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時間仿佛停止,空氣也好像停止了流動,溫軟神色怔怔地看著林清寒,腦海里只剩下他剛才說的那些話。
他說:「我想你了。」
他說:「不是因為習慣才想你回到我的身邊,而是因為真的想你。」
他說:「我知道我以前有很多做得不對的地方,我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我忽略了許多事,我希望你能重新給我一次機會。」
最後是他的那句,「溫軟,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
溫軟。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夜裡的梔子花依舊散發著細弱的清香。
眼前的男人在皎潔月色的照映下,眉眼彎彎,是她以往從未看到過的溫柔模樣。
溫軟看著看著,突然就笑了,不是以前那種抿唇的微笑,而是肆意張揚的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已經從那些難以置信的驚愕中抽身出來了。
可她還在笑,笑個不停,眉是彎的,眼睛也是彎的,目光更是一眨不眨地落在林清寒的身上,喉間也還是在不住地溢出幾聲笑音。
林清寒有些不解的看著溫軟。
他並不覺得溫軟這是因為開心在笑,相反,這樣笑著的溫軟讓他感受到了一絲從未見過的淒楚和悲傷。
他皺著眉,剛想開口詢問,可是不等他說話,剛才還一直笑著的溫軟卻仿佛笑夠了一般,停了下來。
「林清寒——」溫軟直視他的眼睛,突然喊了他一聲。
「嗯?」
林清寒見她恢復如初,暫且把疑惑壓在心中,低聲詢問,「怎麼了?」
「你知道嗎?」
溫軟看著他,緩緩道:「在我向你提出離婚之前,我曾不止一次期盼著我們能有一次這樣的對話,你的眼睛只看著我,我們可以敞開心扉和對方訴說著私密的對話。」
「我可以從中了解到你想要什麼,你也可以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麼。」
林清寒心下一個咯噔,總覺得後面的話不會是什麼好話,至少不是他想聽到的那些話。
他張口,可還不等他出聲,溫軟就已經繼續看著他說道:「可是你沒有,從始至終,你都沒有和我好好聊過,我們結婚三年,1100多天的日子,我們曾是這世上最親密的關係。」
「可你卻抽不出一次的時間和我好好的,推心置腹的聊過。」
「你總是太忙,總是有許多許多的事情要做,你嘗試了解過我的生活嗎,你嘗試了解過這三年我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嗎?」
溫軟本來只是想平靜地和林清寒闡述事實,把自己當做一個局外人,冷靜地訴說這些話,可她發現這實在是太難了,她沒辦法真的遺忘以前那些日子,更沒辦法真的把自己當做一個局外人。
她難受,想哭。
甚至希望自己像個潑婦一樣,痛罵林清寒一頓,問他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在她開始慢慢遺忘國王,享受新生的時候,來到她的面前,用最溫柔的話撕開她內心隱藏著的傷口。
她紅著眼眶,看著林清寒。
藏在寬大西裝下的身體也開始慢慢顫抖起來。
「溫軟……」
林清寒啞著聲音開口,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溫軟,也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質問,他伸手想去觸碰她,可是指尖還沒有碰到她的肩膀,溫軟就已經倒退了兩步。
她用最陌生的目光看著他,紅唇微張,吐出來的話比夜色還冷,「你沒有,即便到現在,你說著想要重新追求我,說著知道錯了,說著想要我回到你的身邊,可是你了解過我要什麼嗎?」
「林清寒,你說你想對我好,可你知道怎麼樣才是對我好嗎?」
在外面從來都是戰無不勝的林清寒此刻就像被問住了一般,他呆呆地看著她,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無力蒼白的說道:「你可以和我說……你想要什麼,需要什麼,你都可以和我說的。」
溫軟看著他。
她本來還有無數的話想說,委屈、悲憤,一股腦的全部都說給他聽,可她突然覺得有些沒意思。
她知道林清寒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去對一個人好。
他父母的婚姻本身就不美滿,爺爺又一直專注著事業,從小到大他的身邊只有家裡的女傭和管家……以前,她因為知道這些,知道他年幼時的黑暗,所以總會不由自主地去體諒他。
還會想著。
只要她付出的多些,林清寒總有一天也會以同樣的愛意回饋給她的。
可現在。
她低下頭,無力的垂下雙目,仿佛疲累至極,她已經不想再體諒林清寒了。
誰愛體諒誰去體諒,她不想再那麼累了。
「林清寒。」
溫軟抬頭看著他,見他臉色蒼白也未加理會,她就這樣看著他,用最溫柔的話說著最冷漠最刻薄的話語,「我是人,不是機器,人都是會累的。」
「我追了你這麼多年,已經很累很累了。」
「從今以後,我只想好好過我自己的日子,至於你,是真的喜歡我想要追求我也好,還是一時心血來潮……」她頓了頓,看著他,慢慢吐出最後幾個字,「我都不在乎了。」
脫掉身上的西裝,遞還給他。
見他還是沒有伸出手,她也沒有堅持,放在一邊的樹枝上,沒看他,也沒再說一個字,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林清寒看著溫軟離開的身影,腳下的步子往前邁開,但只是一步就停了下來。
