾兒子跟那耿貴妃身邊的姑姑的事，他眼裡更是冷上一分。雖他認為便是出了這件事，皇帝對那位冠寵六宮的耿貴妃不會有什麼變化，但卻也不能接受自己一手栽培出來的人成了別人的狗。
甭管什麼原因，他都不能接受。
萬榮抬頭瞥見他的神色，心中更是苦澀，只是他還肩負著這麼多口人命在身，當即也不敢大意，細細把耿貴妃的意思說了。
聽罷，萬拙的神色更冷一分，「說完了嗎？」
萬榮一愣，白著臉點點頭。
「萬榮，你可知道你走的是一條什麼路？一旦開始，你我便不是父子。」
萬榮壓下心頭的苦澀，聲音艱澀道：「是，義父，兒子知曉。」
揚了揚手中的拂塵，萬拙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人，指了指外頭的小太監，「換了他的衣服，你便去吧。」
萬榮一愣，眼中含淚，對著萬拙重重磕了一個響頭，「兒萬榮，叩謝義父。」
……
太極殿主殿內，皇帝看完了手中的摺子揉揉眼睛，萬拙上前一步笑道：「陛下勞累了吧？不如奴婢去御膳房看看晚膳…」
皇帝擺手，「算了，朕沒有心思吃。」
萬拙還要再勸，就聽皇帝又道：「明日毛不平和卞修竹就要回來了，還不知道是一樁多大的麻煩呢！」
「陛下，您不必憂心這些，有人犯錯按著國法判就是了，您可是天子，也要照顧好身體。」
見著萬拙還要再說，皇帝擺了擺手，「萬拙，我突然有些餓了，去御膳房端一碗甜羹來吧！」
萬拙何不知道這是在堵他的嘴？不過這是皇帝所說，他也只好退下了。
等他走後，皇帝捏了捏眉心，正要再看看摺子，就聽外頭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他蹙了蹙眉，真是沒有一點規矩，萬拙不在就如此冒失了。
想著也看了許久的摺子，他站起身走到殿前，看了一眼外頭，外間正有個擦著汗的小太監，見了他慌忙跪下行禮。
皇帝一下樂了，「怎麼，外頭出了何事？」
小太監見他沒有怪罪的意思，鬆了口氣，這才低聲道：「回稟陛下，御花園那邊有個小姐在跳舞，摔倒了好幾次也不肯請大夫，一直在那跳。」
說完，他左右看了一眼，這才小聲道：「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姐，這個時間段了怎麼會在宮裡，不過長得卻是極美的……」
話還沒說完，就見眼前明黃的身影大步往外而去，帶起大片的夜風。
聽見那小太監的話，皇帝心頭嗤笑了一瞬，這個時間段哪裡來的貴女？不說這個時間段，便是這一個月以來，後宮封鎖，誰家貴女又能進宮？
所以，小太監一說這是哪個貴女，又說那女子一直在跳舞，心中當即想到一個身姿曼妙的人兒。
理智告訴他，此時固然是不該見的。
只是感性告訴他，他都已經許久未見他的心肝寶貝了，如今遠遠一瞥，也好一解心頭相思之苦。
是了，他絕不會過去跟她相認，只遠遠看她一眼就是。心中這般想著，皇帝就出了太極殿，往著御花園而去。
剛進御花園的範疇，他就見到了遠處那一襲白衣的女子在場中不停的旋轉，她搖曳的舞姿，盈盈一握的小腰，在月光下有著別樣的風情。
只一眼，皇帝心中就滾燙滾燙的。
這一幕如同多年前的某個晚上一般，甚至於那女子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乃至連衣裳配飾也是一樣的。
只一眼，皇帝便被拉回了多年前的那個晚上，少女怯生生的抬眼看她，眼裡有驚慌失措和淚意，他當時心中心疼極了，這樣美的一張臉，就應該是恣意妄為的，就應該是任性驕傲的，如同阿姐那般才對。
忽的，眼前一聲痛呼，跳舞的女子重重摔倒在地，月光下她淚盈於睫，目光裡帶著怯意看著他。
皇帝一下子醒過神，大步上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