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縣第一站,自然是去楊槐樹家。倆人都去上班了,獨留楊曉意一個人在家。
林子期不滿道:「你爸媽也真是的,不知道『十二歲以下兒童不得被單獨留在家中』嗎?」
楊曉意不在意地搖頭:「沒關係,我能照顧自己。」
林子期又說:「那也不行,這是法律規定。你爸媽這麼做,是違法的。我得跟他們好好說道說道。」
楊曉意一把抓住她:「千萬不要啊,表姐。我一個人在家挺好的,真的,我會乖乖的。」
「你是一個人在家沒人管,想幹嘛幹嘛吧?」林子期「噓」她。
「是哪部法律里有這個規定?」喬旭不解地問:「我們小時候還不都是被扔家裡隨便玩,大人下地幹活嘛。」
哦!對了,林子期想起來了,現在還沒這個規定。要到很多很多年以後,這條規定才被納入《未成年人保護法》。那時候的小孩子已經成了全人類的稀缺珍寶,政府想盡辦法鼓勵大家生育,人口出生率依舊逐年遞減。專家一遍又一遍地分析年輕人生育欲望低的原因,文章寫了一大摞,建議給了一大堆,但是年輕人並不買帳,笑言:「專家建議得非常好,但是建議專家下次不要建議了。別說生育欲望低了,俺們連生存欲望都很低的好伐啦?」
......
「總之,你一個人在家太危險了!」林子期順勢而為,麻利兒地技術性裝聾,堅持道:「什麼水電煤氣都有安全隱患,這段時間你還是跟著我混吧。」
「好耶!」楊曉意歡呼。跟著表姐到處溜達,又或者去鄉下找姑姑和表哥玩,對她來說簡直是天堂之旅。
竹海縣第二站,是去她的「麥噹噹西品店」。把他倆的行李,呃,其實就是她一個人的行李,放在楊槐樹家,林子期帶著喬旭和楊曉意殺去了西品店。
現在的「麥噹噹西品店」,已經成了年輕人的交流地,一整面的許願牆上貼滿了「某某某和某某某永遠在一起」的心型便利貼。卡式磁帶轉啊轉,播放著任賢齊的《心太軟》。
小桃並另外一個員工段女士在忙碌著,聽見門響動,習慣性地喊「歡迎光臨」,抬頭卻看見了林子期。
「呀!老闆來啦?放假了嗎?」小桃一臉驚喜,迎了上去。
段女士也迎了過來打招呼,跟半年前比起來,她明顯白了許多。不知道錢朵鈺見到這樣的媽媽,會不會感動一下,順便請林子期撮一頓?
林子期一一應了,又笑著對段女士說:「嗯,剛到不久。我們上午九點就到了市區,吃了個飯才回來的。段阿姨,下午不忙的時候,你早點回去吧,朵朵也回來了,你們母女倆好好聚聚。」
「不著急,下班再說吧。」段女士忽而神情有些落寞,勉強笑著應了,轉身走開。
唉,「相愛總是簡單,相處太難。」想讓這對母女打開心結,回到親密無間的從前,似乎已是不可能了。
此時正是下午茶時間,店裡客人有點兒多。林子期示意喬旭帶著楊曉意找地方坐,又挑了塊蛋糕給她吃,便鑽進了後廚。
小桃正在後廚做咖啡杯拉花,西點屋現在雖然不主打咖啡銷售,但還是供應咖啡的。
「老闆,給你來一杯?」小桃問她。
「喝不了。我一喝這玩意就不用睡覺了,能熬到第二天晚上都不帶困的。」林子期搖頭拒絕。連喝杯茶都能失眠的人,實在是搞不懂那些一杯接著一杯灌咖啡的人是怎麼回事。
她在後廚里轉悠著,然後就發現了做「芋泥啵啵奶茶」的材料。那個在後世被網絡玩壞了的「芋泥啵啵奶茶」哦,那段繞樑三日不絕的魔音rap哦!
在這寒冷的冬天來杯芋泥啵啵奶茶
溫暖我漸凍的身和那冰涼的心
不要芋泥
不要奶茶
只要啵啵
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林子期決定先給自己做一杯嘗嘗,插上吸管「哧溜」吸了一大口,瞬間覺得一股暖流順著食管下滑到胃部、腹腔,口腔中瀰漫著陣陣香甜。
嗯~巴適得嘞!
