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黃曈老祖的唏噓

  「此話怎講。」屈南生邊說邊走,手上忙個不停。

  他先是站到七位寵姬所在之處,用姜水劍試探了一番幾人情況,再用劍尖於她們周身要穴輕輕刺入了幾縷靈元,便見七人蒼白的面色略有好轉,相信不過多久就能醒來。

  「我名黃玄,別人稱呼我為黃曈老祖,為何?還不是畢生所學……皆在這雙眼中?」黃玄說著突然笑了,「錯了錯了,是這一隻眼中。」

  吳比守在卅七旁邊,想起此前黃曈老祖與陳新的對答,知道他的一隻眼珠已經被幾位孽徒剜了出來,做了乘鶴樓頂的那座法陣,現在已經被八方湖的巨人之陣劈碎了。

  「你們二人……是安心大仙先入我的山門,當時你還不是安心大仙。」黃玄說的是屈南生,「當時你不過是個端屎端尿的樓民,被我的徒子徒孫當成是練劍沙包……」

  「體內無甚靈元,卻有著無可比擬的天資……」黃玄嘆了一聲,「我樓內的劍法,你一學便會,倘若不是沒有修行根基,兼之根骨平平,絕對能在幾年之內成為我樓的內門弟子;而且倘若我未閉死關的話,必定會找到辦法為你脫胎換骨,傳我衣缽……」

  屈南生繼續聽著,同時不斷號令米缸去將通天鼎內還活著的寵姬帶到面,為其療傷;吳比在一旁自然也沒閒著,每當屈南生刺出那股爛泥,便毫不吝嗇地將其收入小梁朝中,「滋養」那群嗷嗷待哺的異族戰士。

  吳比數了數,活下來的寵姬約莫有半百之數,而異族戰士中已有百人吸收了爛泥後化作了黑繭,顯然是正在進化——吳比希望他們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成為一隊在中州也能橫行霸道的異族軍隊。

  可惜還是稍有不夠——最好快些了解掉樓上的這些爛事,這樣還可以早點下去,收一波爛泥。

  「但我沒想到的是,這位小兄弟一來,只帶你出去了幾次,就幫你找到了脫胎換骨的方法,甚至還習了刺天劍,一聲劍鳴驚動中州……」黃玄好像是親眼所見,說得頭頭是道。

  「樓裡面的白鶴,都是你的眼線?」屈南生聽了半天,突然回頭髮問。

  「果然瞞不過安心大仙。」黃玄笑笑,也沒打算隱瞞,「若不是剛來的時候,你到處刺探屈天歌的下落,我也許還真不會注意到你。」

  吳比聽著,心說黃曈老祖果然有點門道——不僅樓內發生之事知道的巨細無遺,且連余娥都沒有察覺到有他在一旁窺探。

  不過這樣一來,黃玄就成了知曉屈南生父子關係的一位外人,不知道會不會對以後的計劃有什麼影響?

  而且剛才這廝說的「不知是誰害了誰」也頗具玄機……讓吳比聽了遐想連篇——怎地?此間發生在屈南生身上的事,還能害到自己了?

  「那你可知道護國神獸是怎麼回事?」屈南生並沒有這麼多內心戲,聽黃玄以白鶴為眼也不意外,索性藉機問起了屈天歌的下落。

  「護國神獸的丹方……是我閉關以後他們三人所創,所以具體的藥理我也不知。」黃玄答得實在,「不過想來不外乎是取妖獸精血,再用藥力制人心弦,控其鎮守一方的丹術……換做一甲子前,或許我還能找人在朝靈城中打探一二,現在嘛,是不行了。」

  「那黃曈老祖不妨說說,是如何淪落到這番境地的?」吳比藉機發問,「誰都知道乘鶴樓屹立此間百年不倒,靠得都是您的金字招牌,怎麼就莫名其妙砸在了三個徒弟手裡?」

  「嗯,此事說來話長……」黃玄稍稍嘆了口氣,「不過說到底也只是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哦?三位徒弟是你一手授業,緣何能背道而馳?」林紅纓在旁邊聽了半天,對安心大仙的底細不是很感興趣,但倒是的確想知道黃曈老祖閉關的種種因果——當年八方湖剛成立之時,根本連幾位神仙的名字都不敢提,但就是摩擦摩擦、打著打著,就有一日突然生出了占樓為王的念頭……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黃曈老祖閉關不出,這才給了幾位湖主洞主勇氣。

  「一切都是因為那『一頁圖譜』。」黃玄輕聲說,「我自然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從來沒想到外面的那處『天』,是那般模樣……」

  「什麼模樣?就像你通天鼎中的那樣?」吳比知道外面啥樣,想藉機試一試黃曈老祖到底是不是在撒謊。

  「是,也不是。」黃玄語聲中有稍許激動,「我只是從那一頁圖譜中,領會了一點點天地運作之法,再用瞳力扯下了一張極薄的外皮,加進了通天鼎而已……」

  「但也就是那樣的匆匆一瞥,燃瞎了我的一隻眼睛,逼得我不得不閉關療傷。」黃玄說起「那一眼」時,語聲中還是有些許驚懼。

  「看到了什麼?星空?」

  「星空之邊有無數雙眼,正像看著麥子一樣盯著中州;星空之外有天魔,天魔看著我,卻懶得走過來。」

  黃玄形容了一下那驚鴻一瞥,聽得吳比浮想聯翩——無數雙眼是什麼?不是說的魂界吧?那天魔又是何物?

  「以這隻眼為代價,我黃玄也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不是那塊料子。」黃玄喃喃道,「無論是天外之人還是那天魔,都非我所能匹敵……亦或並肩。」

  「從那以後,我便斷了以正道登天的念頭,想另闢蹊徑,躲開天上的那無數雙眼睛。」黃玄的敘述重回現實,「於是被自己的徒兒摘了眼球做大陣,搶了肉身做薪火……」

  「不過這都沒關係,反而能夠助我隱藏蹤跡,不被他人所發現。」黃玄語聲認真,「直到你們上樓,陳新連我的靈魂也不打算留下,我才只能出言求救。」

  「又因見過安心大仙言而有信,方才敢把性命托在他的身上。」黃玄笑笑,「不然龜縮了這麼多年,死在自己的爐鼎之中成了一把柴火,才是真叫人唏噓。」

  「合著你現在只剩下了一條魂?」吳比撓撓頭,「那又怎麼可能支撐到現在?」

  「啪!」吳比話音剛落,天花板上裂縫綻開,掉落了一顆人頭。

  人頭墜地,瞬間變作了一蓬灰,只有一顆圓圓的東西在灰塵正中晃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