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京大的春季校運會隆重開幕。各院系運動員代表隊排成三列縱隊,高舉著木牌依次亮相。
熟悉的運動會神曲循環播放,學校廣播員鏗鏘有力的標準播音腔時不時從大喇叭里傳來,吵得林子期耳膜嗡嗡滴。
「前方,向我們走來的是英語系代表隊。他們自信滿滿,他們朝氣蓬勃,向我們展現了新一代英語人的風采;未來,他們必將以更加精彩的姿態走出國門、衝出亞洲,為祖國的對外交流事業添磚加瓦,勇創佳績!」
待到浩浩蕩蕩的娘子軍隊伍出現時,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笑聲。清一色的女生隊伍後面,綴著四個男生小尾巴,很明顯的陰盛陽衰。
喬旭特意請了假,來給林子期加油。小叔林玉河許是閒來無事,居然也跑來學校看一幫孩子比賽。這倆人碰了個正著,林玉河眉頭皺得能夾死個蒼蠅,板著臉問林子期:
「喬家那個小子還纏著你呢?我聽旁邊的學生說他是你男朋友,你倆真談戀愛了?」
林子期笑著問他:「怎麼樣?我眼光不錯吧?」
「切~~」林玉河一臉不屑:「就他那個熊樣的,哪裡配得上你?」
「哎,他可是我罩著的啊,說話留點面子啊,小叔!」林子期橫眉豎眼。
「你爸媽知道這事嗎?」
「我爸媽又管不住我。」林子期努努嘴,欠扁的很。
「他就一沒爹沒媽的孤兒,你也看得上?」林玉河忍住手癢,斜睨著她,臉上寫滿了不贊同。
「沒爹沒媽更好呀,正好給我當上門女婿!再說了,人家怎麼就沒爹沒媽了?人家媽在城裡好好待著呢,還給他生個妹妹。那姑娘我可見過,長的賊拉俊,就是脾氣有點一言難盡!」
「那這以後,你倆要是結婚了,這小姑子可難纏!」
「還小姑子呢,誰要跟他結婚啊?誰規定談戀愛就得結婚了?」林子期擺出了一副欠揍的不在乎樣。
「你這話要是我大侄子說的,那我得豎著大拇指道一聲『瀟灑』。」林玉河果然板起臉來,訓斥道:「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咋也這個想法?」
「你還說我,你看看你自己,都奔四的人了,你不也還沒成家嗎?」林子期才不怕他板臉呢,戲謔道。
「你跟我比?我能一樣嗎?我一大老爺們兒隨時想結就結,大把的小姑娘撲上來。你一個姑娘家,可耽誤不得。我跟你說,你別老盯著他這一棵歪脖子樹了。看著大學裡有更好的,就趕緊下手。二十五歲以前你挑人家,二十五歲以後可就是別人挑你了。」
林玉河頓了頓,突然回過味來,瞪眼道:「哎~我說,你說誰奔四了呢?我才剛剛三十出頭好吧?」
林子期看著他嘻嘻笑,總覺得他生錯了性別。這神情、這語氣、這沒有十年磨練不成的嘮叨神功,跟他二嫂楊槐花有得一拼。
「所以,你今天到底幹嘛來了?工作日不上班,專程跑來嫌棄我選的歪脖子樹不好?」林子期閒閒道。
「我來看我大侄女比賽,不行嗎?」林玉河又是眼睛一瞪、眉毛一豎。這樣子,竟有幾分林進起跟何榮秀吵架時的神韻。
喬旭手裡捧著個保溫杯,跑近了,腳步還沒停穩,就把手一伸,叫道:「小林子,喝水。」
人到中年有三寶,保溫杯、枸杞和大棗。呵呵,她這是提前過上了老幹部的養生生活了嗎?
「嗯!」林子期賞了他一個鼻音,一副大佬的模樣。
喬旭見她接了水杯,才看向林玉河,招呼道:「小叔也來啦?」
「嗯。」林玉河也從鼻子裡哼出一個音給他,又酸里酸氣道:「你眼裡只有小林子,都沒看到小叔。」
喬旭嘻嘻一笑:「哪能呢?看小叔你說的。中午我請小叔吃食堂。」
吃京大的食堂,刷的還是林子期的卡。林玉河在心裡對這個從小粘著林子期蹭吃蹭喝的小屁孩一通腹誹,到底拿他當外人,沒好意思惡言相向。
吃過午飯,倆人送林玉河出校門,發現他居然是騎摩托車來的。林玉河的大長腿往摩托車上一跨,翹臀那麼一坐,瞬間氣場兩米八,看上去好像挺拉風的樣子,痞帥痞帥的。只是那玩意發動起來「轟轟」炸天響,十分擾民。
林玉河走後,林子期感慨:「按說這傢伙也在京城混了這麼些年了,咋連輛小轎車都買不起?還騎個破摩托呢。」
「破摩托?」喬旭正一臉艷羨地盯著林玉河「一騎絕塵」的背影,聞言望著她搖頭嘆息道:「傻丫頭,你知道這輛摩托的價格嗎?比小舅在縣城時買的那輛轎車還貴。」
「啥玩意?」林子期瞬間炸毛,訝然之餘,表示很不理解:「這敗家玩意兒,有那麼多錢,幹嘛買個兩輪的?還不擋雨。這人怕不是有什麼大病吧?」
喬旭看著她「呵呵」笑,用眼神表達了雖然「我不同意你的說法,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之觀點。
也許是男人自古愛駿馬,骨子裡的傳承,就好這一口鮮衣怒馬的快意感?也許是這一代人比較嚮往自由,所以對於年輕人來說,摩托車更具有吸引力?
但是老太太林子期早沒了這樣的情懷。
繆爾·厄爾曼的《青春》里有句感悟:「青春不是年華,而是心境」。這本是一位老人寫下的激勵人奮發向上的心靈雞湯,但在嫩殼老芯的林子期看來,卻是一句寫實。
據說人無法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悟,但林子期除外。身體正處大好年華的她,心境上卻早已過「期頤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