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嫁娘,坐婚房,點燈疊被拽新床。洗洗臉,聽吉言,日子過得比蜜甜。」
村裡的一群小孩呼啦啦圍了上來,爬上床摸被角里塞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摸完了,又圍著新娘子說吉祥話。
說得又好又大聲的孩子,就能得一個小紅包,裡面一般裝一塊、兩塊錢討個吉利。
但楊槐山是個不差錢的主,只塞一兩塊錢進紅包多掉價啊!每個紅包都包了六張一元紙幣,取「六六大順、一順百順」之意。
每張紙幣都是嶄新的,專門去銀行兌換的。
拿到紅包的孩子們樂得都瘋球了,嗷嗷尖叫著沖向自家大人,像十八隻鴨子開講一般炫耀開了。
孩子的家長也跟著高興,都紛紛豎起了大拇指,夸楊家這氣派「夠這個」!
真是給俺們靠山村長臉嘞!
楊志明和楊田氏,這回真是好好長了回臉面。
喬旭作為伴郎之一,和另一位年紀較大的伴郎一起,陪楊槐山去給前來參加喜宴的親朋好友們敬酒,臨走前塞給她一個電擊器,叮囑她:「我聽說有鬧洞房鬧得挺離譜的,要是有人太過份,電他!」
呃,這孩子,越來越暴力了,好愁人。小姑大喜的日子裡,她再把客人給電暈嘍?都是鄉里鄉親的,臉面上也不好看呀!
新房裡擺了各類乾果點心,林子期挑了一塊桃酥,掰成小塊,小心翼翼地塞進林玉巧的嘴裡,讓她先吃點墊墊肚子。
當新娘子可真是折磨人,一大早就得爬起來化妝,趕在正午十二點前到婆家拜堂,連口水都不敢多喝,就怕喝多了憋不住。
這輩子,她林子期要是再想不開去受這份罪,她就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在還沒結婚的時候,沒有人告訴我,人是可以不結婚的。」踏入婚姻的圍城之後,最懊惱的事,莫過於此吧?
林玉巧吃了一小塊桃酥,便不肯再吃。桃酥又油又干,她還不敢多喝水,實在咽不下。
林子期坐下來,撿著盤子裡的各色糕點往嘴巴里塞。她今天也化了淡妝,擦了口紅,可她不怕弄花了。當小孩子的好處就是,就算你有啥失禮的地方,大人們也會寬容一笑,最多呵斥幾句了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吃飽喝足有點微醺的毛頭小子們開始「飽暖思淫慾」了。
雖然林子期不會動用電擊器,但是面對朝她伸過來的鹹豬手,她還是忍不住動了粗,抓住那人的食指往後使勁一掰......
她發誓,她不是故意的,她這真是條件反射,打架打習慣了。
「哎呦,疼疼疼疼疼.......」那後生登時疼得齜牙咧嘴,連連告饒。
林子期就是拽著不撒手,笑眯眯地看著他,還嘮起嗑:「你今年多大了?還在讀書嗎?大青山冬日裡好不好玩?我只在春秋天去過,裡面還真有不少能吃的野果野菜呢。」
「額......這......這位小大姐,你先放開他再拉呱(聊天)中不?」一起來的幾個青瓜蛋子中,看著較為年長的一個,大著膽子上前與林子期商量。
手指頭就這麼被一直掰著,他看著都覺得疼。
「哎呀,不好意思,打架打習慣了。看見有人伸手過來,我這手啊,它自己就忍不住了。上次有個人碰了下我的腿,結果我這腿條件反射地踢了一下,那個人捂著那啥就倒在地上了,也是抱歉的很。」林子期閒話家常,說完了才慢悠悠鬆了手,還是笑眯眯的。仿佛掰著人家手指頭不放的人根本不是她。
眾人只覺襠部一熱,菊花一緊,惹不住吸了口正月里的大青山牌涼氣,頓時頭腦一陣清明,酒便醒了三分,趕緊提了提肛,雙腿併攏,立正站好。
林玉巧差點兒笑出聲來。不愧是她家的小林子!當年幫她收拾滿嘴噴糞的「常有理」時她就知道,這孩子必定不凡,堪當大任。擋個婚鬧什麼的,能頂一個好老爺們使。
這廂林子期鎮住了前來鬧伴娘的先頭兵,酒席散了之後再來鬧洞房的人,就心裡有數了。大家都知道新娘子有個厲害的侄女,打了人還笑眯眯的,惹不起。雖有婚鬧,都沒敢有太過分的舉動。不過是鬧著讓新郎新娘親一個、抱一下、咬個蘋果啥的。
林子期手裡拿著個電擊器,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手玩,就當個吉祥物一般立在旁邊杵著,了無生趣。
喬旭也站在她身旁,時不時拿眼角餘光瞄她。小林子今天化了妝,顯得格外水嫩誘人,看著那張小紅嘴,他真想去親一下。
怎麼?不讓親還不讓想嗎?想一下又不犯法。反正她也親過他了,他再親回去,大家扯平了。
但他到底沒那個膽子。她手裡的電擊器還是他親手給的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挖的坑,哭著也爬不出來了。
林子期可不知道喬旭的心事,她只覺得站得腿酸,肚子又餓,感覺嘴巴里能淡出個鳥來。只求這場鬧劇能快點兒結束,讓她和林玉巧、還有另外一位伴娘,能吃口熱飯,喝口熱湯,好好安撫一下她早就唱「空城計」的肚囊。
為了這場婚宴,楊槐山把「佳奇菜館」的幾位大廚都帶來了,林子期還跑到廚房跟幾位老熟人打過招呼、點了菜呢,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讓她吃上啊?
下午三點多,娘家人準備撤離,林玉巧從婚房出來相送。
林子期很想賴在楊家再過一天,跟她媽講理:「反正明天要來人『瞧親』,讓我爸帶我一起回去嘛。」
楊槐花橫眉豎眼:「你想都不要想。你看看人家喬旭,放假四天,在家做了三天卷子。你再看看你,三天連筆都沒動一下。你作業寫完了嗎?明天不要上學嗎?一準兒能考上大學了?」
嘛蛋的,靈魂拷打三聯問什麼的,最討厭了。林子期只好乖乖爬上車,無可奈何花落去,難敵老媽緊箍咒。
小姑子出嫁,嫂子是不能送親的。奈何她媽不但是新娘的嫂子,還是新郎的姐姐,今天代表的是婆家人,等於是弟弟結婚她回娘家幫忙。
林子期好生後悔。早知如此,她當初就該極力反對這門親事,這樣至少還能吃兩次喜宴。失策!
林玉巧從車窗外塞給林子期、林子路並喬旭每人一個紅包,捏著厚度,數目不小啊。
林子旺太小,還沒斷奶,沒有跟來。但是想到王桂雲那愛斤斤計較的性子,林玉巧還是塞了個同樣的紅包給林金河,請他轉交。
這是鄉下結婚的規矩,娘家跟著來送嫁的小輩都有紅包可以拿,而且要在婚宴後送別的時候,大門口、眾目睽睽之下給。雖然此舉嚴重違背了林子期的「財不露白」原則,但鄉情如此,只得遵從。
吃瓜群眾要看紅包厚度猜金額的,咱不能剝奪人家本就少得可憐的娛樂福利。關於這個金額,都夠「村頭八卦情報局」分析大半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