眼前、耳邊縈繞著溫軟剛才的面容和質問,起初是她紅著眼眶,委屈悲憤哭訴著的樣子,然後是她收起情緒,一點都不拖泥帶水離開的樣子。
心裡悶悶的。
像是被一把刀輕輕割著似的。
難受極了。
林清寒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面對溫軟,他從前用在商場上的那些手段好像變得一點用都沒有,他甚至連一句挽留她的話都說不出,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溫軟離開的身影。
其實眼前早已沒了溫軟的身影。
可他還是留在原地,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轉身離開。
等他們離開後。
等到這裡再也沒有其他人的身影,一棵樹上才跳下一個人影,那人起初待在陰影處,看不見他的樣貌,直到他慢慢地從陰影處走出,月色打在他的身上,才讓人看清。
紀延。
他很早就從宴會廳出來了,原本是懶得看那群人虛與委蛇才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待一會,沒想到會撞見溫軟和紀延。
想到剛才兩人的話語。
紀延看了看林清寒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宴會廳,挑了挑眉,什麼話都沒說。
……
宴會廳。
溫軟從花園離開後沒有立刻回去。
她是回到了洗手間先補了一個妝,確定自己的狀態看起來很好才回去。
宴會廳的人看到她回來都停下了說話的聲音,一個個全部轉頭看過來,仿佛要從她的現狀打探出之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紀奚等人更是直接迎了過來。
她們都已經急瘋了,這會看她回來,忙問道:「沒事吧?」
紀奚一邊握著溫軟的手,一邊從頭到腳把人看了一遍,確定她沒事才鬆了口氣。
「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們都要出去找你了。」
面對眼前這四張擔心又關切的臉,溫軟笑了下,真心實意的朝她們說道:「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
「瞎客氣什麼。」
確定她沒事,幾人也就放下心,拉著她回到沙發處,距離宴會廳的那些人遠了一些,鄭芙才壓著聲音,開口問道:「小軟軟,林清寒是不是真的想重新追回你啊?」
溫軟一愣,不清楚她們是怎麼知道的。
「害,就林清寒剛才那副樣子,要不是還對你有意思就有鬼了。」
鄭芙最直接,「我就奇怪他怎麼會來參加紀奚的生日會,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說了一句。
她又拉著人的胳膊問道,「你怎麼和他說的?」
其他三人雖然沒說話,但也是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溫軟倒是也沒瞞她們,把剛才在花園裡的事省略了一通,只說了個結果,「他是有說,但我沒答應。」
「那他——」
鄭芙猶豫道:「會不會惱羞成怒,把你綁起來藏在一個我們誰都不知道的地方啊?
我看你要不還是去別的地方住一段日子,在這臨市,林清寒想做什麼,我們是真的沒辦法。」
紀奚也難得沒說話,似是默認了。
李嬌更是直接開口,「我在美國一個不知名的洲有套莊園,沒人知道,是我私下置辦的。」
夏幽小朋友也弱弱的發言,「我在法國也有一套莊園,是十八歲的時候,哥哥送給我的,也沒人知道,那裡風景可好了,軟軟姐可以去那邊散心。」
聽到幾個好友的發言。
溫軟又無奈又感動又好笑,「你們想什麼呢?
他還不至於這樣。」
怕她們還要繼續這個話題,她笑了下,扯開另一個話題,「再說我馬上就要去拍綜藝了,沒必要為了他跑得遠遠的。」
確定溫軟是真的不擔心,也確定她沒說謊。
紀奚等人鬆了口氣,也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繼續說起別的話了。
……
車裡。
李則看著后座的動靜,有些意外他這麼快就出來了,又覺得有些情理之中,他沒說別的,只是低聲問道:「Boss,是回家,還是?」
林清寒沒有說話,他坐在后座,偏頭看向燈火通明的紀家,錯落在陰影處的那張稜角分明的臉是造物主的偏愛物。
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想起溫軟紅著眼問他的那句,「你了解過我的生活嗎,你了解過這三年我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嗎?」
鴉羽般的睫毛輕顫,削薄的唇往下壓,臉上的表情有一瞬茫然和軟弱,他收回目光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又恢復成平日冷漠的樣子,仿佛那一時的軟弱只是錯覺。
「回家。」
他開口。
然後閉起眼睛,沒再說話。
車子緩緩往外頭駛去,等到檀山別墅,已經很晚了。
林秀娥今天出去打夜牌還沒回來,其餘傭人倒是都睡了,就李阿姨還跟以前似的待在客廳,看到林清寒回來就迎了過去,她一邊接過他手裡的東西,一邊問道:「先生今天怎麼回來的那麼遲?
不是六點的飛機嗎?」
說完。
又問道:「要給你準備點宵夜嗎?」
林清寒搖了搖頭,他沒有吃宵夜的興致,只想會樓上躺著,什麼都不做,步子往前邁著,走了幾步,他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停下腳步,轉頭問道:「這三年,溫軟……在家裡過得怎麼樣?」