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天氣並不是很冷,梁詩詩卻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被凍住了。家裡和單位都沒法待了,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暗自神傷!
身側突然傳來一個稚嫩的女童聲:「春風化雨潤我心,我心隨風聽樹聲,樹言懷(槐)中有詩意,詩道句句念木情。」
梁詩詩一驚,抬頭看向身側。不知何時,長椅上已經坐了個七八歲的女娃娃,粉雕玉琢、唇紅齒白,口吐人言……
啊!呸!女娃娃當然是人,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口吐人言」的怪異想法?
一定是因為女娃念的這首詩讓她太過于震驚了!這是她私下裡自己寫的詩,從未示於人前,就藏在她臥室的一本書里。
這小孩是誰?她怎麼會念出一模一樣的詩來?
林子期當然知道這首詩,這是上輩子梁詩詩挽留楊槐樹時贈與他的。後來林子期看到此詩,也是頗為梁詩詩感到惋惜。宛若一隻精美的官窯骨瓷碰碎在自己眼前。
「姑娘莫急,姑娘一定很好奇我是誰?」林子琪老神在在,慢條斯理說著:「其實,我是誰並不重要,姑娘的心事才最重要!」
「我,我能有什麼心事?」
「我看姑娘神思不屬,憂心忡忡,這是為情所困吶!嗯,我觀姑娘面相,家庭幸福、雙親和睦,是個有福氣的人,只是……」林子期摸著並不存在的鬍鬚,話說一半,停頓下來。
「只是什麼?」梁詩詩果然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只是這命里缺木啊!若要婚配,一定得找個木姓之人!姑娘,你那情郎可姓木啊?」
梁詩詩紅了臉,啐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淨瞎胡說!我就姓木,怎麼還缺木呢?」
林子期搖頭晃腦:「小姐姐,獨木難支,雙木方成林啊!」
梁詩詩瞪大了雙眼:「天哪!這誰家孩子啊?也太能說了!」
林子期嘻嘻笑道:「在下不才,林家村林子期,人送外號「小半仙」。現在是楊家的孩子。您要是嫁給我舅舅,我就是您家的孩子了,舅媽!」
梁詩詩「騰」得站了起來,氣鼓鼓地盯著林子期,問:「這都是你舅教你的?你舅叫你來說的?」
「切~我舅那個鐵憨憨,就會在家裡說什麼「此生不娶梁詩詩,寧願落髮為僧」,他能有我這勇氣?小姐姐,你長得這麼好看,我要是個男的,我就讓你等我十年!哪裡還會便宜楊槐樹那個老男人?」
「撲哧~」梁詩詩被她逗得笑噴了。笑了一會兒,又問她:「你舅真在家裡這麼說?」
「哪麼說?」林子期故意逗她。
「就是那個,那個出家為僧的話!」梁詩詩扭捏著。
「可不嘛!都三天沒吃飯了!我一看這不行啊,我舅要是餓死了,誰給我娶個舅媽回家疼我?所以我就來找你了呀!」
「你這小嘴……」梁詩詩笑著刮她的小鼻頭,又問:「那首詩,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什麼詩?」林子期裝糊塗,「我如果跟你說了什麼話過後又不記得了,那就不是我說的,是大仙說的。你去林家村打聽打聽,我真是小半仙。鐵口神斷,句無虛言!」
大白天的,梁詩詩感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好了,這廂舅媽搞定了,一大一小兩個美女手拉手去看準備出家的楊槐樹。
至於梁家二老,反倒自己想通了。被文姑娘這麼一鬧,整個小區和單位都知道自家閨女跟楊槐樹的事兒了。
「既已擔了虛名」,閨女名聲有損,另擇佳婿恐受影響,而且她年紀也不小了,不若坐實了這名聲。
因著楊槐樹一口咬死:是因為抹不開面子,所以才答應領導去相親的,早就跟領導婉拒過了。
二老仔細想想,又覺得楊槐樹無論從人品還是能力來說,也都還不錯。沒看到人家單位的領導都想著把親戚的閨女塞給他嗎?
這可真是「瘦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
梁家風波暫歇,文化局內卻狂風暴雨。
介紹人在縣文化局大小也算是個領導,哪裡能被這麼下面子?她乾脆直接告上了局長的辦公室,直言楊槐樹耍流氓、腳踏兩隻船,非讓局長把楊槐樹開除了不可。
混過職場的人都知道,「棄車保帥」乃職場潛規則之一。更何況楊槐樹還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卒子,而介紹人在單位混了十幾年,關係網早就盤根錯節,局長自然不想得罪人。
局長指示秘書找楊槐樹談話,委婉表達了請他「自動辭職」的意思,以免大家尷尬。
林子期一聽,拍案而起,衝進她的小臥室,從床底下拖出一把夜壺來,鄭重交到了楊槐樹手中。
「楊槐樹同志,這把夜壺就交給你了。你要像愛護自己的生命一樣愛護它,把它安全交到國家的手中。去吧,流年笑擲,未來可期!」
楊槐樹暈暈乎乎地回到單位,按照林子期的指示,當著同事們的面把「傳家寶」交給局長,請他代為上交國家。
沒多久,一封紅頭表揚信寄到了局長辦公室:楊槐樹同志為國家文化事業做出了巨大貢獻,特發此函,以資鼓勵!
局長也因為舉薦有功,得到了特別嘉獎。
局長也不怕得罪人了,對介紹人一番勸說,楊槐樹又擺酒道歉,介紹人只好表示大度,此事揭過不再提。
據說,專家鑑定了:那個夜壺是明末清初的文物,還有很大可能是宮裡頭的貴人用過的。
那就是文物了!文物嘛,代表著歷史,歷史是民族文化的一部分。楊槐樹又是在文化局工作,兢兢業業,盡職盡責,在本職工作上有如此突出成就,必須嘉獎。
楊槐樹被列為重點培養考察對象,只待公告考察期滿,就提正科。
趁著梁家高興,楊槐樹上門提親。
梁詩詩和楊槐樹定了親,好好擺了幾桌定親酒,像個凱旋的戰士般回歸單位。
流言蜚語不攻自破!
八八年一月一日,林子期滿八周歲了。
這輩子的未來大舅媽專程從縣裡跑來給她過生日。上午九點,她還在被窩裡趴著呢,大舅和梁舅媽就到了。
林子期眯瞪著朦朧的雙眼,看到床前站著個瘦瘦高高的清秀佳人,笑得一臉幸福。
梁詩詩塞給她一方漂亮的繡花手絹,洗過的,軟軟和和,一股子清香味。
「我自己做的,送給你當生日禮物!」她溫柔地說,渾身散發著熱戀的味道。
林子期也覺得幸福!
這輩子,大舅得償所願,梁詩詩有了歸宿,文姑娘也擺脫了上輩子的怨婦命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