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高三開始補課。林子期錯過了林玉巧的「兩朝瞧親」和「三朝回門」,甚為遺憾。
楊槐花嗤她:「瞧親都是帶小男孩去,有你什麼事兒啊?你弟弟這麼大了,我都沒叫他跟去。」
「那帶了誰去啊?」林子期好奇,忍不住打聽。
「還能有誰?你林家的男丁,除了林子路,就是林子旺。」楊槐花憤憤不平:「你大娘可賺大發了,結婚那天賺一份,瞧親又賺一份。」
林子期撇了下嘴,有點心不在焉,沒有搭話。
楊槐花看她這樣,也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大家雖然都不再提,但心裡都跟明鏡似的。林承業的名字雖還在林金河家的戶口本上,但在他們心中,他已經不是那個家的孩子了。
大年初二的時候,林子期看到了被中年油膩男陪著回娘家的林招弟。她挺著個大肚子,看樣子快要生了,所以只是在家吃了頓午飯就走了,並未留下來等著看林玉巧出嫁。
按照鄉下的習俗,新人出門子,「雙身人」(孕婦)是不能在場的。因為怕沖喜,對新娘子不好。而且林招弟又是晚輩,沒有必須看著姑姑出嫁的理由。
對於林招弟,林子期總有種無法言說的愧疚。
如果不是她招惹到了榮浩,林承業就不會去打榮浩;不去打榮浩,他就不用跑路;不用跑路,也不會想到要把林盼弟和彩禮錢給捎帶走,那麼林招弟這個比現在的林子期大不了兩歲的孩子就不用代姐出嫁......
林子期悄悄塞給林招弟一些錢和一張紙條,紙條上寫了她的BP機號碼和林家小院的電話。
「我不能要你的錢,小林子。你還在念書哩。」林招弟茫然而慌亂地推辭著。
她的性格一向內向,在娘家時與林子期交往也少,面對林子期突如其來的示好,多少有點不知所措。
「你就當是我給未來小外甥的。你快要生了,買點營養品補補身子,到時候好有力氣生。」林子期心頭一酸。
「呵呵,借你吉言,去查過了,是個男孩。你姐夫對我挺好的,婆婆也好,不缺吃穿。」提到孩子,林招弟一臉自豪,忍不住向林子期炫耀。
自打偷偷去查過B超,婆婆對她是一天比一天好。活兒也不讓她幹了,還三不五時給她做點好吃的。比起在娘家時,她現在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太舒服了。
「那就好,你也算掉進福窩裡了。等改明兒得空,你就給我打電話。咱們都是林家的姐妹,以後要常來往。」
見她一臉難掩的幸福小女人樣,林子期硬生生把「要是有人欺負你,給我打電話,我罩著你」之類的話咽了回去。
林招弟今後有子傍身,也許真能母憑子貴,在范家站穩腳跟呢?這比她留在林金河夫妻倆手底下累死累活還挨打挨罵要強多了。
雖說那位油膩的姐夫讓她看著噁心,但只要林招弟覺得他人好,願意跟他好好過日子,又有誰能說什麼?
人間修行,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汝之砒霜,彼之蜜糖,或未可知。
望著林招弟離去的背影,林子期自我心理安慰著,感嘆林承業已經離家近一年了。
唉,那個熊孩子,到底跑哪裡去了?人在外頭飄著,也不知能不能吃飽穿暖?
「走了這麼久,你變了沒有?有沒有找,找到你說過的自由?」(劉婕、韓磊《走了這麼久,你變了沒有》)
林招弟走後,林玉巧還紅過一回眼,為那孩子的命運長吁短嘆。
這一年來,她和林玉河在京城也是多方打聽,依舊沒有半點兒林盼弟和林承業的消息。她自己生意上的事情也忙,今年秋冬季服裝銷量不好,她分身乏術,也無暇顧及太多。
林子期聽了,鼓勵她:「有我在呢,不怕不怕啦!我是那種『只管殺不管埋』的人嗎?冬裝就算了,來不及了,等你回京城,咱們做春夏長袖T和短袖T,各種印花圖案滴。走廉價、個性路線,人人買得起,但是看上去又狂霸酷炫拽的那種。」
「啥玩意兒?」林玉巧表示有聽沒有懂。
「簡單來說,就是你買一堆論斤稱的純色T恤,印上各種各樣的圖案,轉手賣......嗯......長袖就賣個八塊、九塊一件,短袖就賣個五塊、六塊一件,預估著一件衣服就賺個一塊錢。」
她頓了頓,又安慰道:「這兩年經濟低迷,先這麼對付著吧。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不是你一家生意不好做,惟姐家那樣的土豪都發愁呢。如果你能大批量走貨,聯繫好批發商,總體利潤還是很可觀的。」
號稱「T恤小專家」的比音勒芬堅持高端品牌定位,就不興咱走個低端T恤路線?
特殊時期,薄利多銷嘛!
「印什麼圖案呢?我不會啊。」
「你不會,我會呀。安啦!你先專心準備婚禮,做你的新娘子吧。」
「準備什麼呀準備?大嫂、二嫂他們都給準備好了,沒有我需要準備的。你現在就跟我好好說說,不然我睡不著。」林玉巧說著,就拉林子期坐下,找來紙筆讓她畫圖。
她所說的「大嫂」,是指梁詩詩;「二嫂」又是指楊槐花。這一團斬不斷、理還亂的亂麻關係啊!
林子期:「你明天結婚噯,好歹也裝裝樣子緊張一下吧?」
「緊張什麼呀緊張?那麼多人等著我開工資呢,大傢伙兒都吃不上飯才要緊張哩。」林玉巧大手一揮,催促林子期快說,她好畫草稿。
好吧!你高興就好!這大手一揮的氣勢,倒是有幾分得她真傳,孺子可教也!
林子期能想到的圖案,無非就是後世流行過的那些,青少年們引以為傲、穿上以後覺得自己牛哄哄的風格。
例如,《阿甘正傳》里的笑臉圖案呀、「總有狗屎事」這樣的文字配便便頭像呀、「我的地盤我做主」、「不好惹」、「煩著呢,鱉理我」等文字,以及骷髏頭、老鐵扎心等圖案,反正就是迎合青少年心理。
她還想到了一波文藝圖文供參考,「夏天的風」、「冬日暖陽」之類的;又設計了幾幅情侶T恤圖和親子T恤圖,兩件T恤拼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圖案。
準新娘林玉巧邊聽邊畫,如痴如醉,大年初二熬到很晚才睡。林子期屢次三番催她去休息她都不肯,最後林子期佯裝生氣,她才戀戀不捨地放下筆,洗洗睡了。
要是害得新娘子大喜日子裡頂著倆黑眼圈出鏡,就是她的罪過了。估計新郎官能拿眼刀子戳死她。
好在林玉巧年輕,底子好,第二天一點兒也沒看出熬夜的痕跡。
林子期又忍不住感嘆:年輕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