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沈靳舟一手拎著臭豆腐，捏著鼻子走回店裡。

  這玩意跟屎一樣臭，吃了能有什麼好處，只會鬧肚子，難怪小姑娘上高中之後，他請的高級廚姨都沒能給她餵胖，反倒越來越瘦了。

  敢情是整天留肚子吃這些玩意了。

  許盈吃得正開心，嘴唇被辣的通紅，一臉無辜：「靳舟哥要不要來一塊？」

  「我不餓。」沈靳舟嫌棄地看著那一大碗東西。

  許盈用碗盛著一塊臭豆腐放到他嘴邊，撒嬌著道：「嘗嘗嘛，很好吃的。」

  小姑娘的請求他一向不拒絕，但這次實在沒辦法。

  沈靳舟躲開，儘可能壓下胃裡翻湧起來的東西，仿佛下一秒就要傾泄而出。

  「不用，我怕你不夠吃，不跟你搶。」

  祁晏苦悶一笑：「盈盈別為難他了，我替他吃吧。」

  說完，他就伸頭過去。

  沈靳舟眉心一皺，一把推開他，自己把那塊臭豆腐吃進了嘴裡。

  許盈看到他一臉痛苦且扭曲的樣子，怪不好意思的，拿來紙巾遞給他，「你要是真不喜歡，就吐出來，別為難自己了。」

  沈靳舟搖頭，臭豆腐在他嘴裡細嚼慢咽吞下，然後道：「味道還可以，我只是有點飽，吃不多。」

  江靈嘖嘖兩聲，把蛋糕擺到大家中間，「既然在夜市遇上了，那我們一起分生日蛋糕吧。」

  沈靳舟旁邊一直一言不發的女人，從包里拿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遞給江靈：「不知道你生日，沒提前準備禮物，這對耳釘是新的，希望你會喜歡。」

  江靈看見盒子上的LOGO，眼睛一亮，看了許盈一眼，得到應許，忙不迭接過，「那就謝謝姐姐啦。」

  吹蠟燭之後，許盈給店裡的人都切了一小塊蛋糕。

  沈靳舟幫忙去分給大家，老闆娘吃著蛋糕笑眯眯道：「這兩位小朋友經常來，既然是過生日，這桌就給你們免單了。」

  沈靳舟眉心又皺起，想說什麼，被祁晏及時按下：「那就謝謝老闆娘了。」

  許盈對老闆娘說：「我們要四碗粉就好，我哥他不餓。」

  「好嘞。」老闆娘笑道。

  沈靳舟桃花眼微微一彎，視線鎖在許盈一張小巧精緻的臉上，臉頰紅撲撲的，額間冒出細小汗珠，他從口袋裡拿出手帕親自給她擦汗。

  許盈沒躲，眼尾的餘光瞥向他身邊的女生，光是對視一眼就能知道她們肯定喜歡的是同一個男人。

  吃完走出去後，沈靳舟走快兩步，來到許盈身邊，「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許盈想到那位漂亮的姐姐，癟下了嘴，「你女朋友會生氣的，我又不真的是你妹妹。」

