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沙雕和變態間反覆橫跳

  一個玩家出來,撿著匕首對著另一個玩家就沖了過去,語氣陰沉道:「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想當一個好人。」

  被攻擊的玩家挑眉躲開:「好啊,跟那些人說啊,看他們讓不讓你當一個好人。」

  「那就是要我死?」

  幾句話之後,兩人的位置已經偏離,一直躲開的玩家猛地一腳踹到大缸上:「對不起,我是臥底哈哈哈哈哈咦?」

  踹。

  大缸連位置都沒變。

  踹踹踹!

  紋絲不動。

  「我們都知道了。」最開始攻擊的玩家隨口改梗,轉而掀翻旁邊燃燒藍色香料的爐子。

  沒等到第二個,就被旁邊看守的人輕鬆幹掉,活下來的玩家默默的往後退,但依舊被補上一刀。

  這一刻,此處的玩家才達成共識,之前的反抗都是個別零星,是因為安排都是對戰NPC,玩家當然無所謂,哪怕讓玩家自相殘殺,一開始也都是躍躍欲試的狀態,也許最後一名活下來有什麼天大的好處呢,這種樸素的「任務做了就得給獎勵」的等價交換原則,一直激勵著玩家維持再看看的狀態。

  一直到現在,活下來的玩家也被殺害。被NPC騙過、偷懶過、耍賴過的玩家,幾乎立刻敲響了警鐘。

  「完蛋,又是一群孫子。」

  玩家總是對NPC有著天然的全心信任,可一旦有一點端倪,又會輕易的失去玩家全部的信任,畢竟,分辨陌生智能NPC的成本太高,NPC又多,那玩家當然選省事的,二元對立就是最簡單便捷的方法。

  誠懇的獎勵工具人以及敢騙我的煞筆智能。

  至於是不是因為玩家瞎搗亂才招來殺身之禍,他們才不管這個,玩家可以亂來,NPC破壞規則就不行。

  系統沒任務沒提示,我看你就是想騙我!

  這群鬼鬼祟祟的人,他們臉上都有著風吹日曬的痕跡,衣著統一是淺藍色,顯得更加黝黑,總之……他們都不好看,玩家懶得分辨。

  於是,隨著一句:「打破愚昧!」

  玩家嘻嘻哈哈的開始喊著亂七八糟的口號搗亂,他們遠遠不是對手,因此很快就把戰略換成,打翻一切能打翻的裝飾上。

  原本玩家搗亂不為所動的人立刻臉色大變,後兩排不再維持隊形,開始盡力攻擊玩家,但收割速度卻並沒有像表現出來的實力那般快速。

  「你往那割呢!斷腿就斷腿,你差點割到……巨龍!」

  玩家很快發現,哪怕實力遠超普通人素質的玩家,但他們並不是單純的取人性命,更多的人只是限制玩家的移動和反抗,然後就留給最初搬麻袋的那個人下殺手。

  並且對於香爐等裝飾十分重視,一旦玩家去打翻,他們的第一反應是先穩住東西而不是攻擊玩家。

  這就給玩家帶來極大的渾水摸魚的餘地。

  「運氣不好,死神來了,一會見。」

  「嚓。」

  血光閃過。

  林德努力的胡亂散發思維,盡力去想搞笑或溫馨的事情,緩解他的殺意。

  「有幾個男玩家真的倒霉,原本想著開荒後會所嫩模,結果進本後是自己下海當嫩模。」他想到此處盡力提起嘴角,卻只發出兩聲乾笑,聲音沙啞的嚇人。

  「切,我就算死,也要挑個兇手!」眼看已經被砍斷一隻腳無力回天的玩家,立刻停止逃跑轉身迎面對著武器把自己的要害送上去,對方壓根沒想到這個操作,猝不及防沒有避開。

  「呲」。

  而殺了玩家的那個人,面對這種情況卻呆滯住了。

  「我原本以為女玩家變成男性會不適應,不過看她們很快就適應人魚裸上半身,甚至有幾個人還特別興奮,囔囔著要心理百合物理耽美,腐女適應力真可怕。所以帕梅拉之前脫個上衣幹嘛動作那麼慢,都是女性學學……算了,她這樣也挺好的。」

  呆滯住的人在亂戰中過於明顯,一個玩家乾脆扔下鈍匕首,拎起腳鏈,就把連著的鐵球往對方腦袋上砸,鐵鏈不夠長,腿還配合的金雞獨立,動作滑稽但殺傷力十足。

  白花花的軟質和血水混合而出。

  「說起帕梅拉,我故意支開她應該安全了……她頭也不回的扔下我,呵我當個什麼勁好人,我身負小破球兩界穿越通道,還能拯救這個世界,不管身份、地位、能力不比她重要?沒錯,我的命更重要,我的感受也很重要。」

  砸腦袋的玩家也愣住了,忍不住吸涼氣:「喂喂畫面限制去哪了?」之前沒有系統玩家只當副本特色,直到超越玩家心理的限制級場面出現,才真切意識到系統各方面的限制某種程度上真的很重要,是體貼的保護。

  而他噁心想吐的停滯,也在亂鬥中招來了死亡。

  「不對,我只是能量擬態,和命沒關係啊,至於感受,想快樂還不簡單,看莎士比亞很快樂,看小黃書也很快樂,這麼多快樂回去上玩家論壇要不就得了,還有點想聽郭德綱……那極致的快樂應該就是看郭德綱講莎士比亞寫得小黃書了。」

