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打算

  一屋子人看著曹太師艱難喝藥的模樣,都神色沉重於心不忍。

  「父親受苦了。」皇后心痛愧責,語帶哽咽。

  一碗湯藥餵完,皇后拿帕子給曹太師擦拭嘴角藥漬。

  曹太師從前最疼愛她,可她卻連床前侍疾都做不到,實在愧為人女。

  不僅如此,她明知父親活著是受罪,卻還要用藥吊著,不能給他一個痛快,實是不孝。

  皇后看著想著,眼角落下淚來。

  曹太師知她心中所想,努力抬起乾枯的手抹了皇后面上的淚,慈愛道:「哭什麼,我還活著呢。」

  皇后聞言咽下喉中哽澀,擠出笑容道:「父親定會長命百歲。」

  「嗯。」曹太師低沉的應了一聲,目光一直盯著皇后。

  一入宮門深似海,皇后回來一趟很不容易,加之他這身體,每次都有可能是最後一面。

  「人多沉抑,你們先出去吧。」曹騫知曹太師有事要同皇后商議,讓眾人先迴避。

  郁承只當父女久違,有貼心話要說,沒有多想同曹慕雪一道出去了。

  待屋中只剩下三人,曹太師正了神色。

  「我時日無多,恐護不了你們幾日了,有些事需早做打算。」

  「伴君如伴虎,何況還是只養不熟的虎,當斷則斷。」

  「我若走了,承兒必需登位,否則曹家危矣……」

  皇后和曹騫聽的一臉沉凝。

  皇后知道,曹太師是提醒她,不要感情用事。

  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與皇帝夫妻多年,又生有郁承。雖皇帝對她不好,但她心中仍存著一絲夫妻之情。

  可望著曹太師痛心期盼的目光,皇后終是點了點頭。

  「還有一事。」曹太師費力喘息著。

  「父親請說。」皇后和曹騫認真聽著。

  曹太師低語了幾句,曹騫和皇后聽的大驚失色。

  「父親。」兩人同時開口,心愧無比。

  曹太師蒼然笑了笑,無謂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我撐不了多久了,這是我能為你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可若如此,我們實在愧對父親。」曹騫和皇后猶豫不定。

  曹太師已為他們謀算太多,若連死也不得安寧,那他們實在愧為人子。

  「人死萬事空,不必在意俗禮,心中有孝便可。」曹太師看的很開。

  見兩人不應聲,曹太師正色沉聲道:「記住,按我說的做,否則我九泉之下都不安心。」

  「是……」兩人艱難應下。

  曹太師聞言,長舒口氣。

  三人商議完,曹太師讓他們將郁承和曹慕雪叫了進來。

  「承兒,雪兒是你的表妹,也是你的髮妻,不論將來發生什麼,你一定要善待她。」

  「便是她做了錯事,也請你看在我的面上,寬容她幾分。」

  曹太師語重心長的叮囑,執著的望著郁承,要他親口承諾。

  面對病重老人似遺言般的請求,郁承實在難以拒絕,只得滯重點頭:「好。」

  曹太師拍拍曹慕雪的手,教誨道:「你是正宮之主,自得大度些,要有容人之量,要多體諒承兒……」

  「雪兒謹記祖父教誨。」曹慕雪紅著眼應下。

  見幾人都面色沉重,曹太師勉笑道:「都高興些,半月後我過壽,你們還得回來給我祝壽呢。」

  提到祝壽,曹騫和皇后對視一眼,面上沒有半分喜色。

  從曹府回宮後,郁承去了謝婉若的院子。

  謝婉若身子還很虛,躺在床上精養著,郁皓臨在床前同她說著話。

  「父王回來了。」郁皓臨歡喜的喊了一聲。

  郁承走到床前坐下,摸了摸郁皓臨的腦袋。

  謝婉若見他情緒不高,關懷道:「怎麼了?此次探親不愉嗎?」

  郁承搖頭,沉聲道:「外祖父病的很重。」

  謝婉若聞言,眸光閃了閃,柔聲問:「殿下是為此難過嗎?」

  那他可還真是仁孝。

  郁承望著謝婉若明亮乾淨的眸子,一臉關憂的神情,嘆了口氣,不願多說。

  曹太師病重非一日兩日,大家早便料到了結局。

  真正讓郁承心情沉重的,是曹太師似遺言般的話。

  謝婉若等了半晌,見郁承不說,便懂事的不再問。

  春來多雨水,又是一場雨後,姜舒收到了一張請帖。

  「曹府壽宴?」郁崢墨眸微詫。

  前些日子謝祈安才說曹太師病的行將就木,時日無多,怎的曹府還辦起壽宴來了?

  郁崢拿著請帖,雋臉沉凝若有所思。

  難道謝祈安的消息有誤?

  見郁崢神色有異,姜舒疑惑道:「有什麼問題嗎?」

  郁崢不想她操心,牽唇道:「沒有,曹府壽宴我去便可,你安心在家。」

  宴會人多繁雜,男賓女眷又需分開,他不放心姜舒獨自一人。

  「好。」經歷過上次的驚險,姜舒也不想再去湊熱鬧。

  郁崢瞥了一眼請帖上的日期,二月二十四,還有十日。

  十日,一晃而過。

  曹太師門生廣眾,此次壽宴曹家大操大辦,可惜天公不作美,下著濛濛細雨。

  郁崢帶著壽禮到曹府時,已是賓客滿堂。

  郁崢掃視了一圈,並未見到曹太師。

  直至壽宴開席,曹太師才被攙扶著露了面。

  郁崢離的近,多打量了幾眼。

  曹太師病容滿面,形容消瘦,但看起來卻很精神,如常的同周圍人說著話。

  前來賀壽的賓客見此,紛紛祝願曹太師福壽綿長。

  曹太師笑著應下,強撐著吃完席面後,以服藥為由回了屋。

  郁崢瞧見曹太師腳步虛浮無力,幾乎是被人架著走的。

  但賓客們興致高漲,無人留意。

  回到屋中躺下後,曹太師急喘不止,讓曹騫叫了皇后來。

  「父親。」皇后匆匆而來。

  曹騫從里閂上門,屋中只有他們三人。

  方才在宴席上耗費了太多力氣,此時曹太師只覺渾身無力,身體似被抽空了般。

  他明白,大限到了。

  「我……不成了,你……們記住……我的話……」曹太師喘息不止,每個字都說的極為費力。

  「父親,不會的,不會的……」皇后抓著曹太師的手,眼淚止不住的流。

  曹騫也難以置信,方才還好好的人,突然就不行了。

  「記……住,當斷……則斷,不要……心軟。」

  曹太師緊抓著皇后的手,斷斷續續的說完,身體抽搐了幾下,眼眶忽然瞪大,失去了神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