  說完，拉著江靈快走兩步。

  沈靳舟緊跟其後，到了樓下，才停下腳步。

  江靈懂事，給他們留出空間就先上樓了。

  許盈站在離他一米多的地方，高大的身軀把她籠罩在陰影之下。

  小姑娘扭捏了兩下身體，眼神四處飄，「其實你不用特意送我回來的，更不用偶爾過來這裡陪我吃飯。」

  她不是想跟他拉開距離，她潛意識裡只是想他可以哄哄她。

  沈靳舟伸手去捏住她的手腕，「為什麼不用，我就想看見你。」

  許盈警覺心突起，忙不迭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被捏得更緊了。

  兩個人的距離又近了一步，男人背著路燈灑下來的光，眼底的愛意都藏在了漆黑的夜色中，朦朧不清。

  許盈仰著頭，看到他的下頜線，還有滾動的喉結。

  小姑娘眼神天真，「靳舟哥，你這樣會讓我以為你還喜歡我的。」

  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快哭了。

  沈靳舟長臂一攬，沒控制住，把人帶進懷裡，大手撫在她後腦勺，下頜抵著她的發頂，聲音沉啞，「我就是喜歡你，一直都沒變，這一年多，每天好想好想你。」

  許盈終究是哭出了眼淚，話音急促：「可是我不喜歡這樣的你，整天花天酒地，不務正業，玩女人玩車酗酒……你為什麼要變成這樣？」

  抵在他胸前的手握緊成拳，沒捨得打下去。

  頭頂隨即落下一聲低沉的笑聲，「你這麼關注我？」

  沈靳舟放開她，捏起她的下巴，低頭望進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裡，「我的錯，把你這隻小哭貓又氣哭了。」

  他手上的動作分明就是帶著高高在上的姿態。

  許盈很不喜歡，一股腦拍掉他的手，後退了幾步，快速抹掉眼淚。

  下一秒沈靳舟伸出手再度捏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回去，看著她的背影，說：「妹妹聞到我身上有酒味了？」

  許盈扭過頭，嫌棄地剜他一眼，「沒有，但是有煙味，可是比臭豆腐還要臭。」

  沈靳舟低頭悶笑，鬆開她，只道：「晚安，回去記得要夢見我。」

  許盈頭也不回地就走，心情是愉快的，回到家走出陽台，讓她沒想到的是，沈靳舟居然還在樓下，仰著頭對她微微一笑。

  許盈抿著唇，心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按著胸口的位置，裡頭有說不清的酸澀與苦悶。