「小桃姐,推推這款飲料看看。冬天喝,暖和和的很舒服。」林子期示範給小桃看,又做了幾杯。然後左手拿著一杯,右手舉著一杯,邊喝邊走出後廚。
喬旭正無聊地對手指頭玩。他對面的楊曉意一邊吃著蛋糕,一邊絮絮叨叨說著什麼,喬旭卻只是心不在焉地「嗯啊」幾句。
「久等了,兩位。」林子期說著,順手把沒喝的那杯「芋泥啵啵奶茶」遞給喬旭,「喝喝看,給個意見,新品。」
「我也要!」楊曉意嚷道。
「這個是咖啡,小孩子不能喝,晚上會尿床滴。」林子期嚇唬她。
「哼!我才不信。你就是偏心喬旭哥哥。我媽說了,你以後要跟他結婚的。」楊曉意不依,嘟著嘴抱怨道。
「咳,咳咳。」林子期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芋泥,好險沒被噎死。又看了眼隔壁正在收拾餐桌的段女士,她頓覺尷尬社死,訕笑著解釋道:「小孩子瞎說的,段阿姨千萬別信。」
被「未來丈母娘」聽了個正著,這還得了。
段女士只是笑了笑,轉身去扔垃圾了。
千萬不要跟朵朵瞎說啊喂!我可以解釋的啊!林子期伸著「爾康手」,無奈看著段女士從她眼前溜走,笑得一臉曖昧。
喂,等一下,你聽我解釋啊,紫薇!
喬旭卻突然對楊曉意熱情起來:「走,哥哥帶你去前台買,想喝什麼就點什麼。」
「呼瑞!哥哥萬歲!」楊曉意樂了,站起來一蹦三尺高,屁顛兒屁顛兒奔向前台,還不忘回頭沖她做鬼臉,懟她:「小氣鬼,喝涼水!」
林子期無語。在小表妹的心目中,她就是這麼個摳門的形象嗎?
梁詩詩下班回到家,沒找到楊曉意,先是大駭,繼而發現了林子期的行李,追到了西點店。
林子期道:「就是要給你們一個教訓,看你們還敢把孩子一個人扔在家裡不?」
梁詩詩:「哎喲我的親乖乖,你說得容易。我跟她爸都要上班,不把她扔家裡難道還帶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是呀,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單位不讓帶,學校又放假,老人年紀大了幫不上忙,各種難難難。社會催我們生,卻沒說幫我們養,育兒的心酸無奈,只有父母自己承擔。
林子期想起了村子裡那個叫「狗剩」的殘疾男孩。他比她早生個三四年,父母忙碌時,早晨給餵飽了,便把他圍在窩籃里,任由他在裡面拉屎撒尿;待到中午收工回家吃飯,才有機會抱出來擦擦洗洗、餵頓飽飯。不料有一日,家裡的狗餓極了,竟然衝著孩子下口,等周圍人聽見哭聲不對勁喊他父母回來,他已經被狗啃去了半邊臉。所以取了個名字叫「狗剩」。
想想真是人間慘劇,令人不寒而慄。
唉,人生有很多的無奈,這只是其中之一。
林子期便說:「要不,這兩年先將就將就,放假時讓我媽和她外婆輪流看著。等子路考上大學,就讓我爸媽都搬進縣城住吧,也能幫襯你們一些。」
梁詩詩聽了,很是高興,忙道:「要是姐姐能來,那我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怕累著姐姐。」
林子期:「我媽喜歡孩子,曉意也大了,就看著她寫個作業,給她做個飯,能有多累?」
梁詩詩又道:「你沒帶過孩子,不知道這個年紀,狗都嫌,煩人的很。我媽的身體,今年越發不好了,上個月剛進過醫院,我都不敢把曉意放在她眼前氣她。」
林子期聽了,又是一聲嘆息。人間無數丹青手,一腔無奈畫不成!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社畜們,活得都是這個憋屈樣,誰也不比誰強。
梁詩詩下班後接手了孩子,林子期抽出空來,便拉了喬旭直奔百貨大樓,買了兩瓶好酒後又轉身奔去了馬校長家。
喬旭不解地問她:「為什麼你每次去看長輩都要買兩瓶酒呢?萬一馬校長不喝酒怎麼辦?」
林子期笑答:「人情世故,煙搭橋酒鋪路,菸酒可是送禮萬金油啊。你沒聽過『今年春節不收禮,收禮只收煙和酒』嗎?」
喬旭搖頭。
林子期又道:「就算馬校長不喝酒,這酒他也可以存著,家裡來客人時拿出來喝或者轉送他人都可以,甚至可以拿去代銷店再次賣掉。總之,逢年過節、走親訪友,送煙送酒總是沒錯。」
喬旭邊聽邊點頭,一臉受教了的頓悟模樣。
林子期也點頭,表示對孩子的學習態度很是滿意,甚至還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以茲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