  林德的思維,一會認為全天下欠自己的,一會又被簡單的快樂充盈,上一秒還被自己逗樂了,下一秒就覺得屋頂下雨、地板長草、心如舊宅、漏洞百出。

  漫長的腦內鬥爭時,突然感覺自己的小腿被抱住,軟軟暖暖的身體靠過來,還帶著清新活力的氣息:「你、生氣了嗎?不要不理阿什尼頓。」

  林德到現在,還是能感受到阿什尼頓的美好,但心情卻也因此而急速惡化,那是一種陰暗的念頭,正是因為對方的純潔讓他感到自己的醜惡,對方的依賴化成了自己的疲憊,對方的天真讓自己痛苦。

  對方的種種,如同海水沒過他的鼻子,只令他無法喘息。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對不起,阿什尼頓一定乖……」

  阿什尼頓話還沒說完,林德轉身,用纖長的手扼住他的脖子,看到他純真迷茫的眼睛越發不自在,自己是如此的……

  「接住,是你的香爐。」

  對方咬牙沒去管玩家,而是生怕香爐打翻的去接,另一個玩家笑嘻嘻舉起亂戰中搶來的鋒利武器,從後面補上一刀,對著屍體和上面打翻的香爐還補上一句:「不,是你的香爐。」

  ……

  自己如此醜惡,一定是:「都是你!」

  林德的手漸漸收緊,阿什尼頓一臉不可思議,卻沒有任何反抗,只是震驚的看著林德,眼眶濕潤著,還呼吸不穩的問到:「我做錯、什麼?」

  被如此對待第一反應還是自己錯了,呵。

  林德已經徹底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想法,數不清的雜念充斥著他的腦海,但只有一個想法十分清晰——眼前之人過於礙眼,讓人噁心,他譏笑一聲:「你的存在……」

  不管玩家怎麼找准弱點,渾水摸魚,實力的差距依舊是巨大的鴻溝,尤其是採取換個不動手的人自殺後,一旦沒有第一時間迅速在對方心神不寧時斬殺,迎來的就是對方反應過來後徹底不收斂的殺戮,玩家的身影越來越少,騷亂開始平息。

  「你的存在……」

  就是錯誤。

  林德的思緒有了幾絲清明,阻止了將要說出口的話,卻也沒精力安慰或撒謊,實話實說道:「令我很痛苦。」

  他的手放鬆了下來。

  阿什尼頓咳嗽出來,小臉漲得通紅,涕泗橫流:「是我的錯,對不起,哥哥你別……」

  「不,不是你的錯。」林德心情很糟,語氣生硬道:「你不需要和任何人道歉。」

  他這會到是真心實意的唾棄自己,被情緒沖昏頭腦,另一方面卻開始有空思考,剛才的一連串完全不是他自己的性格會產生的想法,更像是無能者的變態遷怒。

  第一次副本,他幾乎沒有感覺到任何原主身體的情緒。

  而這次,卻差點帶入,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的位階,沒有恢復實力前的時候他還是很自如的,又或者是因為副本的特殊?

  「就剩我一個了?哎團滅啊。」

  祭壇處最後一個玩家面對眼前的數十個眼神已經變得兇狠殘忍的敵人,他後面無路可退,前方全是敵人,已經被包圍,面對此景,他混不吝的聳肩道:「那我送你們一個大的吧。」

  說完,他舉起鐵球,衝著自己身後的雕像砸去!

  「砰」

  一種近在耳邊的聲音響起,不止是空地中的人聽到了,阿什尼頓低著頭身體不停顫抖。

  水下的人魚玩家聽到了,他們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任務,在那片平平無奇的海底找到一處有凹陷的山峰,開始吟唱,不再是玩家死亡歌姬般的自由發揮,而是更發自本能的歌聲,暗暗符合著環境和偉大的命令。

  船上的海賊玩家聽到了,他們奇怪的拔劍四顧,沒發現任何異常,這催促著他們等不及正式靠岸了,就差最後一點距離,吩咐著船隻不要拋錨,隨時做好出發的準備,就自己抱著木板跳海游過去。

  森林裡的帕梅拉聽到了,她原本在地上用樹枝寫了情況,正打算想個辦法引來林德,卻因為這一聲而停滯了動作,過了半響,才口齒不清的說:「不……不!」

  而海賊玩家又被這一聲指引了方向,很快就看到呆立在那的魯智深·帕梅拉,他們小心的靠近正打算來個偷襲,卻聽到對方念著:「混蛋林德!」

  「你在說誰?你認識我們領主?」

  相比之下,帕梅拉說話間依然充斥著恐懼,她簡短的說道:「萬佳?他在那,去救他。」

  「哇總算明確目標了,等死我了,看我的無腦衝刺!」

  「領主等等啊,我來救你了,獎勵個百八十萬的好感就夠了哈哈。」

  玩家還是那麼不著調的呼呼啦啦而過,像一群興奮的小豬仔趕著去屠宰場,只令帕梅拉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無能,她這一刻沒有想到,只有她才有著真實的性命之憂,她也不知道,只有她的視野相比下更為狹窄,她只能看到萬佳族的英勇、林德故意支開她,而自己……卻怕的連說話都費勁。

  「死亡並不可怕,失去揮劍的勇氣,才是騎士真正的死亡。」

  帕梅拉回想起這句久遠前的教誨,只覺得自己蠢得想笑,但心境卻是前所未有的開闊,她的腳終於邁出去,像原來的方向跑回去。

  而這一聲,林德也毫無意外的聽到了,他在思考之餘,甚至有心力去安慰阿什尼頓:「剛才是我不對,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也是受害者……」

  阿什尼頓身體微動,避開林德的手,抬頭,眼神無悲無喜,對著林德語氣陳述道:

  「骯髒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