  她沖他揮揮手，然後跑進房間一頓哭，她又想媽媽了。

  這一擁抱後，第二天沈靳舟出差去了一趟倫敦，一周後才會回來。

  這天是周六晚上，祁晏獨自來接許盈出去。

  剛坐上車，祁晏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隨口一問：「還有一位小朋友呢？」

  「江靈去同學家的燒烤攤幫忙了。」許盈囁嚅著說，「祁晏哥要不要去幫襯一下，我正好寫完作業也準備過去。」

  祁晏握著方向盤，漫不經心道：「這兩天上火，不吃燒烤，妹妹想不想去玩點新鮮的東西？」

  「什麼呀？」許盈期待地眨眨眼，「該不會是去夜店吧？」

  「想去嗎？」他問。

  許盈激動地點點頭。

  一小時後，祁晏帶她走進潮暮。

  許盈一下子就被一樓鬧哄哄的舞廳吸引住了，但祁晏明顯不是帶她去那裡，而是進了電梯。

  她用亮晶晶的眼睛祈求地看著他：「祁晏哥，我想去一樓熱鬧的地方玩兒。」

  她只是在想，那種地方，她肯定會睡得很好。

  祁晏偏頭，凝著她的眼睛，笑說：「多人的地方不准去。」

  隨即他又補充了一句：「阿靳絕對不會讓你去的，妹妹別找打。」

  「哈！」電梯很快就到了頂層，這裡她幾年前也來過。

  祁晏看著她不情不願的樣子，覺得好笑：「我只是想帶你過來唱歌放鬆一下。」

  果然是個難哄的小屁孩。

  到了一個很大的包廂里，許盈眼前一亮，這裡麵粉粉嫩嫩的充滿少女心，牆上還有一個超大的凱蒂貓。

  她一隻腿跪在沙發上，用指尖去觸碰牆壁突出來的公仔，「祁晏哥，這間包廂是用來招待你生意上的女客戶嗎？」

  祁晏在沙發上坐下，偏頭的視線微抬。

  她在沖他笑，包廂里的燈光不算亮，有一瞬間他在許盈的眉眼間看到了幾分蔣意的樣子。

  她們長得其實是不像的，性格也不一樣，但屬於同一款美女，很討人喜歡，跟這樣的人在一起身心很愉悅。

  祁晏抬手握住她的胳膊，舉動正常，將人轉過身來坐下，把麥遞給她，「我想聽你唱歌。」

  許盈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脫口而出：「你是不是不開心？」

  「當然沒有。」藏在鏡片後的眸子依舊溫潤，嗓音也如溫泉水一樣清冽，「見到你還怎麼會不開心呢。」

  許盈咧咧嘴，點了首顧傾南唱過的歌。

  看到屏幕上的女人，祁晏突然覺得空氣有些悶，用力扯了扯領帶，解開襯衣的一粒扣子，全程可謂是心虛至極。

  自從接手祁家之後，祁晏知道了父親曾經做過的那些齷蹉事。

  一曲落，祁晏給她鼓掌，「妹妹唱得比你媽媽還要好。」

  他在心裡默默發誓，下輩子一定要對她好，來幫他父親贖罪。

  除此之外，他心底也是有點喜歡她的，不過只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

  許盈也覺得有些悶，不想再唱了，拿起桌面的娃哈哈戳開，咬著吸管：「祁晏哥天天都會來這裡嗎？」

  「怎麼？」祁晏一眼就看破小姑娘心裡的小九九，明知故問道，「在你眼裡，我是不是就應該是那種每天女朋友都不帶重樣的情場浪子？」

  許盈尷尬地笑了笑，「畢竟環境能改變大多數人。」

  「你這麼說也沒錯。」祁晏從煙盒裡拿出一根煙，想了想，又放下，「但太以偏概全了，這是你的固有印象。」

  「誰說開酒吧的人就一定濫情，說不準文質彬彬的教書人，私底下玩的比誰的尺度都要大呢！」

  祁晏在這裡見多了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人的品德不分職業貴賤，哪個行業都有品行不正的人，表面光鮮亮麗，私底下齷齪得要命，妹妹千萬不要對任何一個人帶有濾鏡。」

  許盈點點頭，冷不丁地道：「有道理，那靳舟哥是娛樂雜誌上說的那樣嗎？」

  擱他這打探消息來了，祁晏笑：「你要是不相信他，我再怎麼說，你還是會懷疑的。」

  「好吧。」許盈又問，「那為什麼去年我生日那天，他不來陪我？」

  祁晏猶豫了會兒，「他也在海邊，只不過因為某人跟他說很討厭他，不想見到他。」

  許盈微怔，她想起來了，那時候是因為在街上撞見了他和孟初析走在一塊，所以第二天他來找她，就沖他發了一通脾氣，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說了。

  十六歲這一年，她確實大多數都沒給過沈靳舟好臉色。

  最讓人生氣的是，那天在海灘上看的煙花，孟初析跑來跟她說，這是她的男朋友沈靳舟給她放的。

  從此，許盈對沈靳舟貼上了壞人的標籤。

  祁晏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笑問：「在想什麼呢？」

  許盈立即扯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

  深秋的風很快就刮來了，沈靳舟身穿棕色長風衣，黑色皮靴踩在枯葉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不遠處，小姑娘在跟樓下的鄰居打招呼，笑得眉眼彎彎，天氣已經很冷了，她還穿著不過膝的短裙。

  沈靳舟脫下風衣外套披到她身上，把她的長髮縷出來，調笑道：「年輕就是好啊，不怕冷。」

  許盈嗅了一下他的外套，沒有女人香水味，也沒有香菸味，就是很潔淨的氣味。

  好吧。

  她勉為其難，衝進他的懷裡，環上他勁瘦的腰身，興高采烈道：「你是來給我過生日的嗎？」

  「當然。」沈靳舟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許盈驚訝，抬手摸了摸留有被他親過的地方，「靳舟哥親我了？」

  沈靳舟只是笑笑，踩著滿地的枯葉抱起她，「上車，我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